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九月,天氣從盛夏開始變的涼爽,鄉下人早已入睡,但是灌州城內卻是燈火通明,城裡人美麗的夜生活才剛開始。
春風樓前出現了一個白衣秀士。
“賢弟倒是……選了個好地方。”
袁洪看著門口的鶯鶯燕燕,燦然一笑,抬腳向前走去,立時有熱情好客的姑娘們迎上來。
不過他也並不怯場,不著痕跡的掏出幾塊碎銀便輕松打發了她們。
當他踏進裡面就見鶯鶯燕燕,翠翠紅紅,處處融融恰恰……而在大廳角落卻坐著一個異類。
異類是個中年男人,一個人坐在那裡神情堅定,身邊既沒有佳人相伴,桌上也沒有美酒佳肴,只有一碟簡單的花生米和拍黃瓜。
“賢弟,你倒是會挑地方,為兄來晚了。”
袁洪笑著上前道:“你怎麽不要點兒酒菜吃吃,也沒叫姑娘作陪,就這麽乾等著?”
那個男人正是李靖。
“哥哥!”李靖欣喜抱拳見禮。
他之所以選在此處自然也是有些說法和講究的,神仙為清淨之體,故喜清靈之地,居於天界或者靈山福地。
地界則是濁氣所化,為仙神不喜,而春風樓等風月場所更是神仙們厭惡的汙濁不堪之地。
他選在這裡會面便是考慮到了這裡的安全性和隱秘性。
“哥哥莫要取笑我了,哥哥快坐,上次來天庭的是哥哥吧?”李靖道。
“我看你們父子兵大殺四方,很是熱鬧,便忍不住摻和了一手。”
袁洪習慣抬手布下一道結界哈哈笑道:“後來玉虛上仙們到來,我便知道你們父子的性命再也無虞,就帶上那條小龍先走了,你不會怪為兄吧?”
李靖搖頭:“小弟怎敢怪罪兄長,那敖丙本是我結義兄長東海龍王敖廣之子,他摻和進來我也頗為擔心,兄長能將他安全帶走也算幫了小弟一把。”
“那就好!”袁洪笑道。
他要來一桌酒菜兄弟二人敘了會兒舊,李靖便說起了正事。
“所以……你是說天庭開始尋覓新天帝了?”袁洪又驚又喜道。
“此番連我在內,一共十位神仙下凡,換句話說,我也有一個推舉名額。”
李靖說道:“此番我來告知哥哥此事便是想問哥哥是否有心儀的人選,不妨推薦一個,我正好騰些時間回家一趟看看夫人。”
當然了,他也僅有一個名額的推舉權。
至於推舉的人能不能當上天帝,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的了。
“好,好,太好了。”
袁洪有些喜不自勝:“人選我自然是有的。”
李靖好奇道:“是誰?”
袁洪笑吟吟道:“賢弟覺得……玉鼎上仙怎麽樣?”
他已不是當初那個剛出師門,不知天高地厚的猴兒了。
隨著這些年他道行增長,境界攀升,眼界開闊,他才發現以前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太膚淺了。
單說天帝這個寶座吧!
他研究遠古神庭、上古妖族和現天庭三代的歷史讓他總結出了許多東西。
想坐那個位置要麽拳頭大,法力高,如天皇氏,如妖帝如東皇,亦或者便如昊天上帝般拳頭大,運氣好。
道祖指定!
現在想起他那些改天換地,天庭易主的話語……思之令他發笑。
但是這回不一樣。
規矩是天庭自己定的,他和李靖推上名額,合法合規合手續啊……
“玉鼎真人?”李靖神情微沉。
袁洪看他臉色明白了什麽問道:“怎麽,你與玉鼎上仙有過節?”
李靖沉吟將事情講出,其實還是當初靈珠子領他玉泉山拜師卻被拒之門外。
他當然明白自己可以去拜師,那人家也可以拒絕他,但被拒絕還是讓他心中介懷了很久。
“原來你與玉鼎上仙之間還有一段這樣的經歷。”
袁洪搖搖頭為李靖感到遺憾,不然他和李靖就是師兄弟了。
“不過這次我們父子闖下大禍也多虧了他在中間斡旋,將賠償降到了最低,這天大恩情我李靖也記著。”
他說著詫異看向袁洪:“我李靖不是恩怨不分之人,好,就這麽定了。不過以兄長的身份怎麽會和闡教的玉鼎真人扯上關系,竟要推舉他做天帝?”
