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閑牙行奇遇記,已經從兩個點向外傳播。
仙部眾僚,尚因修士淡漠的本性,外加第一次行傳謠之舉,傳得收斂。
柳高升這大嘴巴嗷嗷幾嗓子,大胖都從錦鯉湖中好奇探頭,一邊聽新的八卦,一邊傳播仙部的八卦。
待沈青雲進了呂不閑公房,發現公房多了一套迷你桌椅。
虎背熊腰的拓跋塹,屁股一坐,膝蓋都頂到了前胸。
倒也不浪費,小桌子往膝蓋上一嵌,穩穩當當的。
“咳,”沈青雲沒敢多看,又不敢問柳兄來笑過沒,“呂哥,喝兩口提提神。”
面對遞過來的檸檬紅茶,呂不閑難得拒絕。
“我前所未有的精神……對了,仙部那幫人,什麽情況?”
沈青雲愣了半晌才回神。
“我去,誰傳的,該不會真是大……”
他還在琢磨大胖的人際關系圈,呂不閑已經迫不及待做出睚眥必報的指示。
“像這種勇於挑戰極限的行為,傳,大肆宣傳,立刻即刻立即傳播,”呂不閑一本正經道,“我就一點指示,明早天譴城,處處皆聞仙部之神勇無雙。”
沈青雲先琢磨了一下,律部正五品僉事有沒此等權力。
“同為僉事,律部僉事比其他指揮司低了一品,但權利不減反增……”
還真有!
“而且安撫好禁武司頭牌,可比什麽都重要。”
不就是獻祭同僚嗎,我沈青雲債多不愁!
“行,”沈青雲立馬應下,“此事我來辦,呂哥放心。”
呂不閑擠出一絲笑容,心裡對仙部傳自己不傳小沈的疑惑,也迎刃而解。
見狀,沈青雲試探問道:“對了,呂哥看到柳兄沒?”
“沒,”呂不閑搖搖頭,旋即好奇道,“外面的事兒解決了?”
呂哥你這張好奇的臉,像極了一刻鍾之前重返司裡的柳兄呢!
沈青雲笑道:“托白小蓮的福,都解決了。”
呂不閑不想聽前女友的名字,起身看向拓跋塹。
“還多久能搞好?”
拓跋塹此刻業已反應過來,自己興高采烈跳進去的坑有多深,苦兮兮道:“呂,呂僉事……怕是要倆……”
“兩時辰?”呂不閑蹙眉,“那我等不了,先回了,明早給我看吧。”
我說的是倆月啊!
拓跋塹淚如泉湧,向沈青雲求救。
沈青雲想了想,隱晦點了點頭,陪同呂不閑下衙。
“呼,有沈哥幫忙,我就放心了……”
拓跋塹吐出口濁氣,鬱悶打量小桌桌,忍不住吐槽。
“發明此等刑具針對身材高大的煉體士,呂僉事,恐怖如斯!”
呂沈二人沒走出多遠,背後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呂不閑還回頭看看,沈青雲聽聲兒知人,心中暗自悻悻。
“柳高升,忙完了?”
“哈哈,呂僉事,已經傳完了。”
呂不閑眉頭一皺:“傳?”
柳高升如遭雷劈。
沈青雲翻了個白眼,忙解圍道:“呂哥,那件事……”
“哦……”呂不閑誤會得很明確,欣慰道,“小沈,你二人果真是禁武司出了名的快。”
柳高升聽得一頭霧水,忙和沈青雲視線交流。
“沈哥,啥情況?”
“哎,柳兄,今夜……呂哥需要我們!”
柳高升一琢磨也是。
“人呂僉事好不容易出次外勤,結果被牙人罵大傻逼……咯咯咯……”
艱難壓下笑意,他繃著臉上前拱手。
“呂哥賞臉,小店坐坐?”
“這……”
見呂不閑猶豫,柳高升神秘一笑,湊近耳語。
“最近知道個極好的地方,吃完再去。”
呂沈無語互視。
沈青雲先猶豫道:“柳兄,以咱的關系,就沒有必要搞餐後娛樂活動了吧?”
“關系歸關系,”柳高升正色道,“好兄弟,就是要分享美好的事物……誒?沈哥,你和呂僉事,不會是怕……”
怕?
呂不閑負手邁步,淡淡道:“倒要看你柳高升,拿什麽考驗國朝的官員,小沈,出發!”
我怕行不行!
沈青雲摸鼻子歎氣,忙跟上二人。
剛出司,呂柳頓步,齊齊扭頭……
然後一個挺直了背。
另一個頭上突然冒出須須。
沈青雲順二人視線望去,驚道:“白……同窗,你還沒走啊?”
