只要靈石足夠,沈老師就不會停。
將數萬蒙學之子視為一盆水,沈青雲就是一滴墨。
入盆,洇繞而散,學子漸同。
三日後,沈家大佬的神識中,至少有兩百學子,啟了觀想之法。
二十萬來裡外的靈舟之上,兒子的修為也漸漸靠近煉氣中期巔峰。
漲的量不算多,但兒子體內偶爾才會因小奶手顯現的靈力之質,每一絲彷如都被千錘百煉過。
經暗中操作“徒兒”驗證,如今沈威龍可以確定的事,就比較多了。
“青雲所修之法,果然詭譎……”
“自身修行不漲修道境界,同修之人越多,他修為越高……”
“同修之人既有修為高低,並無影響,五境和蒙童,眾生平等……”
“而且,此法非他傳授,旁人無法習得……”
“至於香火之道……青雲身上無香火氣息,反倒秦武國運又漲了一小波……”
……
沈威龍坐在公房圈椅中,手指轉動保溫杯。
劍眸中閃爍的智慧之光,哪怕逸散一絲,落於修仙界,化為實質後,都堪稱萬年難遇的曠世機緣。
但所有的智慧,放在兒子的奇葩修行之上……
“青雲這功法的本質,究竟基於哪一點?”
連這一點,他都無法堪破,以致於仙劍宗傳功長老的眉頭,漸漸蹙起。
一旁等候許久的於部堂和丘槐梓,面面相覷。
“觀威龍神情,怕是在思考?”
“部堂說的是,青雲曾言,威龍在家別無愛好,就好學好思,說什麽讀萬卷書,行萬裡路,知行合一,方為正道……”
於部堂都聽出自卑來了,扭頭就走。
丘槐梓見狀,抹了把汗,連忙跟上。
“部堂勿怒……”
“我生什麽氣,威龍怕是又在琢磨大殺器了,此乃好事兒!”
“但……部堂剛說的那件事,如何是好?”
於部堂聞言頓步,本能伸手捋須,捋了個寂寞不說,還打斷了思路。
斜乜丘槐梓,他心中一動:“你覺得如何是好?”
丘槐梓下意識回道:“我覺得……”
“好!”於部堂擲地有聲丟下一個字,拍拍丘槐梓肩膀,“槐梓這主意不錯,便交給你辦了,我就給兩點指示,威龍須發剃不得,陛下那邊怒不得!”
我他娘說什麽了就不錯了?
丘槐梓傻傻目送。
等於部堂身影消失,他臉也黑了。
“共事幾十年,沒想到於部堂還有這招兒……”
怕是壓箱底的絕招了吧?
“非威龍,都逼你不出!”
再一琢磨,他娘的針對下屬的話,這招確實堪稱絕殺。
“也不算沒收獲,丘槐梓,樂觀起來!”
深吸口氣,他走進公房。
不多時,劉正被他喚來。
丘槐梓笑眯眯道:“是這樣,有件事……武庫司公房,平日可吵鬧?”
劉正一愣:“回侍郎,吵鬧算不上,大家都忙,有交流,也大多是公務……”
“嗯嗯,方才你也看到了,”丘槐梓感慨道,“威龍好學好思,破、誅二弩,不就是他琢磨出來的嗎,像這種動腦子的事兒,最怕被打擾,你說是不?”
沈威龍……剛剛不是在發呆嗎?
劉正摸摸鼻子,笑道:“下官明白,等威龍回來,我問問他的意思……”
“等等!”丘槐梓疑惑道,“威龍出去了?”
“說是去一趟禁武司……”
丘槐梓臉都綠了。
“他不知道他一臉的胡子嗎?”
禁武司。
“來人止步!”
八大金剛橫步攔人。
沈威龍沉聲道:“本官來找人。”
“哪個衙門的?”
“兵部。”
兵部?
假的吧,兵部不是一水兒的白面平頭嗎?
八大金剛眯眼。
有些許面善,但這裡可是禁武司!
“可有兵部文書?”
“沒有。”
八大金剛笑了,正要合圍……
一老頭也走上台階。
“來人止步!”
“老夫來找人。”
“哪個衙門的?”
“老夫……並無官身。”
八大金剛笑了,正要趕人……
老頭看向身旁的沈威龍,唏噓道:“觀你面相,木訥偏執,不知變通,當是仕途晦暗……也罷,相遇便是緣,可要老夫幫你入司?”