“這個……”
袁洪深深看了眼李靖:“我曾受過玉鼎上仙恩惠,嗯,天大的那種恩惠,從那時起我便被他淵博的學識,高尚的人格,親和的性格,經天緯地之才等方方面面所折服。”
他最終還是沒向李靖說出自己是玉鼎真人徒弟的秘密。
事以密成,語以泄敗,一旦天庭知道此事,那他和李靖的籌謀可就完了。
頓了頓他說道:“再加上以前天庭的天帝無能,致使內部腐敗,神仙貪汙管理低下,眾生有理無處說等等,我才想滌蕩乾坤改天換日,若是玉鼎上仙做了天帝那洪荒眾生便有福了。”
李靖點點頭,又遲疑道:“可是我們還沒問玉鼎上仙的意見,不知道他願意嗎?”
“天帝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庭無能,眾生受苦。”
袁洪蹙眉沉吟後,長歎一聲:“雖然做仙人逍遙自在,但當上天帝那也……更加的海闊天空嘛,為了洪荒隻好苦一苦上仙了,名額你來推,後果我來擔。”
雖然他對世界的認知加深,但他讓自家師父當天帝的心思不僅沒有熄滅,反而更加強烈。
因為他發現這對洪荒眾生對他師父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這些年他也沒閑著,經過他不懈的追查研究,他已發現了天皇氏、妖帝等本已法力蓋世,為何還要執著立天庭統禦管理洪荒,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
那就是……天帝位格可與天道聖人平起平坐。
如今證道成聖早已是妄想,天帝之位是唯一可與聖人齊平的位置。
“好!”
李靖當即和袁洪拍板敲定了這個人選,接著兩人分別,李靖開開心心回家探親去了。
隻待其他人都找的差不多了他便回去用這個交差複命就行。
……
玉虛宮。
空虛參悟碧遊的九九玄功,另一邊的天虛則在參悟玉虛的**玄功。
玉鼎則盤坐在地上,整個人發光,仿佛有無數個他都在推演向一個方向,但時不時就有一個虛影跟犯病一般神情抽搐,最後啵的一下如泡沫消失。
推演功法不是戰鬥,消耗的是神,且極為耗神。
如泡沫般消失便意味著往那個方向下去就錯了……
好在他如今已成大羅道果,成就大羅金仙,推演能力比起以前不可同日而語。
“嗡!”
忽然,玉鼎周身光芒大盛,所有的虛影全部回到玉鼎體內,玉鼎睜開眼來。
玄功八轉的功法……他推演補出來了!
他又看了眼身邊還在參悟九九玄功的空虛道人,搖了搖頭。
可惜的是這兩個化身還未參悟出**玄功與九九玄功的妙處,未能融入其中。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修成大羅後推演能力又迎來了一個質的變化,但是化身還是老設備。
待將來用來補全最重要也是最難的第九轉功法吧!
此刻還是修成玄功八轉最重要。
玉鼎心念一動,識海內,那封有祖巫真血的玉盒飛出,散發光芒,盒子打開。
在他心神牽引下一滴青色的血珠飛出,散發著耀眼刺目的青光,飛來沒入玉鼎的眉心,
“嗡!”
那滴血一入眉心就化開了一般,開始蔓延玉鼎全身上下,釋放出無上偉力與難以言喻的生機,開始融入玉鼎的每一寸肌肉。
“不夠,還不夠,我還可以……”
玉鼎運轉第八轉的法門,整個肉身如同一片乾涸的沙漠,不斷渴求著水。
接著他又引來赤紅如火和玄黃之色、白色殺伐與黑色危險的四滴真血,按照五行相生的順序相繼沒入體內。
“吼!”
玉鼎運功玄功,將這四滴真血的力量全部吸收殆盡,登時他周身散發著五色神光。
此刻他感覺自身玄功第八轉已經趨於圓滿。
“再來……”
玉鼎咬牙,心神一動,又將影響著空間的那滴真血引來,沒入眉心。
轟!
