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計劃在用過午餐之後,薑守中便前往銀月樓,向江漪詢問關於那位神秘女僧人的情況。然而,就在錦袖剛準備好飯菜時,江漪卻攜著春雨和冬雪二女登門造訪了。
雖是初春時際,婦人依舊披著貂裘禦寒。
那張揉合了端莊嫵媚、嬌豔動人的玉靨在雪白狐裘的映襯下宛如驕豔的牡丹,即便身邊圍繞著春、夏、秋、冬四位各具韻味的青春美少女,依舊是小院裡最為明媚的風景。
“嘖嘖,不愧是正妻啊,最心疼自家丈夫了。”
江漪打量著精巧怡人的小院,笑嫣如花,“這麽好的住處,看的我都想住進來了,要不薑大人給妾身騰一間屋子?”
薑守中呵呵道:“你若是瞧得上,盡管住。”
“那就說好了,給我留一間,以後我若是沒地去了,薑大人得養我啊。”
江漪衝著男人眨了下眼,嫣然一笑,刹那間仿若春風拂過小院。
雖然知道女人在調侃,但薑守中還是嚇了一跳,不敢跟對方開玩笑了,正色問道:“夫人來這裡是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大事,就是聽說你搬家了,過來看看。另外……”
江漪瞥了眼夏荷與秋葉,淡淡笑道,“洛家家主死了的消息想必你已經聽說了,眼下你的危機暫時解除,所以不需要夏荷與秋葉跟著了。”
聽聞江漪之言,二女面色微變。
夏荷是擔心自己的本命珠丟失被知道,而秋葉則是不舍。
薑守中心下一跳。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男人心思急轉,急想了一個對策點頭說道:“確實該早點讓她們回去了,這些天輕塵看向我的眼神都想殺人了,恨不得時刻監視我。你看,還專門派了錦袖看著。你要是再讓秋葉她們跟著我,輕塵估摸著真要砍人了。”
薑守中的想法很簡單。
江漪派夏荷她們來身邊目的就是為了惡心那位外甥女,眼下告訴她效果很好,那這女人就不會帶秋葉她們回去了。
聽到薑守中的話,江漪歎了口氣,“所以啊,差不多就得了。畢竟跟外甥女鬥氣也太小家子了,真要是讓她恨死我這小姨,那我睡覺也不踏實。就這樣吧,今天夏荷和秋葉跟我回去。”
薑守中傻眼了。
大姐,你怎麽突然變成好人了。
你是大反派啊。
伱這一下轉了性,把我給整不會了。
江漪美目流轉,看到客廳餐桌上錦袖剛擺好的飯菜,唇角上揚,“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早就聽說過錦袖姑娘廚藝了得,有著‘美饌侯’的讚譽,今日就厚著臉皮蹭一頓了。”
也不管主人同不同意,江漪脫掉貂裘外衣,直接落座。
薑守中看到秋葉投來的眸子,輕輕搖頭,示意對方別著急,他再想辦法。
除了夢娘和耶律妙妙,其余人都坐在餐桌前。
脫掉裘衣的江漪裡面並未穿著厚裳,而是一件淺粉軟緞長裙,質地輕薄,緊貼於身,更襯得腰腿曲線纖美,玲瓏浮凸。
望著一桌子鶯鶯燕燕,薑守中有些失神。
家裡陰氣真的太重了。
趁著吃飯之際,薑守中詢問起了女僧人的事情。
聽完描述的江漪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應該是極樂密宗的佛母,之前確實聽說她來到了京城,根據銀月樓的情報,前不久極樂密宗發生了一件大事,密宗護法神怒目金剛轉世之體覺醒了。”
“轉世?”
這一刻薑守中感覺自己在聽神話故事。
但轉念一想,連鬼魂都見了,甚至自己都是穿越的,轉世什麽的也就不稀奇了。
江漪笑道:“小子,知道李觀世為何執意要飛升嗎?因為真的有人成功過,說明天上真的有仙人也說不定。六百年前,真玄山的道祖飛升成功,此後六百年內再無一人成功。”
薑守中好奇問道:“為什麽沒人成功?是天地元氣稀薄了?還是和之前的妖氣一樣,突然斷絕了?”