夜色已深。
又是一身素黑道服。
白小蓮能被人發現,只因黑暗也遮掩不住她的美貌。
隔一條街打量沈青雲,她歷經略顯複雜→歸於平淡的情緒,又有朝複雜演變的態勢。
腦子也嗡嗡了小半個時辰。
似乎總有個聲音,不斷對她輕語——白小蓮,他拒絕你啦。
眼見沈青雲再度走來,帥氣的臉上滿是歉意,她淺淺吸了口氣振作精神,微笑開口。
“還真挺忙的。”
“瞎忙也算忙不是?”沈青雲先苦笑,隨後抱歉道,“著實沒想到白同窗會等著,我的錯,我的錯……”
白小蓮心中微適,笑道:“可以走走了?”
“啊這……”沈青雲思忖少頃,上身前傾,誠懇道,“司裡出了事兒,呂哥心情不太好,所以……”
他第二次拒絕我?!
白小蓮隻感覺妖風拂面,腦子一懵。
“你……要陪他們?”
“突發情況,著實不得已,要不這樣,明晚……”
白小蓮突然一笑:“無妨,二人走也是走,四人走也是走,走。”
怎突然佛裡佛氣的?
沈青雲忙跟上。
見白小蓮朝這邊走來,呂不閑的大龍都挺得咯吱作響了。
柳高升朝呂不閑後背瞧了瞧:“呂哥,你這老腰……”
正巧白小蓮走近,聞言瞥了眼之前的竹竿。
呂不閑福至心靈,淡淡吹了句:“最近修行有所成,大龍怕是要成了。”
什麽叫大龍要成了?
沈柳二人給整懵逼了。
沈青雲還有些心虛,以為自己漏了煉體的某個階段。
柳高升硬是把生平捋了兩遍,沒找到大龍要成的出處,頓時恍然。
“呂哥是在瞎幾把吹!”
白小蓮也小小吃了一驚,注視呂不閑道:“沒想到你也是修行之人。”
好像聞到了春天的味道……
呂不閑即將大成的大龍,聽了這話瞬間酥得站不穩。
沈青雲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同時還扭頭轉移注意力。
“白同窗,咱呂哥出了名的深藏不露,要保密啊!”
小沈,你……讓我舒服了!
呂不閑感激凝視沈青雲。
柳高升抻著脖子看看呂不閑,看看沈青雲,又扭頭看看白小蓮,評估一番敵我形勢,默默收回了須須。
呂不閑還期待白小蓮接下來的回應,白小蓮又看向柳高升,拱手道揖。
“柳經歷,幸會。”
我是不是收得太快了?
柳高升悻悻拱手:“見過白……道友。”
呂不閑看看二人,總歸才交流一句,沒當回事兒。
結果白小蓮又笑道:“柳經歷人中之龍,日後請多多指教。”
兩句?
這就唐突了吧!
呂不閑又看了眼柳高升。
還好柳高升因表揚而陶醉,忘了回,避免了一場人禍。
四人兩前兩後,待至小店,四方而坐。
“今兒不喝酒……”呂不閑正要點頭,沈青雲又笑道:“不喝也不像話,掌櫃的,一人一壺汾煌!”
呂不閑本不想喝,前女友在上手,他又怕露怯,忙道:“小酌,小酌即可。”
“呂僉事放心,”柳高升道,“這汾煌酒說是酒,一點酒味都沒,就是衝。”
“柳兄說的不錯,”沈青雲笑道,“我管汾煌酒叫快樂水,呂哥和白同窗且試試。”
白小蓮莞爾道:“小時候沒看出來,你挺能琢磨吃的。”
“小時候盡顧著玩兒,哪兒有這閑工夫。”
柳高升聽了這話,眼淚都包著了。
“哎,可以想見,沈哥的童年,是何等幸福。”
“你還當真了?”呂不閑搖頭輕語,“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就如我這般,誰能看出我是……即將三境的煉體士?”
謔謔謔!
沈柳互視交流。
“沈哥,這……”
“勿驚,大抵是呂哥暫時想改人設了,配合便是。”
柳高升點頭如搗蒜,甚至朝呂不閑比出大拇指。
“說句心裡話,律部我最服氣的就是呂僉事,沒有之一。”
似乎發現白小蓮看向自己,呂不閑淡定擺手,蕭索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閱盡天地奇景,如今我隻想於紅塵中平凡。”
呂哥什麽時候閱盡天地奇景了!
沈柳二人鼻孔大得跟渦扇發動機噴口一般。
白小蓮也聽恍惚了。
“誒不對,他剛說……自己即將三境?”