沈威龍看了眼老頭。
老頭哂笑搖頭,看向八大金剛:“老夫找呂不閑。”
八大金剛面色微變。
“不知如何稱呼?”
“天衍子。”
“閣下稍待,我這便去通報。”
一人入司,七人看向沈威龍。
“你可需通報?”
沈威龍沉默少頃,沉聲道:“我姓沈。”
靜默半晌。
喧鬧頓生。
“啊……”
“原來是沈伯父!”
“哎呀,剛就覺得伯父威嚴自生,不敢往沈哥身上想……”
“伯父見諒……啊啊,快請入司……”
“伯父大駕,不閑有失遠迎……”
“久聞伯父大名,今始見方知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晚輩王順,忝為鎮部大統領,拜見伯父!”
“沈伯父且看,此乃秦武神獸——驢騾,得聞沈伯父大駕,吵著鬧著要下官牽出來迎上一迎……啊哈,下官劉謙,拜見伯父!”
……
目視禁武司眾人,如眾星捧月把仕途灰暗的中年官員迎入禁武司,天衍子傻了。
“人也就罷了,驢都要牽出來?”
暗歎口氣,天衍子失笑,笑了一半,臉微黑。
“剛剛,呂不閑是不是出來過?”
正想著,一竹竿又橫出大門。
“天衍子前輩?”呂不閑疑惑上前,“方才就覺眼熟,前輩既來了,為何不叫人通報一聲,倒顯得晚輩失禮了,前輩請。”
行,真行。
天衍子服氣,跟著入司。
剛繞過照壁,又見盛景。
方才迎接的那群人,都在給那姓沈的當導遊。
卻又是既不導,也不遊,只顧著奉承。
“沈伯父,早就盼著您來指導指導我們……”
“是啊,我們都想看看,能教出沈哥此等英才的父親,當是如何偉岸!”
“沈伯父此來,往小了說是我等榮幸,往大了說,是禁武司之榮幸!”
“按道理,我這個級別的官員,本都沒資格出現在伯父面前……”
……
天衍子瞅了眼這個級別的官員,正是方才自稱姓王的人,忍不住輕聲問道:“大統領幾品?”
“回前輩,正五品。”
“那位沈……大人呢?”
“從六品……”呂不閑笑道,“前輩稍待,他們都是粗人,晚輩過去說兩句,免得對沈伯父不敬……”
天衍子微笑點頭,眯眼打量沈威龍。
姓沈……嗯?莫非是沈小友之父?
“如此的話,父憑子貴,勉強也說得過去……”
笑了笑,他也湊了過去,打算瞧稀奇。
沈威龍哪兒是旁人能導著走的。
待呂不閑說完,他便環顧眾人,沉聲道:“諸位賢侄自去忙吧,青雲既然不在,我逛逛就走。”
合著老夫湊個熱鬧,湊成賢侄了?
晦氣!
天衍子悻悻走到一旁等呂不閑。
等眾人散,沈威龍深深看了眼天碑,默默離去。
“伯父走好!”
“伯父,常來啊……”
“伯父,我們都會想念伱的!”
……
第三次被晾一旁的天衍子,徹底服氣。
呂不閑目送最久,直到沈威龍身影徹底不見,他方才回轉,歉聲笑道:“勞前輩久候,主要沈伯父第一次來……”
老夫是第二次?
天衍子呵呵表示無妨,待進了公房,他什麽興致都沒了,直接開門見山。
“有關七巧山參一事,還得從朝廷層面出手,老夫已有計劃,你且取了七巧山參,直接去找那個絲滑老道……”
呂不閑眯了眯眼:“前輩來真的?”
天衍子笑道:“否極泰來嘛,你吃多了天衍遁世殼,正好來個以毒攻毒,逆天改運,既能全了己身,又能替你家陛下做事,兩全其美,豈不美哉?”
“晚輩隻聞虛不受補一說,以毒攻毒……前輩,晚輩是有自知之明的。”
……
天衍子著實沒想到,自己能在病秧子這裡碰了滿頭釘子。
“前輩好走,晚輩尚有公務,便不遠送了。”
天衍子回頭一瞅,呂不閑人都不見了。
回想之前送伯父的盛景,他再淡然的心境,此刻都不免動蕩起來。
“狐假虎威,威不到一個經歷頭上,莫非老夫這次,真得親上陣?”
