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何需愧疚什麽?”許恆看著凌靈秀,說道:“是非曲直,我分的清。”
“不是這樣的。”兩人說話之時,忽然起了微風,攜著山間的霧,卷過庭院之中,聲音似乎也掩蓋在了朦朧的煙水之中。
凌靈秀說:“修為被廢,並不僅僅那麽簡單……”
“我亦知曉。”凌靈秀話未幾句,許恆便已出聲打斷,淡淡說道:“炁者根本,廢功重修,又豈能是易事?”
“若無周全的準備,貿然廢功,輕則動搖根本,重則損傷本源。師姐,你想說的可是這些?”
是了,他鑽研《玄門衝和篇》已經頗有進境,怎麽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凌靈秀想著,不禁問道:“既然你都知道,難道心中無怨嗎?”
“你是仙胎、道骨,天生的修行種子,師父說縱觀四代弟子,本來沒有一人天賦能夠與你比擬……”
“心中積怨,難道便能失而復得嗎?”許恆道:“何況雖有虧折,但我的天賦仍比常人高上許多,至少能叫飛雲長老對我青眼相待,不是麽?”
凌靈秀怔然看著許恆,這才知曉,原來他已什麽都猜到了,更才恍然發覺,他並不僅僅資質超卓,竟連心性都似先天為了修道而生。
許恆當然不知到凌靈秀心中所想,只是他兩世為人,兩世苦楚,自然會有長進,而且他也只是能夠安之若素,明辨是非,卻並不是成了聖人。
當然,這便不足與外人道了。
“無論如何,師姐於我的恩,我都銘記於心。”許恆說道:“愧疚之言,還望以後不要再提了。”
“好。”良久,凌靈秀終於應了下來,許恆正微微松了口氣,便聽她又出聲,說道:“不過煉炁之事,我確可以為你護法。”
許恆眉頭微挑。
“你的傷勢想要痊愈,不是短期之事。”凌靈秀道:“不過你想嘗試修行,倒並不是不能,只是初時不宜用時過長,最好有人照看為佳。”
“這……”許恆知道凌靈秀所言不假,思忖來去,他也確實別無選擇,難道真的等到傷勢痊愈不成?
許恆沉吟片刻,問道:“師姐為我護法,可會耽擱修行?”
凌靈秀一口否認,許恆也無從知道真假。但是話已至此,他也不是扭捏之人,索性應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勞師姐,日後若有用著,許恆絕不推脫。”
凌靈秀再次露出淺淺的笑意,竟然應道:“我記著了。”便又瞧了瞧天時,見太陽還沒攀上中天,微微點了點頭,接著道:“現在尚是時候,事不宜遲,現在便開始吧。”
朝日升起,人體精神煥發、生機旺盛的時候,也是許恆嘗試煉炁的最佳時機,錯過了便要等待明日。
許恆念頭一轉,便理解了其中的道理,當即仔細聽著,只是沒想到,凌靈秀第一句話,卻道:“你將丹葫取了出來,先將華生、玉露兩味服了,才能開始嘗試煉炁。”
許恆沒有多問,便回廂房之中取了葫蘆,往手中一傾,倒出來的卻是一枚玄元築基丹,這才想起心中疑惑,問道:“師姐,這個丹葫,可有便捷些的運使法門?”
“法門?”凌靈秀說道:“沒有法門,你以神念觸碰丹葫不便是了?”
“神念?”許恆道:“我並沒有修為在身啊。”
凌靈秀怔了一怔,忽地展顏莞爾,說道:“是我疏忽,想必師弟沒有學過如何運用神念。”
“神念是我們與生俱來的一種區別於五感之外的感知方式,並非修行者所特有的能力。”凌靈秀道:“只是隨著修行精進,神念也會逐漸強大,直到蛻變為神識……”
“當然這都是後話,總之,雖然你已沒了修為,但也能運用神念,我來教你。”
凌靈秀豎起一根蔥指,說道:“閉上眼睛。”
許恆聽從地閉起雙眼,凌靈秀便將指尖對準他的眉心,緩緩地、緩緩地靠近過去,還沒逼近三寸之內,許恆雙眉已經微微一挑。
“如此敏銳?”凌靈秀有些訝異,接著將指靠近過去,許恆果然抑製不住,微微皺起眉頭,凌靈秀這才收回手指,問道:“感受到了麽?”
許恆睜開雙眼,不解道:“剛才那是?”
凌靈秀搖搖食指,說道:“方才是我的手指在朝你的眉心逼近。”
“手指?”許恆目光落在她纖細的指頭之上,忽有一種茅塞頓開之感,“這就是……神念的感知?”
“不錯。”凌靈秀道:“你可用自己的手指再試一試,記住那種感覺,然後嘗試著將它探出,主動去感受身外的事物。”
“主動探出……”許恆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手指,卻是緩緩收了回去,他有一種感覺,只要自己想,探出神念似乎不難做到。
許恆再次閉上雙眼,回憶著察覺凌靈秀手指逼近的那種感覺,嘗試著,或者說想象著,它從眉心緩緩探出——
忽地!
許恆沒有感受到神念探體而出,卻仿佛聽見一道巨大的破碎之聲轟然響起,似乎就在一刹那間,驟然發生了什麽翻天覆地的變化。
許恆想要睜開雙眼,但卻完全無法做到,想去摸索,身軀也似被禁錮了般,於是只能去聽,去聞,卻發覺萬籟俱寂,連絲毫響動也無,氣味更加不必多說了。
“這究竟是……”許恆屢次嘗試,始終沒有任何反饋,只能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認真思考:“方才我還在嘗試探出神念,為何——”
許恆思緒忽然一質,捕捉到了至關重要的一個念頭:“神念!”
如今的許恆,無視無聽,無知無覺,除了再次嘗試探出神念,已經別無他選。
而且不知為何,許恆心中便覺得,此時此刻的異狀,其實不是真正發生了什麽,只要他將神念探出,一切便能迎刃而解。
“神念……神念……”許恆沉下心來,再次尋找著那種感覺,自眉心釋放而出——
下一刹那,天地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