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說。
妖生來就該是吃人的。
我覺得不是。
因為我見過很多很多的好人,他們會給玖兒一口飯吃,所以,玖兒也只會吸走那些惡人的最後一縷氣。
我是一個好妖。
可好像,人們都不這麽覺得。
隻認為,我吸走了他們的三魂六魄。
靜靜站在一處寬敞樓院的裡屋之中。
一個身著錦繡長袍的女子正奄奄一息地咳嗽著。
九玖站在窗邊,看著月光靜靜灑下,女人的呼吸越來越沉重,不多時在她的背脊悄然閃動,一縷象征著生與死的魂氣遠遠飄來。
飛往了仰望月光的九玖。
九玖輕輕舔舐著紅唇,伸出手托起了自己精致如玉器般的下巴。
旋即,腦海之中又開始了如天旋地轉般的暈眩感。
【請記住,每一次輪回都是你的一生。】
【每一次終焉,都是你輪回全新的開始。】
【今日輪回次數:3/3。】
【你的天賦:噬神吞魄。】
【請開始伱的輪回!請開始你的輪回!請開始你的輪回!】
如念經般誦讀的聲音在九玖的腦海中回蕩起來,令她眩暈不已。
她不想一次又一次經歷姑獲鳥痛苦的一生,她不想一次又一次回顧那些人人喊打的經歷。
但為了避免那聲音再度刺痛自己。
九玖在心中輕聲低嚀——開始輪回。
刺痛感如潮水般退去。
【你的名字叫殷九玖。】
【你是一個妖怪,你的本體是姑獲鳥,吞食活人最後一縷精魄為生。】
【你的母親和你一樣,都是以姑獲鳥為名的妖怪,而你的父親是人,出身於晉陽殷家,是一個大戶的書生。】
【因此,你剛剛出生的那段日子裡,你過得很快樂。】
【然而好景不長,在你九歲的那一年,殷家大院中死了一個仆人,他原本是病死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在下棺的時候,他的七竅流了黑色的血水,殷家人信奉鬼神,以為是此人中了邪祟,連忙跑到寺院請來和尚超度生靈。】
【當寺院中的和尚來到殷家大院的時候,他們深感此地陰氣深重,萬分蹊蹺,便在殷家擺下陣法,卻不成想他們驚恐地發現了一件事情。】
【在殷家大院之中有妖怪,而且還是實力雄厚的尊號大妖。】
【於是他們隱瞞了此事,故作鎮定地向殷家告辭,回到寺院之中,告知了主持。】
【彰德方丈知道此事利害,事不宜遲,立刻趕到了殷家的府邸,很快就確定了一件事情。】
【殷家二子殷宣雄的娘子是妖,還是大妖。】
【在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殷宣雄以後,對方神色大變,再三確認此事之後,懷疑家族仆人之死,與他那位美豔動人的夫人大有乾系。】
【於是與彰德方丈定計,最終決定除妖。】
【而你的母親,對於彰德方丈的到來,是看在眼裡,但是你的母親更想解釋清楚這件事情。】
【仆人的死,和她沒有一點關系。】
【她也只是吞走了那仆人死之前的最後一縷死氣。】
【那人是注定要死的。】
【她原以為她的解釋,可以讓相濡以沫數十余年的丈夫解開疑惑,但可惜一切終是空想。】
【“人就是人,妖就是妖,你說王伯注定要死,這才吸走了那一口氣,我又怎麽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我現在只知道你是一個妖怪,你在殷家分明是想害死我們。”】
【“彰德方丈,請.請您斬妖!”】
【聽到夫君絕情而冰冷的話語,你的母親此刻終於是清醒起來,她知道,此地不能久留,若是留在這裡,不光是她要死,就連你也要死在這裡。】
【為了保住你,她必須逃離這裡。】
【奈何彰德方丈來的時候,早已做足了萬全準備,你的母親卻還天真地以為解釋清楚,這件事情就能塵歸塵,土歸土。】
【帶你離開殷家的時候,她身受重傷。】
【在照顧了你三年之後,她教會了你一些妖術,教會了你一些生存之道,也教會了你一些辨人好壞的本事。】
