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瞬間,猛烈的寒氣已從他的每一個毛孔侵入體內,蔓延肌骨,疾速朝著五髒侵去。
許恆心中一驚,連忙搬運真氣,這才有淳淳熱力從身軀深處湧出,將那寒氣逼退,沒被侵入內腑。
但許恆沒有料到,他運起真氣,確實能夠迫退寒氣,可是外界寒氣,仍在源源滲入,就似織了一層寒衣,緊緊將他縛住了般。
任是許恆如何施為,寒氣被他逼到肌體膚表,被體外寒氣一逼,便又倒流回來,始終未竟全功。
而且與其同時,許恆渾身僵絕,還在朝著更深之處墜去。
三層已經冰寒至斯,若是落入四層,後果簡直不堪設想,許恆恐怕再無抵抗之力,便要一沉到底,成了寒潭深處的一具僵絕之屍。
形勢危急,容不得許恆再猶猶豫豫,他只能將牙一咬,全力運起真氣,一心兩用,一面將體內寒氣趕到一處,再團團包裹起來強行壓住,一面運至體表,死死隔絕了寒氣入侵。
兵行險著之下,終於得見見效,許恆漸漸感到身軀恢復了些活力,急忙將水一舀,便朝著上方快速浮去。
寒潭之中,每層都是涇渭分明,從三層中舀起的水,到了二層、一層,竟然凝而不散,也不會被滲入、混雜,隨著許恆一並躍出水面,這趟取水,倒也沒算失手。
只是許恆無暇管顧,落在地面之上,當即盤坐下來,想要運功逼出寒氣。
沒了外在束縛,許恆本道能夠順利迫出體內寒氣,卻沒想到,那些寒氣似是凝結了般,死死留在了他體內。
許恆不斷運功,竟是完全搬運不得分毫,頂上熱氣騰騰升起,眉目之間,卻是結出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許恆還待嘗試它法,黃臉道童卻勸道:“師兄不必行功了,稍後還要扇火,烤上一會兒,自然就暖了。”
“哦?”許恆眉目微微一動,這才退出行功,見黃臉道童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這才說道:“那我們這便走罷。”
黃臉道童點了點頭,便又帶頭回返,此番沒再波折,很快回到丹室之中,喬澄已經沒了蹤影,只有葛道還在原處閉目盤坐。
兩人進了丹室,他也沒有睜眼,便淡淡道:“童兒,將水添入丹爐,再把葵扇取給了他。”
黃臉道童應了一聲,接過水去添入八卦爐中,又在牆上取下了把一人高下的芭蕉扇來,交到許恆手中。
葛道人也沒解釋之意,便道:“還不快去扇火?”
許恆見喬澄都已將他留在這裡,顯然任人差遣,也沒什麽可說,便將芭蕉扇扛著,來到丹爐之前坐下。
這時葛道人的聲音又忽然傳來,卻是念了一段口訣,吩咐道:“一邊念誦此決,一邊煽動爐火,動作要快。”
許恆只能依言施為,默念口訣朝著丹爐一扇!
爐中果然火光大作,一股熱氣瞬間撲到了許恆面上,卻叫許恆臉色為之一變。
他體內的寒氣驅之不去,渾身始終如墜冰窟一般。黃臉道童說,扇一扇火,便能烤暖,但他這麽一烤,卻覺外炎內寒,冷熱交加,好不煎熬!
偏偏這時,葛道人又催促道:“偷懶什麽?繼續!”
許恆隻好接著扇火,八卦爐中,火勢越來越旺,似乎要將許恆須發燎燃,許恆體內,寒氣竟也跟著節節高漲。
許恆苦不堪言,但也只能咬牙堅持,不知扇了多少下,伴隨爐中火勢到了頂點,許恆忽覺體內‘堅冰’,似乎融解了些許,化為一道清流,潺潺湧至渾身上下,沁入肺腑。
許恆隻覺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竅穴都舒張了般,開始吐故納新,此刻寒、熱都已隔絕,只有暢快可言。
更叫他驚喜的是,冥冥之中,似有一種服用玄元築基丹、乾陽固本丹時,才有的滿足之感,從他心中源源湧出。
許恆本道,欠了季聽笙的緣法,為全因果才到此地,受些苦頭也是應當,哪裡料想得到,擔水扇火,還有這等機緣!
當下更是心甘情願,發奮扇起火來,漸漸發覺每過九九八十一下,體內堅冰便會融化些許,共計七七四十九次以後,才終於完全消散。
至此,扇起火來便成了單純的苦力活計,不過沒了體內寒氣,些許炎熱對於許恆,也再算不上是什麽折磨,他自勤勤懇懇扇著,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得一聲:“好了。 ”
許恆停手回過頭去,葛道人仍是閉目端坐在那,淡淡道:“火勢已足,暫且到此為止,七日之後再擔水來,接著扇火。”
許恆連忙起身,黃臉道童又靠近前來,指引他將芭蕉扇掛到牆上,接著道:“師兄,我帶你去落腳之處。”
“有勞師弟。”
許恆跟在童子身後,離開丹室,徑直出了大殿,瞧見日頭竟然還是初升之時,才方挑了挑眉,又發覺腹中竟有饑虛之感,不由問道:“師弟,這是過了幾日了?”
“師兄,已過三日三夜了。”黃臉童子答道:“稍後到了住處,我再給你送些吃食和洗換衣物。”
“不過山上清苦,只有辟谷丹和道袍,師兄只能將就了。”
許恆又非貪圖享受之人,便應道:“那是再好不過。”
兩人轉過幾圈,到了一處精舍,黃臉道童給他取來衣食,又以法術幫他掃灑潔淨,這才拱手告辭。
許恆送走黃臉道童,獨自回到廂房之中坐下,想起自己上次長居一處,竟然還是啟明院中。
雖然在這擔水、扇火,乃是不可多得的機緣,但是許恆還是不禁想道:“也不知要在這裡呆到何時,才能前去天池山中,真正安定下來。”
想著想著,太陽已經近了中天,眼看‘朝日’時分將要過去,許恆這才收起思緒,服了丹藥開始入定煉炁。
三日三夜以來,許恆什麽功課都沒做,更沒有空持身養神,本來不說逆水行舟,總也該有些許板滯。
卻沒想到,這一煉炁,便似追風逐電,一日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