確定這是個二境的小草芥,白小蓮頗為無語地閉眸一瞬,旋即睜開,看向柳高升。
“卻不知柳經歷,如今是何等修為?”
“我四……”
“咳!”
“我四歲煉體,”柳高升還真給編了出來,慚愧道,“去年在宛城才破入二境,慚愧,慚愧。”
白小蓮讚道:“柳經歷不愧赤子之心,不急不躁,夯實根基,不在乎世俗眼光,小蓮佩服。”
這你都能誇上?
“謬讚謬讚,”正巧夥計上酒,柳高升起身欲接,見是上次那位和自己打配合,給秦墨矩上八辣面的夥計,頓時來氣,“晦氣,換人送上來!”
夥計也知道這貨是個惹不起的牲口,忙告罪。
呂不閑淡淡道:“小柳,和他有過節?”
“呃……”
“解了。”
沈青雲忙使眼色。
柳高升險些給整笑,扭頭衝夥計拱手。
“小兄弟,之前我多有冒昧,對不住了。”
夥計唯唯諾諾放下酒,轉身跑了。
柳高升屁股剛落下來,呂不閑欣慰道:“血氣方剛,戒之在鬥,此句送你。”“感覺好像又多了個爹呢……”
柳高升又和沈青雲眼神交流。
“沈哥,要不讓你同窗先走?”
“呃,不至於,不至於……”
“不至於?再待片刻,我都能給呂僉事跪下來叫外祖父了!”
如此一來,豈不也影響我的輩分?
沈青雲猶豫傳音:“不太好操作。”
“瞧我的!”
沈青雲心頭一驚,正要出言阻止,見柳兄又沒動靜了,心中不免狐疑。
這一狐疑,便至小酌結束,不過小半個時辰。
白小蓮八成注意力在觀察昔日同窗。
剩下兩成,秉承師命用在了柳經歷身上。
呂不閑有所察覺,默默在前女友的前面,又加了個前字。
不過人也算恢復正常了。
四人正要走,一身黃袍的季哥出現。
“沈哥!”
“幫人叫個外賣,”沈青雲忙對仨兒道,“稍等片刻,我馬上出來。”
仨兒出門,他開始下單。
季哥瞅了眼,驚道:“一份面食套餐就一千兩?沈哥,你這……也太講究了!”
我是講究啊,但你和徐哥……
沈青雲笑道:“物有所值,季哥你忙,走先。”
他剛出門,便聽得柳高升的聲音。
“白道友,我們要去的地兒,女子不太適合去……”
沈青雲嚇了一跳,急忙上前。
結果白小蓮淡淡一笑:“還有這種地方?柳經歷成功勾起了我的興趣。”
柳高升扭頭就和沈青雲對上。
“沈哥,計劃失敗!”
這麽快的嗎?
沈青雲硬著頭皮道:“白同窗,這……”
“怎麽,莫非沈同窗不敢去?”
行吧!
你既然找死……
沈青雲和柳高升互視一眼,雙雙伸手虛引馬車:“請上車!”
一刻鍾後,馬車來到勝天半子堂。
“勝天半子堂?”白小蓮被這招牌嚇了一跳,“此乃何地?”
沈青雲笑道:“藥房,其醫師趙傲天,堪稱秦武第一國手。”
藥房取這種名字……
“不對,他們來此地作甚?”
還說女子不太適合……
白小蓮正邁步進堂,柳高升喊道:“白道友,這邊兒!”
她一頓步,順著柳高升手指的方向看向……勝天半子堂的隔壁。
“勝天半……指?”
半炷香後。
沈青雲仨兒半躺半坐,褲腿裹老高,雙腳泡在一尺多深的木盆裡,直齜牙咧嘴。
“好燙!”
“但真舒服啊,感覺有股勁兒往裡鑽。”
“呂僉事,這才到哪兒,待會兒趙神醫給你來一套勝天半指,爽得你叫爺爺!”
“話說柳兄,這事兒我都還不知道啊……”
“說起這個……沈哥,小半年的娃就能和我嘮嗑了,這算是妖怪嗎?”
“嘮嗑正常,給他乾爺爺介紹生意,這不太對勁……嘶!趙神醫還真忙得過來啊?”
“小沈,你那同窗,真不進來?”
哎喲呂哥你想什麽呢!
沈青雲還待開口,光線一亮,小屋的門簾被掀開。
仨兒以為趙傲天來了,欣喜扭頭,腳趾頭卻繃緊了。
“方才轉了下,”白小蓮在一旁坐下,嘖嘖道,“洗一次十兩,不是一般的貴。”
“要不叫勝天半指呢,”柳高升都被整尷尬了,“白道友……一起?”
