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共由四座奇峰組成,各具特色。
其中一座山常年覆蓋皚皚白雪,寒風凜冽,宛如隆冬,山巔之上生長著千年不化的冰蓮,晶瑩剔透,散發著幽幽寒光。
是真玄山的禁地所在,道祖的陵墓便在此處。
另一座則四季如春,繁花似錦,綠草如茵,祥雲繚繞,乃是主峰。
平日弟子們修煉,接待香客都是這裡。
第三座山峰則夏日炎炎,赤日照耀,整座山如同被烈火焚燒,熾熱無比,山石呈現出熔岩般的色澤。
弟子們進行試煉時,便會在此地修行。
而且真玄山的現任掌門齊天君,便居住在這裡。
這裡也存在著一處禁地,名為鳳血池。
剩下的一座山則是秋意濃重。
山間金黃遍地,落葉紛飛,果實累累掛滿枝頭,香氣撲鼻,吸引著各類獸禽前來覓食。
門派的各位長老執事們,居住在此地頤養修行。
“若沒有強大的陣法支撐,是不可能擁有這般奇景的,這真玄山不愧為道門正統,之前本公主倒是小瞧了。”
耶律妙妙觀賞著迷人風景,不由感慨。
此時一行三人便在秋實山。
落葉鋪滿了山徑,樹木斑斕多彩,行走在其中宛若身處於一副畫卷。
薑守中不由的羨慕起來。
心想以後自己有這麽四個山頭,和心愛的女人住在一起,那真是人間一大快活之事。
可惜這是在別人的地盤。
要不然脫了衣服,和身邊二女玩一出野戲也是相當有情調的。
“小薑哥哥,你說染姐姐會去哪兒呢?”
曲紅靈忽然問道。
薑守中吐了口濁氣,隨手夾住一片金黃色的落葉,搖頭道:
“我也不知道,或許她被什麽事情給耽擱了,過兩天就會來這裡。也或許,她回京城去了。也可能……她不想見我,躲起來了。”
人的心思是複雜的。
突然想要找一個人的時候,恨不得立刻出現在對方面前。
但隨著時間推移,隨著距離拉近,又開始糾結猶豫起來,害怕與對方見面。
薑守中沒法猜測染輕塵的心思,但他自己就是這樣。
來真玄山的時候,既期待,又害怕。
當聽到染輕塵並不在這裡,失落的同時又有一些輕松。
世間的情愛總是這般矛盾。
“夫君,要不我們偷偷溜到禁地,去掀道祖的棺材板,別等什麽風憶塵了。”
耶律妙妙說道,“拿回道門河圖,我們就開溜,去找染輕塵。有獨孤前輩在,我就不信真玄山這些臭道士能攔得住我們。”
薑守中輕彈了少女一個腦瓜蹦子,笑罵道:
“你這餿主意會害慘我們的,而且落雪師父身為萬壽山川的副山主,既然答應了要等三天,一旦食言,對她的名譽也是損害。
況且話說回來,最重要的是要讓道祖認可,通過考驗。就算我們提前掀了他棺材板,得不到認可也是閑的。”
耶律妙妙撅起紅潤的小嘴說道:
“如果這次沒能通過考驗,拿回道門河圖,我就讓太后直接發兵,先打到這裡。我就不信,區區一個江湖門派,敢跟軍隊叫板。”
薑守中聽著汗顏。
他並不覺得這丫頭是在開玩笑,真惹惱了這位小公主,後果肯定很嚴重。
發不發兵另說,耶律妙妙肯定會大打出手。
男人忽然有些驕傲。
能收伏這般傲氣驕橫的草原明珠,自己也是挺厲害的。
當然,這大半功勞要歸功於二弟。
我二弟天下無敵!
曲紅靈也不甘示弱的揮舞著粉拳說道:“到時候我也會帶著妖族前來找真玄山算帳。本來就是小薑哥哥的東西,憑什麽他們來決定!”
薑守中摸摸少女的小腦袋,笑著說道:“行了,行了,有你們兩個女大佬,再說下去我都激動的想要造反了。”
“可以啊,等拿回道門河圖,你跟我回燕戎,我讓太后封你大將軍。”
耶律妙妙立即興致勃勃的畫起了餅。
曲紅靈挽住薑守中的胳膊,“不行,小薑哥哥要跟我回妖族。”
“回妖族?”
