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商陸保持了他乾飯人的作風,埋頭就是炫,可商明秋和吳桂芝就吃的有些拘謹了。雖然這一桌飯菜,看著沒有問題,但畢竟是鬼做的,讓他們多少有些擔心,怕吃進嘴裡後,會變成毒蟲蛤蟆石頭一類的東西。
要不是自家兒子渾不在意,吃的嘎嘎香,他們恐怕都不敢下筷子。
埋頭乾飯的商陸注意到了這個情況,但是他沒有吱聲。
巴國巫鬼之術盛行,可是人們對鬼,還是存有刻板偏見,商明秋和吳桂芝也不例外。
他們會擔心,會害怕,會猜疑,都在情理之中。肯吃三娘做的飯,已經是有了很大的改變。
要知道,在三娘剛剛尋夫來到家裡時,他們可是如臨大敵,恨不得滿屋滿院都給塗上人糞黑狗血來辟邪。
飯要一口一口吃,觀念也要一步一步改變,著急不得。
當然,商陸不說話,並不代表什麽都沒有做。
他右手持著筷子扒飯,左手則摸向了放在凳子上的油紙傘,用這種方式安慰三娘,告訴她不管旁人怎麽看怎麽想,她都是他的妻子,而不是什麽邪祟。
他也會想辦法,讓爹娘接受她,認可她。
突然,商陸感覺有一隻柔軟、冰涼的小手,鑽進到了自己的手裡。
他扭頭,並沒有看見那道曼妙的身影,不過手上的觸感卻是越發清晰。
毫無疑問,三娘懂了他的意思,在回應他。
商陸笑了,握緊了這隻柔嫩的小手,還調皮的捏了捏。
小手害羞的想要逃,但是商陸握的很緊,她掙扎了幾下後,只能認命,由著商陸抓在手中把玩。
但同時,商陸感覺有另外一隻無形的手,在他身上捶打了幾下。
三娘似乎生氣了?
商陸不僅沒有被嚇到,還在心裡面嘿嘿偷笑。
哎喲喲,還假裝害羞生氣了。你要是真的不願意讓我捏小手,直接就變沒了,何必假惺惺的掙扎生氣?
三娘越是欲拒還迎,商陸就越是想要戲弄她,小手把玩的越發來勁。
別說,三娘的小手還真是很好玩,冰冰涼涼的,很解悶熱。
商明秋和吳桂芝怎麽也想不到,他們在飯桌的那頭拘謹的不敢動筷子,他們的兒子卻是在飯桌這頭調戲著女鬼。
好在這個女鬼是他的合法妻子,倒也不算耍流氓。
吃完飯,吳桂芝要去洗碗,又被三娘搶了先。
等到三娘做完家務,商陸便要告辭返回縣城。
商明秋和吳桂芝挽留,想讓他在家裡面住一晚,但是被他給拒絕了。
一方面,是商陸想要趕回家去修煉。
雖然在雙桂村老家也能練功,但是容易被左鄰右舍,甚至是黑風幫的人看見。
要是因此走漏風聲,讓孫英等人知道他的修為開始恢復,難保不會生出岔子。
另外一方面,則是商陸清楚,自己要是真的留下,這一晚,爹娘怕是睡不好。
就算他們嘴上不說,心裡面對於三娘還是有些懼怕的。
“爹、娘,記著我說的話,有什麽事,第一時間來縣城找我。行了,不用送了,都回去吧。”
雖然商陸一直說著不要送,但商明秋和吳桂芝還是把他送到了村口。
拜別父母,商陸剛要沿著村道離開,突然感覺衣角被人拉了拉。
扭過頭,順著衣角被拉起的方向望去,商陸看到了一個小小的、類似土地廟一樣的神廟,就修在村口的那兩棵老桂樹下。
這是雙桂村供奉的老爺廟。
別看廟小,卻是有些年頭,至於廟裡面的“老爺神”是誰,連村民們自己都說不明白。有說是土地神,也有說是城隍老爺,還有說是龍王爺的。
不過廟裡的香火倒是很盛,村裡每天都會有人過來祭拜。
商陸看著桂樹下的小廟,猜測道:“你想讓我去給老爺廟上炷香?”
“是……”
商陸又聽到了那個模糊且溫柔的聲音。
我真能聽到三娘的聲音了!是三娘學會了說人話,還是因為我的修為恢復到了伐骨境?