咬牙半天,他都下不了決心,不由再次狠上絲滑老道。
“怕就是和你有了瓜葛,老夫才倒了此等大霉!”
拿兩百年增壽神藥砸人的存在啊……
老夫拿頭去懟?
再轉念一想……
“何止此事,方才還遇到沈小友的爹……”
萍水相逢,無仇無怨,老夫都能被敲一榔頭!
“既是沈小友的爹,老夫倒不至於坑你,但……哼哼!”
思來想去,他直去皇宮。
一陣通報後,秦墨矩於禦書房相見。
“道友此來,有何見教?”
“回國主,老道此來,是取七巧山參的。”
秦墨矩聞言,吩咐小順子去取,轉而又問道:“道友思忖幾日,可有良計出?”
天衍子笑道:“正待施行,方才去禁武司正為此事,卻又巧遇沈小友之父。”
“沈主事?”秦墨矩笑道,“這沈青雲,外出公乾都不給家裡打聲招呼。”
“說明沈小友一心為國,此乃秦武之幸,”天衍子笑了笑,話題又一轉,“這幾日,老道見秦武百官剃頭刮須,精神煥發,氣象更新,委實不凡。”
秦墨矩甚喜。
“連道友都有此感,便說明此項國策,對秦武是有益的,必須長期貫徹下去,一視同仁,連朕都不能例外!”
天衍子點點頭,感慨道:“得見沈小友其父,方知虎父無犬子,觀其相,容貌甚偉,尤其那一嘴胡須……啊,老道失言了。”
秦墨矩疑惑道:“沈主事沒剃胡子的?”
天衍子忙道:“老道怕是看花了眼……”
“來人,”秦墨矩肅容道,“傳於部堂!”
天衍子聞言,心裡舒坦了。
匆匆趕來的於部堂,一肚子疑惑:“陛下,何事尋臣?”
“兵部的儀容儀表規范,執行得如何?”
狗日的,沈威龍才出去多久,這就被檢舉了?
於部堂氣得飆尿,支支吾吾道:“大體情況良好,尚有些許不足,臣正積極著手改善。”
“嗯……”秦墨矩緩緩點頭,“聽說,沈威龍未曾執行?”
果然!
於部堂忙道:“回陛下,此事臣尚不清楚……”
“你不清楚?”秦墨矩看向天衍子,“這都有人舉報了!”
嘿!
於部堂咬著腮幫子,給天衍子笑了個。
“什麽原因?”
“回陛下……”於部堂猶豫半天,“陛下您也知道,沈主事行事莫測,屢有驚人之舉,臣擔心……”
秦墨矩皺眉道:“囉裡囉嗦,直接說原因!”
於部堂深吸口氣:“他不想。”
“他不想?”秦墨矩直接樂了。
天衍子見狀,心裡美得不行。
“等秦國主發飆嚴懲,老夫再做個好人……”
完美!
“他不想那就算了!”秦墨矩大手一揮,旋即罵道,“早這般說不就行了,囉囉嗦嗦,耽擱朕時間!”
“我日我這幾日愁掉的頭髮啊!”
於部堂無語得險些哭出來,拱手告退。
天衍子傻乎乎注視秦墨矩。
“不是,剛還一視同仁,連你都不能例……”
好吧,你確實沒例外!
見秦墨矩下巴光溜溜的,天衍子也想飆尿了。
“好教道友知曉,”秦墨矩感慨道,“沈威龍此人,建功無數,本該官運亨通,怎奈……”
天衍子愣道:“怎奈何如?”
秦墨矩苦笑道:“以他的功績,至少四品侍郎,但他寧死不升官。”
好家夥!
“我算準了你官運不佳,卻萬萬沒想到是你自個兒在操控命運!”
天衍子傻了半晌,無語道:“神人也。”
“當得神人之稱,”秦墨矩深以為然,旋即又苦道,“說起升官,朕更頭疼,論功績,沈青雲還勝過沈主事,怎奈沈主事不升官,朕如何給沈青雲升官?哎……”
造孽啊!
天衍子取了七巧山參出宮門,就忍不住手舞足蹈,抓狂咆哮。
“老夫算是開了眼了!”
“誒?開什麽眼了?”
天衍子眼睛一橫,又看到個大胡子,當時就氣笑了。
“大人不會也姓沈吧?”
沈威虎驚道:“在下沈威虎,兄弟……咱是喝過酒啊,喝過酒啊,還是喝過酒啊?”