耶律妙妙翻了個大白眼,譏諷道,“跟一群動物有什麽好待的,你們妖族的萬獸林都得依附於我們燕戎,一個天妖宗能成什麽氣候。”
這話可把曲紅靈給氣著了,立即唇舌反擊道:
“去你們燕戎也不過是當幾天蠻人罷了,何況掌權的是蕭太后,又不是你。人家堂堂太后,如何打仗怎麽可能聽你的。”
眼見二女又爭吵起來,薑守中連忙安撫,“好了別吵了,我誰都不跟,我隻想找到輕塵。”
“呵呵,看來我倆加起來也不如一個染輕塵啊。”
耶律妙妙扯動了一下嘴唇。
曲紅靈悶悶道:“小薑哥哥確實最在意染姐姐。”
聽著二女陰陽怪氣,薑守中無語了。
好家夥,方才還是水火不容的敵人,現在突然一下就結盟了。
女人心思太難猜了。
想到以後還有其他女人,小薑不禁頭大。
這后宮玩不轉啊。
“小兄弟豔福不淺呐。”
就在這時,一道溫潤帶有調侃的聲音忽然傳來。
正在談笑的三人一怔,順著聲音望去。
卻見一位身著白衣、氣質出塵的中年男子,正靜坐於林間空地之中,懷中抱著一把破舊的二胡。
男子面容清臒,舉止間透露著書卷之氣,仿佛不染一絲塵埃。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男子雙眼竟是空洞無物,原本應是眼目的地方只剩下了兩個觸目驚心的血窟窿,與他周身散發的文雅氣息形成了鮮明而詭異的對比。
薑守中緊皺眉頭。
他們三人都算是頂尖高手了,竟然沒有發覺此人的氣息,足見這人修為之高。
“不知閣下是……”
薑守中上前詢問。
能出現在真玄山,說明這人地位不低,興許是某位長老。
瞎眼男子並未回答,而是撥弄了幾下二胡,笑著開口道:“小兄弟,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了我許久,我想請教一下你。倘若這世界是假的,那我們是真的嗎?”
薑守中沉吟不語。
曲紅靈杏眸一轉,背著手笑眯眯的問道:“閣下是真玄山哪位真人啊。”
瞎眼男子笑著反問:“真玄山就一定是真的山嗎?真人就一定是真的人嗎?”
曲紅靈一噎,不知如何回答。
“有病吧。”性子直爽的耶律妙妙冷哼道,“裝神弄鬼的,什麽真的假的,就是一個瘋子!趕緊滾……”
少女本想說滾遠一點,但轉念一想這是人家的地盤,便拉住薑守中的手臂說道:“走吧夫君,咱們別理他。”
薑守中被耶律妙妙強行拉走。
瞎眼男子也沒阻止,將琴弓搭在弦線上,自顧自的彈奏起來,嘴裡唱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世間皆是幻,幻中皆是真。人於書中遊,鬼亦書中行,你我皆是書中客……” 聲音越來越小。
曲紅靈回頭看了一眼。
隨即少女驚訝發現,瞎眼男子竟不見了蹤影。
……
薑守中對逛風景沒啥興趣,不多時便膩了。
眼見落日下沉,索性讓二女去遊玩,而他自己準備回房休息一會兒。
路過獨孤落雪小院時,薑守中看到有仆人從小院走了出去,心中好奇,便進入院中小屋。結果剛踏進屋子,就聞到一股誘人的香氣。
定睛一看,只見屋內桌上擺放著一盤佳肴。
精致的瓷盤中,一片片金黃透亮的乳豬肉整齊排列著,周圍點綴著翠綠的蔬菜絲,增加了色彩的層次感。
別說是香氣,光看這品相就讓人流口水。
“師父,這是給你送來的晚飯?”
薑守中好奇問道。
獨孤落雪靜坐在一旁木椅上,手捧著從藏書閣借來的《地策論》,神情專注。
女人雖著一襲布裙,發間僅以簡單的荊釵點綴,卻難掩其優雅脫俗之姿。裙擺之下,繡鞋尖尖探出,更添幾分婉約之美。
聽到薑守中的話,她淡淡“嗯”了一聲。
“你不是吃素嗎?”
薑守中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忍不住夾了一塊放在嘴裡,發現味道絕讚,不由胃口大開。
獨孤落雪道:“他們硬送來的,說是掌門的賠禮,你吃吧。”
賠禮?
