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雲回籠覺一醒。
龐大的隊伍準備開拔。
渠城禁武司駐地的人也已趕至,幫忙押送星星火原眾人。
“呂哥,柳兄人呢?”
呂不閑收起思緒,揉揉太陽穴,朝不遠處努努嘴。
沈青雲一瞧,驚住。
“怎的被吊起……還有杜奎?”
“當眾鬥毆,還被龐指揮使抽了幾鞭子。”
沈青雲後悔道:“怪我,忘了給柳兄說,我都給他報仇了。”
呂不閑一怔,起身就走。
沈青雲:???
他正要去安慰受害者,司馬冤走了過來。
“小少爺,這是為您準備的特產,嘗嘗。”
沈青雲笑著接過茶杯:“大叔,什麽特……”
“徐州苦丁茶,清熱解毒,消暑敗火,味道如何?”
沈青雲咽下茶水都準備放下了,聞言一口悶。
“先苦後甜,很讚!”
“呵呵,小少爺喜歡就好,我多準備些上等貨色,帶回天譴……”
“有勞大叔了。”
二人寒暄幾句,司馬冤離去,腳步輕快。
沈青雲目送良久。
“霍大人肯定喜歡這茶。”
轉頭再瞧,吊樹上的兩人已經被放下。
彼此還在怒視。
沈青雲走了過去:“兩位,冤家宜解不宜……”
“你走開!”
“我不想和你說話!”
說完,二人自己走了。
沈青雲頭次嘗到社交挫敗感,呆立原地。
“青雲,過來。”
正登馬車的蒙面龐博招招手。
沈青雲笑著點點頭,走回躺椅抄起枕頭,一路小跑過去。
“這次若不是龐大人親臨,我們可算完了。”
龐博本來自己把自己琢磨得不開心,聞言喜道:“哦,從何說起?”
沈青雲一愣,看向懷中狗腿。
“有幾點,且聽屬下道來……”
柳高升和杜奎不僅被抽鞭子,還被吊樹上展覽。
如今上路別說馬車,馬都沒得騎。
好在二人還可以瞪眼怒視吵嘴,便忘了旅途的艱辛。
“杜奎,我告訴你,這件事不可能算完。”
“呵,我是無所謂,畢竟賺了。”
“伱還賺?哈,簡直荒謬,跳舞唱歌繞口令,對了,拓跋兄弟說還有詩朗誦,哈哈……”
“做這些事的人,名為柳高升。”
“你……誒?我們知道是你不就行了,你傻了吧,哈哈哈……”
杜奎臉色一陰。
“你還和拓跋兄弟有一腿,杜叔叔家門何其不幸啊!哈哈哈,我還笑得出,我真不是人!”
……
“柳高升瘋了?”拓跋塹皺眉。
倆兄弟才認識真正的柳高升不久,印象已極為深刻。
“以後離他遠點兒。”拓跋天提醒。
拓跋塹無語。
“沈青雲你讓我離遠點兒,柳高升你也讓我離遠點兒,那個女……杜奎你也讓我離遠點兒,我們乾脆走得了。”
拓跋天瞥了眼弟弟:“我比你還想走,走得掉?”
因為杜奎的騷操作,他倆莫名其妙和霸王破陣沾染上了。
這下禁武司爽歪歪。
“他們正愁不知道怎麽應付體宗,結果我倆自己送上門……”
拓跋天很想抽拓跋塹兩耳光。
不過轉念一想……
不回家,好處貌似更多。
“暫時躲躲爹和媳婦兒,善莫大焉。”
轉眼,拓跋天就精神起來。
“哥,再給我點銀子。”
拓跋天聽得青筋直跳,冷笑道:“訛我兩次了你。”
“這次不是訛,”拓跋塹一本正經道,“我覺得吧,杜奎比嫂子漂亮。”
拓跋天:“……”
馬車內。
龐博眉宇舒展。
“此次霍大人也算失策,如此大的案子,竟然給了你們。”
沈青雲琢磨著要不要維護自家上官威嚴,龐博又開口了。
“卻也誤打誤撞,讓你們盡展才華。”
“大人謬讚,能有現在的結果,實屬運氣。”
“在我面前,就無需謙虛了。”
龐博確實感慨良多。
“宛城雖說殺了九個,但那六個矬子還真不好辦。”
沈青雲點點頭。
要辦其實也好辦。
只需公布矬子幕後是霸王破陣,難題迎刃而解。
但秦武可能也會再次亂起來。
“呂不閑那法子就很不錯,”龐博讚道,“禦批商法一出,看似禁武司捉襟見肘,實則彰顯的是隨便你絞盡腦汁犯罪,天網恢恢,你都逃不出去!”