這滴真血的力量還要超過那五滴,一入體內瞬間在他身體中化開,仿佛要化作一片血海。
玉鼎低聲長嘯著,全力運轉玄功吸納這滴血的力量,有神聖之光在他身上爆發,而他周身的空間扭曲!
“嘶~”片刻後隨著玉鼎周身神光內斂,周身的神聖之光也內斂消失,只有口鼻見噴湧出無數的白霧。八轉功成!
玉鼎睜開眼來,雙眼散發著熾盛神采,握了握拳就見拳頭周圍的虛空便如玻璃般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紋,仿佛一用力便能崩碎。
他隻感覺此刻體內充斥著磅礴無比偉力,用不完一般,仿佛一拳就能將這玉虛宮乾碎,將前面那個一看就很不能打的道人一拳……
一念至此,玉鼎眼神瞬間清澈,趕緊將那力量暴漲後漂浮的道心壓製下來。
將玉虛宮打一拳好說,無非就是修一修的事兒,縫縫補補又三年嘛,這個他擅長。
可要是對他師尊揮拳……
“你開創的這門玄功,確實逆……不凡!”
元始凝視著玉鼎,又道:“若修元神仙法,你真身可為寄托護道,現在看來你發現這個問題了。”
很早前他就看出這個徒弟不一般。
他證得混元道果後依舊覺得不一般,現在看,嗯,依然不一般。
玉鼎說道:“是,弟子發現了。”
說著他右手一翻先天神光亮起,一尊混沌氣彌漫的三足兩耳大鼎出現在了他的手掌中。
那是一個比他如何用法自己將寶物逆轉先天更嚴重的問題。
他的真身是天元乾坤鼎,好雖好,但隻算是一件法寶,並且不是真的血肉之身,且此寶已經到了它作為一件寶物所能到的極限。
以前他境界低微,影響不大,如果他今後不求進取那影響也不大。
可他要是還想進步,那影響就大了。
畢竟祖巫之血融不進寶鼎中去,這神金煉寶和真血煉身那完全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
他三位師長乃盤古元神與三清之氣所化,繼承盤古遺澤,走的是元神路子,如果他修此法有這件寶貝護身反而是優勢。
可惜他走的是肉身成聖的路子。
但好在他如今修成大羅了,在推演功法的時候發現了這個問題,並果斷自斬了一刀,斬出天元乾坤鼎,再造真身承載大羅道果並融合六滴祖巫真血完美的八轉功成!
至少以他現在的眼光看,很完美。
元始天尊說道:“現在你可以開始嘗試證得真正的大羅道果了。”
說著抬手指來。
玉鼎忙道:“弟子自己去。”
“你不認得路,有個世界很適合你。”
元始意味深長道:“第一次為師帶你一回,後面就得靠你了。”
言罷,他抬手對著玉鼎一指。
玉鼎大驚道:“等一……”
他的好多法寶裝備都還沒有帶啊。
可話音未落,他人已消失。
與上次神遊多元不同,這回玉鼎話音未落整個人都消失不見。
……
在玉鼎很忙的時候,人間的歷史車輪也在滾滾向前。
西岐侯府門前立著姬發等眾人。
伯邑考指揮一眾仆人正將珠寶等貨物搬到了車上。
“大哥,你當真非去不可嗎?”
姬發勸說道:“父親臨行前稱有七年之厄,災完難足,自然歸國,你何苦親自涉險跑上一趟?”
“二弟,我昨夜夢見父親受苦,吃不飽,穿不暖,被囚異鄉,遭受非人折磨,為人子者於心何忍?”
伯邑考道:“我走後,這西岐內事托與你了,外事托付與散宜生大夫,軍務托付南宮適將軍,我親往朝歌面君以進貢為名,請贖父罪。”
眾人看伯邑考態度堅決,難以改變,隻得答應最後送出十裡之外。
十裡長亭下,姬發輕哼著神情依舊有些不太高興。
伯邑考隻好微笑勸說著。
“你要實在擔心,派一隊使者去看看就行了,如今殷商與諸侯關系如此緊張,你此去會有多大的凶險你到底清不清楚?”