江漪解釋道:“以往天地間會有一座橋,名叫‘飛升橋’,人們修行至天人境大圓滿時,便會感應到此橋的存在,唯有走過飛升橋,你才能正式成為仙人。可是自從道祖飛升之後,飛升橋就沒了。準確來說,飛升橋被打爛了。”
“誰打爛的?道祖?”薑守中皺眉。
江漪抿著紅菱似的姣美櫻唇,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搖頭,“誰知道呢,也許是道祖打破的,想讓自己成為最後一個飛升的仙人。也許是天上的仙人打破的,不希望再有人上來。總之,這六百年來無數修士都斷絕了心思,哪怕是趙無修都甘願當起了皇帝的狗,開始貪戀俗世紅塵。”
女人想起自己那位好閨蜜,輕聲一歎,“有些時候太執著了不是好事,明明是鏡中花水中月,卻還是喜歡自欺欺人。”
薑守中對此沒什麽感觸。
他對飛升無任何興趣,人活一世,就這一世開心就好。
不過他倒是對轉世很好奇,因為薑守中想起葉姐姐,於是問道:“任何人都會轉世嗎?我的意思是,知道上輩子是誰?”
江漪笑了起來,明媚動人的嬌靨好似明珠投暗,映亮了客廳,看的少女二兩呆呆愣愣,隻覺得天上的仙女也不過如是。
“小家夥,你想什麽呢,人人都能想起上輩子是誰,那這個世界豈不亂套了,這一世我活著不瀟灑,我跳湖自殺,下一世爭取投個好胎?”
江漪笑道,“我方才所說的密宗護法神轉世,只是個例而已。準確來說,是生前服用了活佛舍利,死後這顆融合了他修為乃至部分記憶的舍利,便隨緣進入了一位十月懷胎的婦人體內。
等某一天這位嬰兒成長到某個階段,或者受了什麽刺激,體內的舍利便會激活。那麽曾經那人的修為與記憶,也會隨之出現。
但是話又說回來,這也不算是轉世,只不過是死去的人的記憶與修為,來到了一個新的人身上。兩個人,終究是兩個人而已,死了便是死了。”
薑守中點了點頭,心裡有一點失落。
“活佛舍利有很多嗎?”張雀兒眨著好奇的眸子。
對於這位清稚恬美的少女,江漪倒是有幾分喜愛,盈然的眼波帶著柔和,“活佛舍利並非是尋常那種活力,而是當年唯一可飛升的活佛留下的舍利,一共也只有三顆而已。
一顆被密宗護法神所得,至於剩下兩顆,無人知其下落。倒是多年前,我偶然聽到燕戎那邊有舍利的消息,真真假假也說不清楚。”
張雀兒哦了一聲,杏眸一轉,甜甜說道:“姐姐你是不是仙女轉世啊。”
江漪似笑非笑,伸出鮮筍尖兒的玉指,隔空點了點張雀兒,“小丫頭鬼精鬼精的,嘴巴這麽甜,是不是想從我這裡哄騙什麽寶貝?”
張雀兒一副無辜道:“我是真覺得姐姐很漂亮嘛,就跟仙女似的。”
“行了,你這招我可不上當。”
江漪美目轉向二兩,“倒是這丫頭嘴巴甜一點,興許我還會送點禮物呢。”
正在扒拉著飯的二兩愣了愣,下意識用小雀舌舔了舔嘴唇,訥訥道:“我……我嘴巴不甜。”
江漪一愕,噗哧一聲,笑得花枝亂顫,衣襟前晃起一大片的雪浪。
“小丫頭,真招人喜歡,要不跟阿姨走?以後你想要什麽榮華富貴都有。”
二兩用力搖頭,“我有主子。”
江漪也不逗弄少女了,轉而看向張雀兒,“你這丫頭是閑不住的,想不想跟我走?我會送你秘籍讓你修行,不過以後你得聽我的。”
張雀兒聽到前面的話語眼睛一亮,而後半句則黯了眼神,搖頭道,“算了,我不喜歡聽別人的。姐姐,你認識劍魔嗎?他的修為天底下能排第幾?”
聽對方提及劍魔,江漪神情不自覺肅然,斟酌了一下話語,輕聲說道:“對於晏長青的修為,不好評價。就拿去年的一次武評高手排名,晏長青被排在了第十。”
“才第十?”