這個觀點倒也新奇,沈青雲點頭道:“可能整個禁武司,也就呂哥一人有此智慧。”
“都是逼出來的,”龐博唏噓,“你是沒見他當驢的日子。”
這話就不能聊下去了,沈青雲問道:“大人,我怎麽從未聽過霸王破陣的事?”
“別問我,”龐博意味深長道,“等霍大人來了,他會告訴你。”
“大人也會來?”
“嘿,怕是已到徐……誒?你這狗怎麽老盯著我看?”
徐州府。
霍休出了駐地,親迎返程隊伍。
看到麾下三員大將,霍休情不自禁笑了。
但還是沒忍住,橫了眼柳高升。
“見過大人。”
“見過大,大人。”
“大人辛苦了。”
霍休點點頭,笑眯眯道:“總算沒讓我失望,呂判官。”
“下官在。”
“將你滅門一案的斷案思路總結一下,呈上來,太保明日早朝要遞上去。”
這是直達天聽?
沈青雲恭喜道:“呂哥,這次你又得請客了。”
呂不閑領了命,就揮手走進駐地。
“回了天譴,寶藏小店算我的!”
呂不閑一走。
柳高升也想走。
“小沈。”
“大人,屬下在。”
“陪我逛逛徐州府,哎,七十年沒來,風景依舊,故人何在……你倆愣著作甚,繼續吵,吵到我倆回來為止。”
柳高升吞了吞口水。
杜奎也吞了吞口水。
“還吵不?”
“呵,我是無所謂。”
“想知道我為什麽你比強不?”
“你比我強?柳高升,你可以借我名造謠,但不能汙蔑我的修為!”
……
徐州府不好逛。
剛下過雨,地上黏滑。
對煉體士難度沒有,腳感多少不爽。
“上次來的時候,徐州雨水還沒這麽多。”
“大人,這事兒歸天老爺管,說不定過兩年,天譴雨水又多了起來。”
狗腿仰頭,看了眼主人。
霍休呵呵笑道:“卻也是好事,徐州水豐,之前斷開幾百年的河道又續上了,所以你和你外祖父,都得感謝天老爺。”
“大人說的是。”
“對霸王破陣,你怎麽看?”
沈青雲也不意外霍休問這個,腦子裡過了遍,緩緩開口。
“缺錢缺人,而且組織管理不善,甚至有些混亂。”
“組織不善,他們能找到律法漏洞行宛城之舉?”
“大人,此事我也疑惑,”沈青雲聲音放低了些,“感覺他們,對禁武司內部的情況有些熟悉。”
霍休微微皺眉,確認道:“是有些,還是過於?”
“這個不好說。”
“還有嗎?”
“有,他們信息不靈通,找上徐州賀家……”
“這就是賀家了。”霍休停步右轉。
沈青雲轉身打量。
和宛城禁武司駐地探查的結果差不多。
賀員外勤儉持家,府邸簡樸,兩旁古柏鮮有裁剪,拴馬石也破舊不堪。
府門卻大開。
沈青雲疑惑。
“昨夜大雨,死得乾乾淨淨,雞犬不留。”
沈青雲心跳加速:“好狠。”
“這算什麽,回去允你翻翻卷宗,去體會體會什麽叫狠。”
沈青雲應是,又瞥了眼賀家,離去。
“說說你這次做了些什麽,”霍休說完又叮囑一句,“詳細點兒。”
“是大人,屬下……”
沈青雲從入星星火原開始,邊回憶邊說。
這不僅是回復霍休,更是找出紕漏的過程。
霍休聽完,微微皺眉:“什麽茶?”
“三日醒,商行在無人之地采摘,奇香無比,外祖父找人試過,飲之夜安睡,連續三夜如此,解法也簡單,第一夜睡個夠,第二夜反倒更精神,這次出門,我專門帶著防身。”
霍休老眼一亮:“可還有?”
“已經用完,半個月後會送來,屆時請大人品鑒。”
“呵呵,”霍休笑了笑,“不錯,還以為你是溫室養的花,這一出來,成長不少,不過那個酒糟鼻,可沒喝你的茶。”
最後半句,有些意味深長。
沈青雲點點頭,認真道:“酒糟鼻貪婪成性,我本想我們一走,他察覺不對會跑路,屆時使用金票,又會暴露行蹤,說不定有可能追蹤到……”
霍休聽得心臟怦怦直跳。
不是紕漏?
“你怎確定他不會攔你?”
“因為窮。”
“你怎確定他會跑?”
“那麽多金票沒花,他不舍得死。”
霍休吧唧下嘴,有些無語,也有些恨。
“若按小沈的計劃,是不是真有可能追蹤到霸王破陣的老巢?狗日的龐博,都奶白奶白的了,寧肯蒙面都要搶著來,氣煞我也!”
