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機緣竟然如此之大,如此之重。
呼喚自己的,真是玄虹、幽華兩柄仙劍麽?
許恆不禁探出了手,緩緩朝著石盞之上,一陰一陽,飛轉不休的兩柄仙劍伸去。
是的——
許恆再次得到確認,他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召喚,感受到一種激蕩的雀躍之情,沿著冥冥之中的感應,傳到他的心頭。
可是他的手卻忽然止住了。
開派祖師,那是摩弄天地,得道飛升的人物,他道法大成之後煉成的兩柄仙劍,沒有帶著遁去天外,也沒傳予玄微門中,為何留在此處?
許恆並不認為這是機緣巧合,尤其是——或許他又以自己淺薄的見識去揣測了,但是他實在不信,這樣的人物行事會沒有預見,沒有度量,沒有……
算計?
許恆想到,玄虹幽華呼喚的,也可能是任何有緣之人,任何天資秉賦的人,任何氣運所鍾的人……
當然,毫無疑問,此時此刻來到玄虹幽華之前的就是自己,以他的性子,不會否認自己來到此處,就是因為他有得到這份機緣的資格。
問題在於,得到這份機緣,又要付出什麽?承受什麽?
許恆的手久久停留在了仙劍之前,眸中幽色仿佛淵光,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忽然想起來,穿越也好,轉世也罷,自己覺醒宿慧前後,其實都沒改變什麽,始終都是身不由己。
癱瘓在床,求生不得,求死不得,這是身不由己,拜師邪修,難以脫身,這是身不由己,被捉拿審問,廢去邪法,甚至傷及根本,這是身不由己……
無論前世今身,他都在這苦海之中隨波浮沉,得到仙劍之後,會否又被更大的風浪裹挾?
許恆緩緩收回手,目光落在掌間,看了許久許久,忽然無聲地笑了一笑。
“法寶仙劍啊……都已到了眼前,我仍瞻前顧後、優柔難斷,何嘗又不是身不由己呢?”
不錯,不取仙劍,他便能逃避承擔由此帶來的因果,那若有下一次呢?再避,下下次呢?再避?
有卷道書中說,不沾因果是所有修行人所渴求的,但是人在天地之間,誰能不沾因果呢?
許恆更喜歡另外一個說法,修行之路……唯爭一字。
“不爭,如何擺脫樊籠,如何將命運把控在自己手中?”
許恆驟然出手,決然探入了高盞,向著玄虹、幽華兩柄仙劍而去。
錚!——
許恆的動作,仿佛破壞了無形的束縛,一陰一陽,兩柄仙劍齊齊發出清越之聲,錚錚如磬,緊接猛然飛離燈盞之上,在洞室之中暢快飛遊起來,呼嘯之間,仿佛刮起風雷,震得洞室隱隱搖撼起來。
許恆心中才方生出不妙,兩柄仙劍似有所感,陡然威勢一收,飛到許恆身旁,遊龍也似圍繞著他飛旋不止。
許恆心中一動,探手朝著其中一柄而去,它便忽然雀躍起來,就要躍入許恆掌中,但也就是這時,另外一柄仙劍陡然不快起來,發出嗡嗡一聲劍鳴。
“這是……”這種感覺十分奇妙,許恆真的能夠感受到兩柄仙劍的‘情感’,面上露出古怪之色。
玄虹幽華,一陰一陽,竟然互相排斥?他若對著哪柄露出親近之意,另外一柄立即便要不快。
許恆還沒想定,卻沒想到發覺他的動作停住,另外一柄仙劍,竟也不快起來,兩柄仙劍,齊齊鳴嘯,洞室頓時再次搖動,碎石如雨一般墜落下來。
許恆無暇多想,將牙一搖,探手握住了仙劍玄虹,玄虹頓時仿佛得勝一般,發出清鳴一搖,化作一道金光鑽入了許恆掌間。
許恆隻覺片片文字,陡然浮上心頭,竟然通篇都是複雜至極的符籙構成,道道都是清光如晝,堂皇大氣,然而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幽華已經錚的一聲,飛離了許恆。
許恆抬目望去,只見幽華化作一道遊光,在洞穴之中四處飛舞了片息,忽然將頭一轉,朝著凌靈秀衝去。
凌靈秀目睹全部過程,還沒從驚訝之中回過神,忽見幽華俯衝而來,只是‘啊’的一聲,便被這柄仙劍鑽入了手中。
許恆本來以為,這柄仙劍不願與玄虹共侍一主,已要轉投了凌靈秀,卻沒想到,隻下一瞬,凌靈秀又是一聲驚呼,幽光又從她的掌背破體而出,將勢一轉,猛地朝著洞頂之上激射而去。
“不好!”許恆心中猛地一跳,幽華已經撞入洞頂之中,隻聞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響,山腹之中猛地照見天光,原來這仙劍竟是生生破開山體,已然鴻飛而去。
“師姐!”許恆無暇多想,便朝凌靈秀靠了過去,卻覺手腕之上微微一冰,原來是凌靈秀已先抓住了他。
許恆只聽凌靈秀大聲道:“師弟,抓緊我了。”緊接便有一片白光飛出,將兩人層層裹住衝天而起。
“這是什麽法術?”許恆心中念頭一閃而過,白光已帶著兩人飛過重雲,忽然往這下方一墜。
一片斜倚的青石台,突然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之中。
“這是?”許恆頓時想起,自己來到玄微派中的前因後果,念頭轉動之間,白光已經重重撞在青石台上。
出乎預料的是,竟沒絲毫衝擊之感,也沒傷及地面分毫,白光緩緩灑開,兩人便已穩穩站在了青石台上。
凌靈秀長長出了口氣,正要說話,殿門之中,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線。
隻一晃眼,飛雲老道已經忽然出現在了兩人身前,卻沒去瞧兩人,而是深深望了一眼天際,回過首來,神色無比肅然,問道:“徒兒,這是怎麽回事?”
說著,語氣突然急切了些:“快說,先叫為師心中有底。”
凌靈秀拜入玄微,還從沒見飛雲這般模樣,心中微微一跳,便要和盤托出,但也正是這時,已有數道虹光朝著此間疾馳而來。
“飛雲師弟!”虹光未到,聲已先至,隻聞天上傳來一聲,說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