薑守中一臉愕然。
不應該啊,李觀世這個天下第二都明顯對晏長青很忌憚,怎麽才第十。
張雀兒聽後頓感失落。
她之前聽夢娘所說,還以為就算不是第一,也該是前三呢。
江漪捋了捋發絲,笑道:“其實這裡面有很多原因,一來是晏長青極少出手,而且與人對敵時也從不拚命,從不盡全力。
尤其早些年間,那時候的他境界還沒這麽高,是公認的怕死高手,打不過就跑。哪怕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一旦對方拚命,他也會認輸或跑。很多江湖人都笑話他,很多劍修都以他為恥。
他有三招很厲害的劍法,最後一招沒人見過,但前兩招被江湖人笑談為‘貪生劍法’和‘怕死劍法’。而晏長青卻覺得這兩個名字都不錯,於是就這麽叫了,那時候嘲諷他的人很多很多。
可是慢慢的,人們發現能打過他的越來越少了。他可以輕松應對那些榜上有名的高手,他可以和李觀世打成平手,還是他主動退讓不想打了。
最著名的一戰,莫過於趙無修主動來找他挑戰。那一戰晏長青輸了,只是輸了幾招沒人知道。
有人說是半招,有人說是一招,也有人說晏長青怕死選擇認輸……但不管怎樣,這時候沒人敢質疑他的實力了。”
說到這裡,江漪語氣帶著幾分嘲諷,
“晏長青畢竟是以劍道入魔,違背大道本質,所以很多自詡為正道的修士對他感情很複雜,既羨慕又鄙夷,既畏懼又敬仰。這種情況下,他的排名始終是靠後的。
說白了,這些正道人士不過是吃了酸葡萄,故意挑刺罷了。”
聽著江漪所說這些關於晏先生的事跡,薑守中對那個外貌平平無奇的男人又有了新的認知。
不過讓他無語的是,打不過就跑不是很正常嗎?怕死不是很正常嗎?
一個個裝什麽裝。
江漪輕聲說道:“其實晏長青修行很晚,到二十歲才開始踏上修行之路,按理說這個年紀已經很遲了,可他卻站在了修行之巔,可謂是奇跡。而他之所以選擇修行,也是為了找自己的女兒。”
“這個我倒是聽他說過。”薑守中點了點頭。
記得他和晏長青第一次見面時,對方就說是為了找他女兒才漂泊江湖。
當時他還安慰來著。
江漪說道:“最開始他很排斥修武,潛心學問。可有一次他家裡遭了劫難,不滿兩歲的女兒被馬賊擄去,晏長青拚死去救,可還是沒能救下。
那大概是晏長青平生唯一一次與敵人拚命了。從那以後他開始修行,與人對敵格外的惜命,這才讓江湖人恥笑他是貪生怕死之徒。
就連他的二夫人,當時也因為他的膽小怕死而感到羞恥,最終棄他而去,改嫁給了別人。只是如今那位二夫人後不後悔,就無人知曉了。”
薑守中心生感慨。
世人修行,要麽為大道,要麽為名利。
可晏先生壓根不在乎這些,他不想飛升大道,也不願當什麽天下第一,更不在乎別人對他的看法,他只是想找回自己的女兒。
或許在他看來,如果當時自己能厲害些,就能救回女兒。
所以才他才那麽惜命,那麽努力的修行。
貪生怕死……
為了女兒,貪生怕死是值得的。為了女兒,拚一次命是值得的!
張雀兒聽著美目熠熠發亮。
方才的失落一掃而空,握緊了粉拳說道:“我一定要拜晏前輩為師,以後我會努力成為天下第一,給他長臉!”
江漪逗樂了,“年紀不大,心還挺高的。”
“那你覺得,晏先生的女兒還活著嗎?”薑守中忽然問道。
江漪一愣,輕聲歎息,“誰知道呢,找了二十年,也許死了,也許都嫁人有孩子了,也許……但既然晏長青不願放棄,在他心裡自然還是活著的。”
……
吃過午飯,江漪要帶四姐妹回去。
這時候實在想不到借口的薑守中準備攤牌,卻聽到院門被梆梆敲響,有人喊著他的名字。
薑守中打開門一看,竟是院長葛虞龍。
只見葛虞龍氣喘籲籲的,滿頭大汗,“我說小薑,你搬家也不說一聲,害我找了半天,差點沒把京城給跑遍。”
“出什麽事了?”
薑守中疑惑問道。
葛虞龍拽著他的肩膀說道:“快跟我走,皇后娘娘要重用你了,你小子要發達了!”
皇后?
薑守中懵了。
不等他詢問,江漪走了過來冷冷問道:“洛婉卿找他做什麽?”
葛虞龍這才看到江漪,面色一變,連忙行禮,“見過江夫人。”
“洛婉卿找他做什麽?”
江漪面色冷漠。
葛虞龍額頭的汗更多了,低聲道:“卑職……卑職也不清楚,好像是找薑墨查案吧。”
“告訴他,薑墨是我的人,讓她去找別人。”
“江夫人,這……不妥吧。”
葛虞龍哭的心都有了。
“滾!”
江漪示意夏荷關門。
隨著院門被關閉,葛虞龍整個人都麻了。
望著一頭霧水的薑守中,江漪冷冷道:“這女人準沒安好心,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老娘就先住這裡了,我倒要瞧瞧她敢不敢要人!”
“啊?”
薑守中一臉呆滯。
他回頭看了看屋子,心想:“媳婦,家裡好像快要盛不下了,要不你再買個大點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