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好一番鬧劇之後,這乾坤殿的晚宴才堪堪開始,這諸多插曲在皇城生出,直教宮人惶恐不已,好在尚有禁衛,才不叫宮內出了事情。 太上聖母-惑氏得宮人擁壘,正從內城而出,諸部女婢宦官所引,入得乾坤殿,滿朝文武盡皆起身相迎,這皇聖母生得花容月貌,體態幽雅,還未入座,便變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只是甫一入殿,太上聖母便領著皇室公主皇子上到正座旁,對著此宴的主角-來自仙國的**尊微微一禮,歉意道:
“今兒個華墟生異,清光照耀三十裡,原是有尊客臨。”
“只是今日宮城不察,平白擾了尊者之宴,吾代皇兒,敬尊者一杯,以表歉意。”
“尊者的仙國神將,吾已令人引佳肴美酒入上林側苑,絕不教尊者再費心了……”
東周皇聖後頗具手腕,接過侍從高端的酒盞,對著武庸以示意,待這生得極為好看的年輕道人同樣舉杯之後,東周惑後昂首便是一飲而盡。
兩番讓外朝兵馬闖入皇宮,使皇家失顏,可皇家絕不容許這般事宜再度發生。
尤其是在遊歷至東周的尊者面前,順勢而為,端的是要給這尊者一個交代,也給風氏皇族立下威嚴。
“大將軍,今日無故闖宮的人,梵修也好、方士也罷,你須得狠狠的查,務必要給尊者一個交代。”
太上聖母-皇聖太后惑姬再轉頭對著驃騎大將軍惑武,這位嫡親兄長沉聲交代道。
後者立時起身,拱手遵令。
而場中的文武諸臣見狀也是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多言。眼看皇室便是要借勢重起,外奉一仙族尊者為上賓,內有祖上屍皇護守皇陵,只怕,這一查,華墟上下就得卷起驚濤駭浪來了……
武庸見這惑太后有颯爽之姿,也不自矜,迎合著她亦是對飲一喉,再溫聲答道:
“不敢,此番卻是貧道叨擾了。”
只見這矜高的道人右掌一托,掌心便有一羊脂玉瓶出現,其左指朝那玉瓶一點,頓時瓶口毫光大放,道道清光從瓶口生發,化作一枚枚青翠欲滴的靈丹,落在宴中群臣的案幾之上。
“此乙木靈丹,為天地精粹丶草木靈根所煉製,在吾門下,也是作餌服食之丹,昔日貧道下令禁止府中修士食火丹,少惹煙火雜質,隻用這乙木靈丹服鉺練氣……”
“此丹藥性清純,不行大功,不亂五行陰陽根本,是為靈丹服鉺。”
“隻贈此丹予以諸位致歉矣,先前貧道,著實唐突了。”
這乙木靈丹於修士而言,常常伴隨導引練氣之術而服,其不似金丹、還丹,有大進之效。單單藥理取個輔佐二字,更合道法自然;於凡人亦能頭腦清醒、延年益壽……
滿宴文武驟得此丹,齊齊起身拜謝**尊,再將此丹一一收入囊中,但也不敢輕服。
得後,又有方士真人,兵修大將,儒門士子一一禮敬宴飲,少帝風卿也是全程陪伴在側,沒有絲毫的不耐……
及至宴中**,少帝風卿突的起身,站到那仙國**尊座前,長鞠不起,沉聲拜道:
“七日神遊,卿親眼所見,仙師踏海而來,斬蛟龍,除山君,辟河伯,須臾間神遊雲間河闕,朝遊南海,暮棲北邙……”
“卿曾觀梵修之法,只是其通篇自我獨尊,念頭塑就如來之意,雖有慈悲之名,卻是盡收妄念於腦,梵表魔心。卿雖年少,卻也知此念於帝王將相而言,絕不可行……”
“卿又嘗習方士之道,方士者,於天理中求其矩,規其矩,卻是流於言表,隻似借法。”
“仙師隨侍,有護法者,一千三百載得證就陰神;有妖王,八百載成道,歸於外藩;有正修大督,亦是得兩百載,面如少年,似時光不存……”
“卿欲拜仙師為帝師,加封右護國**尊,東周靈山任由挑選……卿願隨侍仙師左右,修行真法。”
話未說完,少帝摘下冠冕,俯首再拜。
這般舉止,可是嚇呆了朝中文武一跳,自去冠冕,躬身在側,少帝怎就,如此好仙學呢?
