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極為不凡的變化,甚至某種程度上是妖魔和神明之間的分野。
哪怕是邪神,遵循的也是神道,只是這種神道充滿了原始、蠻荒的氣息,並不為正統所承認。
神道甚至比仙道還要古老。
但古老並不意味著強大,甚至與時代背道而馳。
比如如今的猖神,遵循的就是更為原始的神道——渴求供奉、貪婪血食,彰顯神通、攫取信仰。
舊日之神,無分正邪,幾乎都是這樣。
是後來仙道乃至人道發展,才逼迫著神道不斷革新。
那些無法適應時代,因循守舊的人物許多都已經埋葬在地府之中,不管曾經有多大的聲名,多大的神通,最終都成了一抔黃土。
五通神走的就是原始的神道,並非今日之神道。
今日之神道,是容不下神明肆意妄為的。
不過不論舊日神道還是今日神道,既已入神道,有別於妖魔。
猖神毫無疑問是受香火供奉,附屬在五通神的神道之下。
水部將軍能訓練他們以鬼神的法相展露威風,而跳脫出妖魔鬼怪的本能,足以見得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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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庭大仙誠心實意誇讚道:“將軍真是好本事,我不如你,日後水部猖神還是由將軍統率,得將軍相助,必能為大王分憂。”
只是一句話,便叫水部將軍肝火大動,仿佛被人捏著嘴巴塞進了一條毒蛇,當即就臉色發青了。
金庭大仙隻作沒看見,笑眯眯道:“還有一事要請將軍通傳下去,我欲祭煉法器,需得水部兄弟相助。”
金庭大仙將祭煉法器的咒語告訴了水部將軍,道:“念誦咒語,便會見到明月,此乃我法器靈性顯化,會吸納一道法力,並不會為難眾位兄弟。”
水部將軍隻覺得那條毒蛇咬得他肺腑生了爛瘡,以至於說話的時候都感覺到喉頭的腥氣,皮笑肉不笑道:“統領,您剛剛上任,便要眾位弟兄削了自己法力供奉您的法器,只怕弟兄們心中會有怨言。”
金庭大仙笑眯眯道:“誰會有怨言呢?若有怨言,你隻管告訴我,我來處置便是。”
水部將軍龍角似乎在發光,好似要從中湧出什麽,又被他壓製住了,笑著道:“那屬下盡力去辦,想必他們不會不識好歹。”
金庭大仙道:“不,不是盡力去辦,是要辦成。”
他金童之中帶著某種審視和殘忍,道:“若是他們不肯,你應當有法子讓他們肯。”
水部將軍如同被某種猛獸盯住,仿佛磨牙吮血,會把他剝皮拆骨吞吃入腹,他的喉嚨上下聳動著,服軟道:“屬下明白。”
金庭大仙又恢復了平和的神情,那金色眼眸在水底似乎有著浮光,倒顯得柔軟起來,隻輕飄飄道:“有勞。”
金庭大仙轉身離去,絲帶一樣在水中遊動著,離開了石湖。
水部將軍捏的指節寸寸作響,身邊的湖水翻湧著,好似煮沸了一般。
金庭大仙飛到了水面上,在妖船中與通惠大王相見。
通惠大王又在看他面前的茶盞,好像裡面是一台戲,各個名角輪番上陣,上演著一出大戲。
通惠大王看得入神,金庭大仙湊過去腦袋,果然見到其中似乎有一個小人在磕頭朝拜,把腦袋磕得邦邦響,一下子就滿頭鮮血。
那小人慌裡慌張,咬著牙似在哀求又似在怨恨。
金庭大仙看了一眼,便問道:“這有什麽好看?區區凡人,值得費心思嗎?”
通惠大王嘿嘿笑了一聲,道:“你不懂這其中的樂趣。”
金庭大仙不喜歡看,他就把這杯茶水吞到肚子裡,連杯子裡的兩片茶葉也一同卷進嘴裡,胡亂嚼了嚼,好似不是在嚼葉子,而是把那杯子裡的小人嚼爛了吞在肚子裡。
他吞了這一杯茶水,如飲美酒,露出酣暢淋漓來,道:“這蠢驢有賢惠的妻子,慈愛的母親,家中小有積蓄,雖不能得享富貴,卻也能安享天年。他還有一個剛出生的兒子,該是文曲星下凡,會成為一方名家。”
“但是這蠢驢嘛,被朋友在姑蘇的好日子迷了眼,想要錢,想要逍遙,求到我頭上,我自然不能不幫他了。我叫姑蘇的大商人看中了他的妻子,把他妻子買走了,掙了一大筆。他老娘被氣死了,只剩下一個兒子。”
“他賣老婆的錢賭光了,剩下一個小子,也索性發賣給我了。我要他兒子做什麽,隻取走了他的文命,給了他一個癡呆,保他有錢花。”
“他自己受不住這癡呆的折磨,使計把癡呆摔到河裡溺死了,如今正喜不自勝哩。”
通惠大王在興頭上,道:“似這種蠢驢,哪裡有什麽命可言呢,我欲使其成則成,我欲使其敗則敗,你瞧他那模樣,多有趣。”
金庭大仙擺了擺手,道:“庸人向來如此,大王,我要去上方山修一座洞府,好做個落腳之處。”
通惠大王見他不感興趣,也不以為意,道:“我傳你一套法決,你自去便是,山中猖神都認得你,你去尋天部給你修一座洞府,要不了多少時日。”
通惠大王便傳了金庭大仙一套法決, 乃是五猖法,運使這法子,便能借助五通的力量驅使猖神,算是某種印信。
沒有這五猖法,金庭大仙都進不去上方山。
金庭大仙便化作飛虹離去,通惠大王看著他的背影,道:“怎麽就不好玩呢?整日就是修行,真個無趣。”
好比得不到的人,便日日記掛在心中,想方設法也要把他弄到手,如今弄到手了,雖然仍舊看重,卻又總差了點意思了。
金庭大仙有意讓他略微能看到自己的命數,他看得越多,興趣反而越減了。
金庭大仙去了上方山,不敢驚擾太郡聖母,使著五猖法喚來了天部猖神,為他在觀音峰開鑿洞府。
天部猖神本就是在鎮守著老巢,負責打點上方山一應事務。雖然金庭大仙是水部的統領,但只要是統領,就得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