白小蓮笑了笑,並不言語。
仨兒只能有一嘴沒一嘴聊著,等待趙神醫。
白小蓮在一旁聽著,並暗中觀察。
“沈青雲在閑聊中,並不起主導作用……”
作用卻大得很。
“有些話題,是他引起,有些話題,是他一語帶過……”
一刻鍾,白小蓮總結出來,她同窗在暗中主導,順帶維護交流的順利進行。
捫心自問,這確實是一種本事。
“即使在修仙界,在宗門之內,亦有用武之地,但……”
但這種能力,又不像天資、修為、戰力乃至氣運那般引人注目。
連她都要刻意針對觀察,才隱隱確定。
“我這同窗……”
還待細細研究,門簾二起,趙神醫進屋。
白小蓮瞧了一眼,眉頭微蹙。
“尚在引氣階段……”
所謂引氣,便是感應天地靈氣,連煉氣一層都未入。
擱修仙界,都算不得修士。
“都熟人啊,老夫也不客氣了,”趙傲天打量仨兒,浴足界宗師氣度逸散開來,“誰先?”
沈柳齊齊指向上官呂不閑。
趙傲天點點頭,坐小馬扎上,伸手撈起一隻……筍乾,看了看,歎氣放下。
呂不閑都做好準備了,見狀皺眉:“趙神醫,怎了?”
“你這氣血……”趙傲天搖頭道,“老夫怕半指下去,你就過去了。”
呂不閑笑了。
糟糕!
呂哥這種放肆不羈的笑容……
沈柳嚇了一跳,忙齊聲道:“趙前輩,趕緊給呂哥整一套。”
“行。”
趙傲天也不猶豫,重新撈起筍乾,右手食指一彎,就給筍乾湧泉懟了上去。
“嗷嗚……”
呂不閑狼嚎一聲,頭爽快一歪,昏了過去。
沈柳嚇得抱在了一起。
趙傲天淡定起身:“腎虧,一會兒就好。”
柳高升嘴唇發乾,見趙傲天朝自己走來,忙道:“沈哥先沈哥先。”
沈青雲深吸幾口氣,豁出去了:“來吧……啊!”
一個啊字,白小蓮聽得臉紅,微側目,暗心酸。
“我竟來看三個男人洗臭腳……”
更心酸的是,饒是如此了……
“沈青雲竟對我……和之前一樣?”
甚至還不是和對胖丫一樣。
而是和不叫胖丫後一樣。
不服氣是有的。
“除卻同窗之誼,我白小蓮竟不能讓你另眼相看……”
正想著……
“趙前輩,我覺得你這牌匾要改!”
“半改成一?”
“嘶,趙前輩深知我心!”
“哎,每一雙被老夫摁過的腳,其主人都這般說過……”
“沈哥,要不把趙霸天喊回來,再革除公職,回來繼承家業吧。”
“好主意!”
“誒誒誒?兩位小友看這樣好不,日後來,老夫給打五折?”
“哈哈……哎喲,呂哥醒了!”
“我這是……”
“沒事兒呂僉事,趙神醫出手不凡,給你好一通弄才讓你睡下,是不是感覺爽飛了?”
“確實,趙前輩,我覺得你這牌匾要改……”
……
“這都什麽跟什麽!”
白小蓮覺得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
卻還是猶豫良久,這才起身,正要告辭,仨兒聊到了案子上。
“小沈,要不再去看看你那同窗?”
“大人已安排人暗中守護……呂哥的意思是?”
“我琢磨了一下午,他肯定瞞著一些事,否則以他那膽小怕事的性子,敢住下去?”
“嘶,呂哥說的有道……”
……
“什麽同窗?”白小蓮疑惑。
沈青雲沒想到白小蓮插嘴,歎道:“馮玨。”
“馮玨是誰?”
沈青雲滯了滯:“竹竿兒。”
“有些印象,”白小蓮問道,“出事了?”
“他哥牽扯到一樁案子,死了。”
白小蓮丟下一句話,起身出屋。
“洗完去看看……也算盡同窗之誼了。”
四人出勝天半指,前往馮玨小院時。
禁武司律部。
接了大單的季哥,正忙著用神識整理公文。
拓跋塹坐在呂不閑位置上,一邊吸溜香菇雞湯面,一邊鼓勵道:“季判官好好乾,我高低給你十個好評!”
“我謝謝你!”
“話說,你們單騎救主,什麽活兒都接的嗎?”
“是啊。”
拓跋塹回想呂不閑走之前給沈哥的指示,笑容漸起。
沈哥待我不薄啊,我這兒不得給沈哥支棱上?
心中一定,他肅容開口。
“季判官,我這兒也有個活兒……”
“下單!接了!”
“敞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