【第四年,重傷不治,心傷難愈的她終究是溘然長逝了,臨走之際,她牽著你的手對你輕輕說道:“人呢,有好也有壞,就像是我們妖怪,也是有好有壞的。”】
【“你的阿爸是怕我,他並不壞。”】
【“娘親不能陪你到最後,九玖就要自己想辦法保護好自己了。”】
【那一次,你流淚了,而那一次,也是你的母親最後為你拭去眼淚。】
【從那一天起,你也知道了你的娘親為你取名叫九玖的原因,她呢,希望你能像九尾妖一樣擁有著非凡的好運道。】
【自此,在人世間多了一個扮作乞兒的妖怪,在紅塵中遊蕩。】
畫面停滯,進入了一個能由九玖自由操控意識的界面。
每一次輪回,她都要從一樣的開頭看起,她都要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倒在自己的懷裡。
她細長的指甲狠狠嵌入自己掌心的肉中,哪怕鮮血溢出。
【天明歷七年,你在杭州遊蕩,你渡過了頗為無趣的一年,獲得了一些修為上的長進。】
【你扮演著的乞兒在討要剩菜剩飯的時候,被店家打了出去,但憑借著你的妖力,你偷走了店鋪的銀子。】
【是/否夜間進入店家後院,吸光他們的魂氣。】
九玖下意識地選擇了否。
她已經偷走了店家的銀子作為報復,要是再去殺人,就有些沒必要了。
吸光活人的魂氣,他們是必死無疑的。
更何況,她娘一直告誡她不能去吞噬活人的魂氣。
就這樣一年又一年漫無邊際地過著日子,九玖無非是在北魏的大地上充當著一個乞兒跑來跑去。
吞噬著那些死者在生前的最後一縷魂氣。
【天明歷二十四年,你來到了關中繼續當著你的小乞兒,在關中的一處破神廟住了三個月之久,當你決定離開關中的時候,你突然感應到了一股大妖靈壓般的氣場,它籠罩了一整片的地方。】
【你並不能辨識這是哪一位大妖的靈氣,不過,你從這股氣息中感覺到了一股令人作嘔的渾濁,這種醒目的惡心感,令你想要離開此處。】
【你繼續在北魏開始著你的遊歷之旅。】
【天明歷三十一年,你故地重遊,再一次回到了關中,而這一次,你突然想要去造訪一下當年大妖降臨的地方,來辨別一下究竟是哪一尊大妖出現在了這裡。】
【你兜兜轉轉來到了西安。】
【在人海鬧市之中,你見到了一個面容肅穆,到處謹慎張望的公子爺,出於姑獲鳥天生帶來的捉弄本性,你伸手拿走了對方手上拿著的燒餅。】
【搶走燒餅的時候,你朝著對方露出了微笑。】
【然後作勢要跑,卻發現對方停在了原地,似乎他並沒有追趕你的意思。】
【“喂,你這個人怎麽回事,我搶了你的東西,你怎麽不來追著打我?”】
【你放慢了腳步,很享受著這種追逐打鬧的感覺。】
【“我為什麽要追著打你?”他有些奇怪地朝著街上的攤鋪又買了一個燒餅,“你餓了就拿去吃唄,我大不了再買一個。”】
【他似乎有點詫異為什麽你能從他的手上搶走燒餅,或許是他真的沒有太留心,走神了的緣故。】
【“喏,看你這瘦弱的樣子,看來是沒少挨餓,算你運氣好碰到了我,我給你多買幾個,到時候可以少挨幾頓餓。”他說道。】
【“你是不是傻的呀。”你忍不住笑道。】
【你很久很久沒有遇到過這樣有趣的人。】
【“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啊?我叫顧江明。”】
【“顧,顧家的顧,江,江水的江,明,明月的明。”】
【“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九玖。”】
【“九玖?這名字很奇怪啊?我還沒見過姓九的人,來,掌櫃的,再給我來五張燒餅。”】
【他招呼著店家,將五張燒餅放在你的手上。】
【“拿好了,咱們江湖有緣再見。”】
【說著,他就這樣背著劍離開在了你的視野之內。】
我奇怪?
你才奇怪呢。
九玖對這個突如其來出現的人有了些莫名的好奇。
不光是他的行為,更是因為這是她在前幾百次輪回之中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