商陸很激動,也很高興,同時還有些好奇。
雖然三娘的聲音很模糊,每次還只有那麽一兩個詞,但是能夠聽見聲音,就是個進步。
說不定什麽時候,自己就能清楚看見三娘。
甚至更進一步,可以摟著三娘,做些夫妻間該做的事情。
寧采臣都能做到的事情,沒道理他做不到吧?
激動的商陸,連帶走向老爺廟的步伐,都帶著雀躍和騷氣。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麽三娘要他給老爺廟上香,但三娘既然開了口,他就要照辦。
主打的就是一個聽話,寵老婆。
走到老爺廟前,商陸方才想起,他身上沒有帶香,本想請父母回家去取幾根來,手上卻突然多了點東西。
低頭一看,是三根香,三娘塞給他的,香頭上火星點點,還是點燃了的。
三娘真是一如既往的貼心。
商陸雙手捧著香,恭敬地拜過了老爺廟裡供奉的神像。
這尊神像的做工很是粗糙,勉強看出是個人形,但根本辨認不出是哪位神祇。
禮拜完,商陸把三根香插進了香爐。
商明秋和吳桂芝在這個時候,才面帶不解的走了過來,問他做什麽。
商陸怕爹娘多想,沒說是三娘讓他上香,笑著道:“離家好些天了,給老爺補炷香,也請他老人家,幫我多照看你們。”
商明秋和吳桂芝信了他的話,沒有多問。
再次拜別父母,商陸提著牛尾刀,離開了雙桂村。
走出很遠後,他才開口,好奇詢問:“你讓我給老爺廟上香,是不是廟裡的神仙真有靈性,能幫我看護爹娘?”
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三娘的回答。
商陸也不覺得尷尬。這種得不到回答的聊天方式,他在過去的一個多月裡沒少經歷,已經習以為常。
他自顧自的說著:“我打算去白川鎮的巫廟一趟,那裡也算是你的娘家。我要去上炷香,謝謝他們把你嫁給了我。我算過時間的,就算繞道去白川鎮,也能趕在天黑之前回到縣城。”
三娘還是沒有吭聲,但油紙傘輕輕晃動了幾下,仿佛是在表達同意。
白川鎮巫廟裡面供奉的著的,是大地之母后土娘娘。
大殿裡,除了後土娘娘的神像,還放了七八個小木牌。
每塊木牌上面都寫著有人名,籍貫,以及生死八字等等內容。
這是周圍鄉鎮裡,那些死去時還沒有成親的人。
他們的父母想要給他們配冥婚,但暫時沒有找到合適的對象,就把他們的資料放在了巫廟裡,等待合適對象的出現。
商陸當初要是沒有跟三娘配上,估計也要把資料寫上木牌,擺到這裡。
從某種角度來說,巫廟還是個相親角。
只不過在這裡相親的都是死人。
商陸上完香,又去謝過廟祝,並在廟裡捐了一筆香火錢,感謝他們幫忙牽姻緣。
廟祝上了歲數,有些健忘,哪怕一個月前才幫著商陸置辦了冥婚,居然也不怎麽記得,香火錢倒是數的很利索。
等到商陸走了,廟祝看了眼天色,關上廟門,跪在了後土娘娘像前,嘴裡嘰裡咕嚕,也不知道是在念誦什麽經文。
商陸走出白川鎮,眼見太陽西下,隱約間有夜霧生起,便加快了趕路的步伐。
其實就算天黑,也沒什麽大不了。
若是普通人,在天黑後肯定是進不了城。
但商陸不同,他是衙門裡的捕快,與守城的勇壯相熟,便是晚上不能開城門,讓勇壯從城樓上放個吊籃把他吊進去,還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夜霧比較麻煩,萬一霧氣大作,叫人難辨方向,很容易迷路。
讓商陸沒有想到的是,夜霧還未大作,他居然就迷了路。
出了白川鎮,走了大約有十幾裡路,商陸在一個岔路口停下了,眼中滿是驚訝。
“這個路口先前走過,我這是繞回來了?”
“我是走錯路了?可就算走錯,也不該繞回來啊,我這一路上又沒有拐彎繞道。”
商陸正遲疑著,天色突然就黑了下來。
不對,不是天黑。
是有一團怪霧,翻湧著從雲華山上滾落,罩住了這片區域,遮蔽了夕陽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