姬發忍不住道:“但凡你有個閃失,或者被那商王囚禁,到時候父親救不了連你也得搭進去。”
伯邑考道:“這些年你曾消失過很多次,有次你回來的很晚,還受了傷,那是你去羑裡嘗試帶回父親了吧?”
姬發猛地一怔看著自己哥哥:“你怎麽知道?”
他有坐騎神鳳,朝歌往來西岐不過數日,又踏入武道至高的人仙境界。
不說天下,但人族之地,他基本上都去得,所以他的確去過囚禁他父親的地方。
不得不說那位師兄實在太了解他了,所以在羑裡暗中布下了大商最精銳的玄鳥司煉氣士。
他剛潛入沒多久就被發現了,不得已之下隻得強闖。
那些煉氣士雖強,但依舊還是人道領域的范疇,那回埋伏在羑裡的玄鳥司煉氣士被他一人一劍,近乎殺光。
但對面最後不講武德挾持了他父親……讓他投鼠忌器受了些傷,不得不選擇離開。
伯邑考望著遠處道:“或許你是對的,這是個大爭之世,我感覺我……並不適合這個時代。”
姬發不由的沉默,不得不承認,他父親將這位兄長培養的相當出色,是個不折不扣的仁義君子。
如果是個和平穩定的時代,他兄長一定是位造福百姓的明君。
可惜,從他的眼光分析這世上即將成為亂世……
伯邑考忽然拍了拍姬發肩膀,微笑道:“不管發生什麽事,我一定會讓父親回來,倘若我一去不回,家裡和西岐就交給你了。”
“你,我……喂你這是什麽意思?”姬發吃驚道。
他雖看不起伯邑考的仁善,但他不得不承認,這位站在陽光下的兄長令他羨慕。
至於他也早已做好了置身於黑暗中輔佐這位兄長的覺悟。
伯邑考笑了笑,不再多言,翻身上馬,輕夾馬腹,縱馬而去。
姬發看著陽光下自家兄長的身影,隻覺得那道身影此刻竟是從未有過的耀眼。
“大哥,一定要回來……”
伯邑考帶著隊伍一路往東而行。
東南北三方到朝歌只有一道大關,但從西岐到朝歌則除了潼關、臨潼關、穿雲關、界牌關、汜水關五座大關外還有澠池等兵家必爭之地。
由此也可看出以前商王對西岐的防備以及兩方的關系緊張。
多日後,伯邑考抵達朝歌,在驛站卸下東西後便馬不停蹄尋找自家父親的好友來。
又過了一些時日後。
終南山。
玉柱洞前。
雲中子和玉鼎分身前面跪著一個背生風雷雙翅,青面紅發,手持黃金棍的生靈。
雲中子說道:“雷震子,你速往臨潼關救西伯侯姬昌和……世子伯邑考一趟。”
玉鼎分身道:“他們乃是你父兄。”
雲中子道:“救完之後,不許你同父兄一起前往西岐,也不許你傷殷商軍將,到時候再回終南,我與你師伯再傳你道術,今後你父子自有完聚之日。”
“弟子領命!”雷震子抱拳。
玉鼎分身一指點在雷震子藍皮膚的胳膊上,立時幾滴血液飛起,被他裝進了一個瓶子裡。
雷震子詫異看來。
玉鼎分身笑道:“你且去,師伯研究一下你身上的變化,師伯看能不能恢復你的容貌。”
“多謝師伯!”雷震子精神一振,雙腳蹬地,衝天而起展開雙翅,隨著風雷之聲沒入雲霄,須臾間消失不見。
“好一個風雷雙翅,這靈根師弟你從哪撿來的?”玉鼎分身讚歎。
這風雷雙翅為一株仙杏靈根所結,而這靈根……也是雲中子撿來的。
雲中子搖頭笑道:“這叫我從何說起呢。”
玉鼎負手看向遠方,輕歎道:“終於還是開始了。”
雲中子道:“只是這西岐世子死劫將至,哎……師兄,師兄?”
他扭頭看去只見玉鼎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了,地上只剩一瓶取了血的玉瓶。
雲中子怔在哪裡,有些不知所措。
這一天,洪荒各地四大部洲,天上地下,水裡岸上,幽冥地府……
全都出現了詭異的憑空消失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