正如少帝所言,帝王將相舉手抬足便是牽動整個東周,兵修傷體,易折壽;梵修魔心慈面二體同生,等閑壓不住魔心,更不可修,否則禍亂天下;方士一脈,亦需得耐下性子,好生鑽研……
若說修行,在儒生眼中,凡是帝王將相,修行便是以私家誤國家。
若非少帝只有另拜帝師方能稍加抑製那七百年未變的霸國國師-慈航普度,他們是決計要反對的。
天下豈有七百年之太師乎?
卻見那金袍**尊好看的眉頭突然皺起,避開少帝之禮。
“不瞞陛下,貧道修行至今,受仙國封,亦是位列一方道官,巡視海內萬靈,族中有正修千余,道童、仆役數萬。海外諸爾小國亦不過貧道掌中一隅,是以那梵修逾矩,吾自可將其打落塵埃,甚至斬於馬下,亦是有理。”
“可陛下一國至尊,安能拜我這道官為師?”
“吾今不過遊歷至此,毋需甲子,還將離去,陛下屆時可隨我去?況弟子者,道學承負,前人因,後人緣,陛下恐怕與貧道並沒有師徒之緣。”
那**尊右手一張,其中霞光迸發萬丈,只見那光芒中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藍海,海上時常點綴著大片的巨型陸地。
有神將化身混天大鵬巡視領地,雙翅一揮,便是百裡之遙;海上又有百丈神舟離地禦風而行,那小山般的寶舟上侍立著整齊劃一的銀甲軍陣,千人一體,威喝一聲,當即,鐵血鋒芒之氣便是撲面而來;遠處,又是數尊百丈余高黑甲巨傀踏海而行,可見傀儡肩膀上站著數名修士,十指輕動,牽絲相連,這黑家巨傀便轟然踏在海上,似乎是在追逐著何物……
視角再往上拉,緩緩便能望到那沿海無垠的陸地邊際線,時常有巨艦靈舟出入沿海,又有仙修雲集,或禦駕乘風,或乘靈鶴寶禽,或騰雲駕霧,或以身踏浪、如履平地。
僅僅是那來往的道人放在東周就至少是觀守、大將級別。
此地卻是比之東周繁盛了太多,而且,那景象中的道道清靈之氣,場中文武僅僅是一聞,便頓覺頭腦清醒。
僅此一角,場中諸臣就敢斷定,那景象若是不虛,那方地界的修行盛況便是勝東周五倍不止!
這般龍蟠一海的地界之主,難怪不將國師-慈航普度大尊放在眼裡。
見場中糾結至此,在後方默然坐著的聖母惑太后卻又是起身出言,對著少帝風卿輕笑解釋道:
“法尊何等人物,仙族子弟,又是這般年輕,成一方道業,弟子之擇,關乎重大,自是不同。”
聞得武庸自有一方基業,無需多久還要離去,這太后對武庸更是上心,再勸向武庸道:
“尊者擇弟子,自是事乾重大,皇兒只是頗慕仙學。”
“即使尊者另有基業,但遊歷東周修行,我等怎能無禮?”
“授帝師位,加東周妙上**尊之位,同一品,開仙士府,封武王,封邑八千戶,與國師並立……我大周如今南方雖有有恙,但北方仍有靈脈七十二座,任由法尊所取。且在華墟中曾有一鈞天殿,請法尊與各仙修,暫居於此……” 惑後手筆不可謂不大,慈航普度大尊於華墟帝都運營數百載也不過如此了。
武庸眉頭一挑,細細打量著惑後一番,二人卻是恰好四目相對,坦然相視。
“仙道貴生,陛下若好學,可時時與貧道探討,吾亦樂見到仙道也能在東周大地生根發芽,成就一方道統。”
“只是這王位封邑,開府之儀,貧道卻是不能受,聖後還是收回此命罷。”
“貧道屬扶搖一脈,名號武庸,陛下若有心,近些時日可每日於紫霞將起之時入鈞天與庸同修。”
說著,這青年法尊遞給少帝一卷古經,此經通體由白玉鑄造,以金絲相連,其上花紋繁複,乃是混沌諸世共通的隸文,其上書《四時風》三字。
扶搖武氏,風道承襲於瓊明洞天,《大風古經》總攝風道綱理,又有諸法,及至前不久,武庸連得飛砂走石、三昧神風兩道風法,再與大風古經中的呼風喚雨合為風道三法。至今,扶搖風法,也算是真正的有了一套完整的經與理丶術與法,扶搖風法有了可以廣傳天下的資格。
這少帝若真有恆心,有資質,他也不妨結個善緣,興許扶搖風法的第一脈分支就應在這東周大界呢?
