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說得這樣可憐,但宮夢弼卻一點也不心疼,反倒另起了一番心思。
果然,就聽城隍神道:“日後還望三位多多幫忙,助本官管好吳寧縣的陰陽兩界。”
姚道長和法明禪師自然義不容辭,但宮夢弼隻含笑道:“我麾下只有些野狐聽任,恐難堪大用。要是城隍神不嫌棄,我倒是可以送幾個來協助您料理內務,又或者勉強充作三司小卒,做些粗使活計。”
姚道長和法明禪師因為本就是與百姓時常接洽,對於扭轉城隍神風評很有用處,但宮夢弼直接送人,就讓城隍神心中既喜且憂。
喜自然是能有人手可用,但憂,又怕是狐狸在謀劃什麽壞事——別看嘴上說客氣,但在心裡,城隍還是對狐狸有一種不信任。
但如今確實是用人之際,城隍神三司空置,除了看門小鬼,只有兩個判官能跑腿。但凡出了一點事,就要忙得焦頭爛額。
要重新培養勢力,得經年累月,這就意味著除非有什麽特殊情況發生,這種焦頭爛額的日子還要過上許久。
面上,城隍神立刻大喜過望,就差和宮夢弼把臂同遊、義結金蘭了,連連感謝道:“多謝仙友施以援手。”
宮夢弼連連擺手:“哪裡哪裡,都是些野狐,充充門面的草包玩意,當不得謝。”
宮夢弼又道:“我如今在狐狸坡設狐子學教化群狐,這幾個草包送來倒好說,但他們還不曾修完學業,懇請您每月給他們一些休沐時間,回狐狸坡補回課業,不至於蠢笨如豬,倒添麻煩。”
這樣一來,倒像是給自家子侄找活乾的長輩,並不像是把狐魅當棋子用的野心家了。
城隍神有些拿不準,心裡迷惑,但不準備拒絕。笑話,拒絕了誰來供他驅使,真準備讓城隍老爺親自上街捉鬼嗎?
城隍神自然笑著應了,“他們越厲害,我越是輕松,豈有不允的道理?”
宮夢弼便先謝過了,道:“待我回去挑幾個還算機靈的,就讓他們來城隍廟報道。”
城隍感謝不已,準備把送來的人吃下,至於什麽陰謀詭計,就通通擋開。
宮夢弼自然能猜到他會忌憚,但也不妨事。
他也不準備對城隍做什麽,只是安插幾個眼睛盯一盯,以免這位又是個草菅人命、肆意妄為的。
他現在露面了,就不好對城隍動手了,不然吳寧縣接連沒了兩個城隍,不得把大佬驚動,親自下來調查?
若真是察覺出來什麽不妥,就到了有請姚道長和法明禪師兩位出場的時候。宮夢弼不好出手,他們還不好出手嗎?
想到這裡,又深覺得要同這兩個工具人打好關系。
登門拜訪,姚道長給城隍神送了幾枚丹丸,法明禪師給他送了一盒瑞香,宮夢弼給他送了幾瓶月露酒。
聊表心意,也不是什麽貴重物品。
又聊一聊吳寧縣的近況,說一說吳寧縣的陰陽秩序,很快就辭行了。
其實不是一路人,只是如今城隍勢微,所以以禮相待,十分謙遜。若是城隍勢大,恐怕場面就要反過來了。
畢竟七品城隍,比他們這幾個位格都高些。
從城隍廟出來,姚道長微微皺眉,問道:“你這送人去,會不會跟他牽扯太深?”
姚道長倒是把他當做朋友,這話也不避諱就問出來。
宮夢弼自然坦誠:“畢竟是他來做城隍老爺,我送幾個人來供他驅使,日後若是有什麽涉及狐事的,他總要考慮一些,不要碰到狐狸做壞事就斬了。”
“我雖任吳寧縣狐會,但主要還是天狐院生員,不會將我牽扯太深。若是有朝一日我調走了,總得給其他野狐找點出路。”
姚道長敬服:“你教化群狐,倒有拳拳愛護之心,希望群狐能如你所願,行正道,做正事。”
宮夢弼道:“這也是我的願望。群狐行正道,做正事,也不枉費泰山娘娘庇護。”
他如今做的事情,其實和天狐院做的事情沒有兩樣。
天狐院就是考核群狐,合格的是生員,可以修仙。不合格的是野狐,不許修仙。
合格的生員,就是天狐院的門生,山長的門生,可以得到培養。
只是天下野狐之數眾多,而能考上天狐院的少之又少。天狐院也會安排狐仙去各個地方管理狐狸,比如宮夢弼如今擔任的狐會。
天狐院培養狐仙,宮夢弼就培養野狐。管束群狐,群狐服於威懾,卻未必心懷感激。教化加上管束,宮夢弼覺得是一條可以探索的路。
同兩位朋友道別,宮夢弼還是回了狐狸坡。
在狐狸坡繼續修行,吞吐太陰,積蓄法力。臨近晦日,月牙彎彎。
正修行時,聽到不遠處有一聲烏鴉叫,這聲音耳熟極了。
他循著聲音走過去,果然就看到陰官余合一手擎著烏鴉,一手負在身後,含笑地看著他。 uukanshu
宮夢弼露出笑容:“余神官,許久未見了!”
余合如今看起來比此前要精乾很多,不似之前懶散,道:“我出去打仗,你倒是也沒有閑著,給我找了許多事。”
宮夢弼知道他是指倀鬼和引渡亡魂的事情,道:“既然見到了,總不能袖手旁觀。你出去打仗,還能記掛著我的事,難道是臨陣脫逃回來了?”
“我要臨陣脫逃,就被軍法官拿去祭旗了。”余合笑著搖頭,“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嶽府大破句留部,如今已經得勝歸來了。”
宮夢弼也大喜過望,“大勝凱旋!果然是喜事!可抓住句留部鬼王了?”
余合歎了一口氣,“哪裡這樣容易捉住,只是大破鬼城,把他們打進鬼霧當中了。”
幽冥之中的鬼霧,其實是還沒有開化的地方。幽冥也同人間一樣,陰司統治的地方,就是如同人間王朝的疆域,井然有序。而陰司還沒有開發的地方,就是一片荒蕪,被無窮的霧氣籠罩著,其中藏著許多怪物。
比如極為出名的土伯一族,以鬼為食,凶得不能再凶。
宮夢弼略有些失望,但仍舊很高興,“在迷途中打轉,他們再想興風作浪,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余合頷首道:“正是。”
宮夢弼道:“既然是喜事,怎麽沒有美酒相伴,來與我喝幾盞?”
余合露出可惜的神色:“我也想,只是實在無暇。等我有空了,再來叨擾。”
宮夢弼笑了起來,道:“那我就掃榻相迎了。”
余合大笑著,消失在夜色當中。
7017k
最新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