霍休不問了。
沈青雲也不語,繼續琢磨臥底幾日。
他總覺得有地方自己漏了。
回顧第三遍時,眉頭一緊,似乎發現了什麽,卻猛地被一股大力溫和送出二十丈開外。
“自己躲好!”
霍休話音剛落……
四面八方近百身影齊齊無聲殺出!
甚至還有兩道在天上飛!
嚇得行人尖叫亂竄!
“煉體四境!”
沈青雲臉一白,心臟狂跳!
他卻知道此時怎麽做才能幫霍大人,扭頭就跑!
“哈哈哈,老大人勿憂,龐博來也!”
聽到這聲兒,狂奔的沈青雲暗暗松口氣。
“是霍大人設的局,以自身為餌,誘使滅賀員外一家的人出手……霍大人和霸王如此深仇大恨?”
仇不深,霍休在徐州府luo奔都誘不出!
狂奔間,沈青雲回頭一瞥。
只見霍休老態盡褪,銀發狂舞,宛若戰神,氣血映紅了半邊天!
龐博也差不多。
而且還多了另外兩位穿緋袍的四品大員。
“不止龐指揮使,還有另外兩位指揮使!”
眼見局面是四打二,沈青雲更為放心。
至於地面上近百人,四位大人根本不懼。
“但不包括我。”
沈青雲沒湊熱鬧的心。
眼見奔行至街口,他毫不猶豫轉向。
“去駐地不行,中途多半有人攔殺。”
拐了個彎兒,街上人更多,沈青雲又放松不少。
忽而他眼神一凝,看向對面二人。
“是他們?”
對面十來丈的二人,一老一少。
正是當初轉交薛凝霜信件的街坊,及其閨女。
“跑徐州府趕場?這一家子真的是閑……”
吐槽未完。
沈青雲如遭雷劈,心跳驟停。
就在此時……
本是凡人的街坊父女,氣血全數爆發,背後竟有手持長槍之霸影閃爍!
二人手中無槍!
拳腳便是槍!
腳下狠狠一蹬!
四臂如槍,躍空朝沈青雲刺出!
嘯聲刺耳!
沈青雲扔出狗腿。
觀想真武之體。
他表情倏然一變,沉穩如淵!
雙膝微彎!
立地不動!
待四槍扎來!
他雙手齊動!
一高一低,擋向其中二臂!
父女見狀,眼中帶謔。
鐺!
鐺!
兩次相擊!
四臂齊揚!
不分上下!
沈青雲下盤更是紋絲不動!
父女驚愕。
剩下二臂竟也受到影響,偏離沈青雲胸口,直刺雙肩!
就在此時!
沈青雲無波眼神……
倏然凶厲如虎!
他不顧雙肩!
雙膝挺直!
上揚的雙臂再次伸高!
握爪!
抓起另外兩隻失控上揚的雙臂!
狠狠往下旋!拽!擰!
嗖!
嗖!
父女二臂如槍,穿沈青雲腋窩而過!
“啊!”
“啊!”
被抓的二臂,直接被沈青雲擰下,脫體而出!
慘叫剛出二人之口……
就變成嗬嗬之聲!
沈青雲成爪的雙手,各一根血淋淋的管狀物。
隨手丟下氣管。
他再次揚手成掌,拍向二人腦門。
噗噗二聲。
沈青雲轉身就跑。
跑至狗腿處。
彎身一撈,再次加速。
直到他消失……
周圍路人才回過神。
看著灑落一地的零件……
尖叫響徹雲霄。
看到禁武司駐地時。
沈青雲爆表的心跳速度,才開始放緩。
大門禁衛愕然看著全身鮮血的沈青雲跑進駐地。
駐地無人。
他找了一圈兒,看到奮筆疾書的呂不閑,暗松口氣。
隨後,他去了澡堂子,脫去一身衣衫,邁步下水,整個人沉下去。
兩眼卻還睜著,依舊無波。
看到這裡,沈威龍沒什麽表情。
兒子遇襲反殺,倒還果斷。
修為尚可,能敵兩個脫胎。
“但還是過於淡泊隨和,沒有以直報怨的霸氣。”
他本想收回神識……
沈青雲出水。
抹去臉上的血水,呸了一口。
“你乾你的大業,我當我的小官,幹嘛非要上頭,來找我麻煩呢?”
“這下公事變私事,你們滿意了。”
沈青雲出水,把狗腿丟了進去。
“自己遊乾淨,除了當枕頭,啥用沒有,下次帶雞都不帶你了。”
沈威龍愕然。
良久。
“嘿……這小子。”
笑完。
他收回神識。
下一刻又猛地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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