少帝風卿小心翼翼的接過經書,他發誓,不管是在都城隍廟還是在國師府、方士府,他都沒有見過這麽精妙的經書。
但他突然捕捉到了武庸口中的關鍵,近些時日……
“啊?法尊要去往何處?”少帝驚問道。
若這位法尊這時候離了華墟,他怕不是就要少帝失德,被另立新君了?
國師那老東西可不是面上的這般慈悲啊。
“吾修行法,須以各地靈脈以成神通,如今又受陛下與聖後厚愛,聽聞東周之側有妖魔環顧,西有蜃魔,卷萬裡黃沙盡吞西荒,南有惡龍老妖裂疆逆行。”
“貧道欲先取西荒黃土靈脈,除了蜃魔……”
“陛下,這靈脈可否讓貧道所取?”
武庸猝然起身,拱手以問。
宴內眾人今才恍然大悟,難怪這位法尊不遠萬裡跨海涉洋,原是所求靈脈啊。
但是他竟有把握除了蜃魔?
少帝當然是點頭,靈脈而已,還是那無人區中的巨型黃土靈脈,若能除了蜃魔,縱使是十座靈脈,又何妨?
朝中太傅也豁然起身,對著武庸躬身一禮,問道:
“法尊自海外來,又是以妖王為藩,妖女為侍,老朽敢問法尊一句,法尊就不怕那妖魔起了異心否?”
太傅之言,亦是滿朝文武心底直言。
卻見武庸矜高一笑,不甚在意道:
“異心?是什麽東西等讓他等冒著挫骨揚灰之險起異心,如果他等如此還起異心,那罪責在我,或是我壓榨的太狠了,對嗎?”
“不過,東周卻不可行,唯有人人如龍的修行大世,人族至上,才能壓得住萬靈……”
太傅再問:
“我東周如今西有蜃魔佔大漠,北有群魔大寇七十二山,南有蒼澤老龍、黑山鬼君,敢問法尊,應如何治之?”
這卻是一個極大的難題,這四方,每一方都不是能輕易解決的,三尊元神,加上七十二山群魔,擅自動兵的話,稍有不慎就是破國之險。
卻見武庸略微沉思後又發問道:“你東周大世,修行者有幾何,最高者為何,兵馬可曾足數?”
太傅對曰“我兵修正軍足員足數,可動者不下十萬,方士三千,無一不精,修行至高者乃四鎮將軍,三脈觀守,皆為三階真人位列。”
或許是國師府之壓迫,或許是皇族那動不動就送去守皇陵的懲罰,總之,東周兵馬卻是頗為強盛,說實話,若是加上城隍國師,這般實力放在九州,亦是能橫霸一方州郡的。
可惜的是都城隍做著自封山川土地神靈的春秋大夢,國師更是心懷叵測……
“若是有四階尊者出手,便如貧道,可火鴉橫空,萬日齊落蒼龍大澤,使那老龍離了水,斬之!”
“又或是取瘟氣疫氣,散入那無邊大澤,自可叫那老龍失了存身之地,只是需得一人護住東周邊境,一人護在海上,方好絕了老龍。”
“黑山枉死城麻煩了些,不過有十萬血煞兵修,也自可破之。”
“西荒蜃魔,待吾月旬後滅之,也就無須憂心了。”
“七十二山群寇,只怕是迫於妖亂流亡的周人為多吧?若是東周能定妖亂,那區區大寇又何須憂心?”
“東周至今,雖已生亂,但民心仍舊歸附,諸公卿若是能護佑住周人,滌清妖魔,尚可中興。”
“貧道卻是不解,大妖難除,但這四方禍亂的小妖,以東周之力,卻是不至於無解吧?還是諸公卿亦是肉食者鄙?從無此心?”
武庸執盞,與宴中文武侃侃而談。當他談到若是他當如何除妖之時,眾君眼中彷佛閃過其鎮壓大魔不可一世的風骨;當他談及,東周人心歸附,尚可中興時,諸君心頭一振,這可是如天人般的尊者定言啊!但當其呼號眾臣肉食者鄙時,宴中文武皆無言以對。
不是他們沒有過想法,實際上兵修大將丶真人觀守也時常鎮壓各方妖魔,但始終難以遠離,一為皇帝不敢讓他們遠離朝堂,二是屢為國師所鎮,早就失了那份拳拳之心……
及至此時,群臣起身,再拜武庸,其中幾位將軍亦是齊齊開口。
“若法尊西鎮剿魔,我等願效犬馬之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