天衍子拂袖而去。
沈威虎笑眯眯目送,心裡滿是欽佩。
“敢給我哥穿小鞋,魔宗宗主聽了,都得斬雞頭燒黃紙,尊你一聲勇大哥……”
正悻悻,耳畔傳來親哥的呼喚,沈威虎屁顛顛殺回沈府。
沈府。
大佬齊聚。
氣氛,又和當時發現沈青雲體內有靈力一般嚴肅。
“聽倩倩說,你準備讓青雲涉足劍修?”雲破天問道。
沈威龍點點頭,想了想,沉聲道:“剃了平頭,更適合了。”
血性不夠,髮型來湊?
沈威虎聽得直抹胡子。
“此事從長計議吧,”雲破天歎了歎,問出關鍵,“我們怎麽辦?”
這問題的難度,對沈家大佬來說,比如何讓魔、血二宗皈依正道還難。
距離沈青雲踏足修途小半年,此難至今未解。
舊事重提,主廳內沉默亦如舊。
就前些日,沈青雲又入手一顆增壽百年的玄星杏。
眾大佬都可想見,隨著自己壽元“增多”,青雲**愈發膨脹,家人命途之安排,必然不止是壽元那般簡單了。
“夫君,”雲倩倩推了推沈威龍的胳膊,“上次你說你來想辦法,可曾有了?”
沈威龍不答,看向雲破天。
“依嶽丈大人之見,青雲之路如何?”
雲破天沉吟良久,搖頭道:“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暫時無法評判。”
“嗯,”沈威龍沉聲道,“假設我們坦白,不說對青雲心智之衝擊,對他修行之路,又有何影響?”
此話一出,眾大佬皆受衝擊。
“修仙界第一人的獨外孫……”
“外婆天玄宗宗主……”
“親娘是天玄聖女……”
“親爹修仙界第一劍仙,仙劍宗傳功長老……”
哦,還有擎天宗外事長老是其二叔!
還有位親姑姑打入魔道內部!
“這樣的人,還要啥修行啊,躺著就能成仙!”
沈威虎捋著絡腮胡,替自家侄子美滋滋琢磨著,就感覺一道視線落在身上。
“哥,”他立馬正襟危坐,沉聲道,“我正在思考。”
沈威龍淡淡道:“思考且不提,你這胡子,怎麽回事?”
沈威虎聞言,大倒苦水。
“禮部給人造謠了,硬說規范是禮部給定的,這不……部堂大人刻意讓我留須,還讓我到處走走逛逛,以示無聲的反抗!”
沈威龍沉聲道:“剃了。”
“哥!”沈威虎舍不得,“正所謂打架親兄弟,哥之壯舉,弟欲從之!”
沈威龍不語,一小劍嚶嚶而出。
“我現在就去剃!”
待他離去,沈威龍沉聲道:“青雲很有可能,想傳我們他的功法。”
眾人震驚!
“夫君,若真如此,青雲早該傳……”
“他不傳才符合他的性子,”雲破天歎道,“不經萬千驗證,青雲怎會輕易傳法於我們?”
雲倩倩愣道:“可他那功法詭譎,是靠同修……”
“正因詭譎,他更不敢大意,”沈威龍輕輕道,“如今業已驗證,此法非經他傳授,旁人無法習得。”
雲倩倩猛地想到什麽,嘴巴大張,驚而起身。
“所以那無,無線絲……青雲他,他真正的目的,是,是想傳法?”
廳內,兩個位於修仙界巔峰的男人,都沒回答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問題。
少頃,沈威龍開口。
“那影像一出,傳法再無掣肘,我們亦能修行,卻不能。”
雲破天正想提此事,點頭道:“我們與他人不同,所以威龍的意思是……”
沈威龍正要開口,“光溜溜”的沈威虎進主廳。
雲破天皺眉道:“剃個胡子,又不是脫褲子,臉怎還紅了?”
“用力猛了些,過會兒便好。”
沈威虎打了個哈哈坐下,低頭的羞澀,就和無衣少女手遮X沒兩樣。
“抬起來。”
沈威虎抬頭看哥。
沈威龍打量弟弟:“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他不是外人!
他是我親哥!
“哥,”沈威虎咽下苦水,正色道,“你盡管吩咐,看我成事不成事就完了!”
沈威龍微微一笑。
“聽說,首屆運動會,你也在其中挑大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