薑守中一愣,頓時恍然。
身為萬壽山川的副山主,親自上山拜訪,掌門不接待確實不像話,應該賠禮道歉的。
只不過送一隻烤乳豬來賠禮,是不是有些太魔幻了。
難道對方不曉得女夫子吃素嗎?
“這該不會有毒吧。”
薑守中警戒起來。
獨孤落雪莞爾,輕輕搖頭:“這倒沒有,只不過以後每頓給我的餐,應該都是葷的。”
“為什麽?”
薑守中不明所以。
獨孤落雪笑道:“本來是不打算讓你上山的,但因為有了我,他們只能迫不得已接待。所以為了惡心一下我,就迫使我吃葷破戒。當然,這是我瞎猜的。”
說到最後一句,女人眨了眨眼。
如此罕見的小女兒嬌憨神態,讓薑守中看的失神,連嘴裡的肉都不香了。
“咳咳。”
獨孤落雪拳頭抵在唇邊,咳嗽了兩聲。
薑守中回過神來,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隨即皺眉問道:“你如果要一道素菜,難道他們就不給做了?”
獨孤落雪笑著點頭:“應該是的。”
薑守中很無語。
這真玄山的掌門怎跟個小孩似的,幼稚的要死。
獨孤落雪合上書頁,目光透著些許憂慮。
其實有些話,她沒有明說。
身在他們這種層面的高手,一些事情是無法直言直語的,唯有用其他方式來暗示或者試探。
齊天君知道她吃素,卻執意送她一道葷菜。
寓意便是在“破戒”二字上。
你若是想飽肚子,就破戒。如果不破戒,那就只能挨餓。民以食為天,仙人也不例外,辟谷終究是傷身的。
當然,齊天君的目的並非只是吃飯。
他只是在用另一種方式,來勸導獨孤落雪。
你如果想要修複道心,登上大道巔峰,唯有破而後立,涅槃重生。
若只是苦苦堅持,情況只會變得越來越壞。
就像破碎的花瓶再如何修複,也終有裂痕,無非再盛滿水。
所以當齊天君送來烤乳豬的那一刻,獨孤落雪便明白,對方已經看出了她道心破碎,給了她兩條路讓她選擇。
堅持現狀?
還是……破而後立?
而這個選擇,獨孤落雪一直在迷茫。陪薑守中的這一路走來,有多次她打算墮落,但終究還是苦忍了下來。
薑守中嘴裡罵罵咧咧,對真玄山的小家子做法頗為氣憤。
但想到終歸是別人地盤,也只能忍著。
猶豫了一下,他試探性的說道:“師父,要不吃點吧,總不能這幾天餓肚子吧。辟谷丹那玩意,本來就不太好。”
獨孤落雪張了張粉唇,卻沒有說話。
薑守中夾起一塊肉,湊上身前,遞到獨孤落雪的嘴邊,笑著說道:
“其實經常吃素不好,葷素搭配才營養。該說不說,這真玄山的廚子是真厲害,估計皇宮裡的禦膳房廚子也比不了。
就這烤乳豬肉,肉質緊實,色澤誘人,皮脆而不焦,肉嫩而不膩。不信你嘗一口,保證你以後都不想吃素了。”
混合了蜜糖、香料以及乳豬本身特有的香味,在女人鼻息間縈繞著。
擱在平時,對獨孤落雪並沒有什麽誘惑。
她不喜歡吃葷,並非是如和尚那般不喜殺生,而是單純的不喜歡那葷味。
她覺得人生是清淡的。
就該清淡一些。
但此刻,她卻莫名的吞咽了一下津液。
這不是美食的誘惑,而是在肉香之外,還有男人過於靠近而散發出的氣息。
她想起馬車上,自己聞著薑守中衣服上的味道,進行了一次小小的墮落。這讓她很怕與對方接近。
望著眼前男人俊朗刀削般的臉頰,望著筷間夾著的肉塊,女人內心掙扎無比。
破?
還是不破?
諷刺的是,這塊肉是徒弟親自夾到她嘴邊的。
莫非這就是冥冥之中有天意?
獨孤落雪心緒彷徨,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薑墨,你真的希望師父破戒嗎?”
薑守中一愣。
看著女人眼眸裡好似破碎的哀傷,他心頭驀地一揪。
剛要說話,女人卻微微張開紅唇,將那塊肉完完整整的輕咬在口中,同時也有一滴眼淚無聲滑過絕美的臉頰。
然而女人的瞳眸,卻顯得幾分迷離而嫵媚。
“那就……破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