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手當然不是怕金庭大仙失手把那法師殺了,而是怕孚佑帝君失手把金庭大仙打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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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金庭大仙小小妖狐,哪裡敢與帝君神威辯駁呢?若是有娘娘靈應在,大概還會給面子聽他說兩句的。
金庭大仙有嶽府的關系,就是真失手了,只要留得軀殼在,還陽也不難。
要是孚佑帝君失手了,隻恐泰山府君不舍得放人哩。
泰山娘娘自然不肯搭理他,但好在金庭大仙虔心供奉娘娘,也有求必應,當即便借著祈願樹察覺到身上的靈應變得更加豐厚起來。
說是豐厚也不妥當,更像是原本潛藏著,如今顯現出來,叫人能一眼觀之。
得了娘娘靈應回饋,金庭大仙便安心前往姑蘇。
采雷官欲言又止,也不知道金庭大仙所說的“快了”到底是以什麽尺度來計算的。
若是以凡人的眼光來看“快了”,再多也就是兩三月吧。若是以狐妖的眼光來看“快了”,是不是要個五六年?
金庭大仙沒有空理他,穿過煙雲,奔著姑蘇去了。
城門坐落西北,以象天門,通閶闔風,故為閶門。
姑蘇城是一等一的繁華之地,修此城時,也相土嘗水,象天法地,本身有著非凡的氣象。
閶門乃是首門,更是繁華。
金庭大仙變成凡人,便在附近打探了消息。
金庭大仙化作一個滿面愁容臉色蒼白的人,隻說家中不乾淨,聽聞福濟觀有能人,問了一個老人,請他指路。
這老人便道:“就在那巷子裡,劉法師可厲害呐,驅邪捉鬼,降妖伏魔,樣樣精通,你可找對人了。福濟觀裡供著孚佑帝君,濟世度人,靈得很。”
從姑蘇百姓口中聽來的與通惠大王口後聽來了,顯然不太一樣。
在通惠大王口中,這法師半吊子修行,但在附近的百姓口中,倒神通廣大了起來。
凡人不識神通,卻可一窺法師的品性。
金庭大仙驚訝道:“這麽靈驗?我孤陋寡聞,竟沒有聽過福濟觀的名聲。”
老人就笑了起來,道:“那你聽過軋神仙嗎?”
金庭大仙也搖頭,這老人就露出他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為他解惑。
福濟觀供奉的孚佑帝君極為靈驗,每逢帝君壽誕,便有許多百姓前去上香祈福。福濟觀又在小巷弄之中,往往摩肩擦踵,好不熱鬧。
劉法師曾說,帝君壽誕那天要化身乞丐、小販,混在人群之中濟世度人,因而逢此盛日每個人都可能是他的化身。
凡人不識神仙面目,又想沾一沾仙氣,便擠來擠去,希望能軋到神仙身邊,就會得到仙氣,交上好運。
由此而生的祭祀和慶典,便稱作“軋神仙”。
金庭大仙不知軋神仙的真假,但卻對面見劉法師這件事,生出幾分不確定來。
拜別了老翁,金庭大仙在閶門外看了看,又去福濟觀附近轉了轉,便感受到了不同之處。
福濟觀很乾淨,甚至比閶門還乾淨。
閶門之上,尚且有城皇麾下的鬼神值守。但福濟觀周圍,什麽鬼神妖邪都不見蹤跡。
不見城皇的人,也不見五通的人,唯有福濟觀當中的孚佑帝君不言不語。
金庭大仙維持著神通變化,頂著泰山娘娘的靈應進了福濟觀。
福濟觀很小,只有一間殿宇供奉著孚佑帝君,兩個本事稀疏的道童打理著觀中的事務,沒有見到劉法師。
金庭大仙站在福濟觀中,便察覺到孚佑帝君的神光如火,能把人燒成灰盡。
但這神光落在他身上,便隱隱約約浮起來泰山娘娘的靈應,如同朝霞,隱隱約約泛著紫氣,好似寶衣,將金庭大仙護在其中。
金庭大仙神色一動,便明白若是著天衣來,想必也能不驚動帝君的神光。
只是他如今奉旨成妖,仙籍都被隱去了,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天衣加身。
有娘娘靈應護持,金庭大仙心中大定,到了帝君神像前上香禱告,默默祝禱間,便將事情和盤托出,道:“降服五通,或需法師相助,還請帝君成全。”
只可惜孚佑帝君畢竟不是泰山娘娘,縱然祝禱,卻未有回應。
金庭大仙也不以為意,這才是正常情況。他一介野狐,若非泰山娘娘掌管了天下狐仙,他又考進了天狐院,否則哪裡這樣容易請來娘娘這麽多的靈應。
金庭大仙念念有詞,他臉色蒼白,帶著倦容,一看就是有心事的。
上過香,金庭大仙便往功德箱裡投香火錢,只聽叮當兩聲,悅耳動聽,便把觀裡昏昏欲睡的道童驚醒了,吸引了他們的心神。
不是初一十五,又不是節慶,燒香拜佛的本就少,夏日神乏,但如今這好聽的聲音,倒叫人好似吃了冰一樣舒爽。
兩個道童看著金庭大仙在帝君神像前拜了又拜,才搖搖晃晃出了門。
兩個道童心癢難耐,想要打開功德箱瞧一瞧,卻又怕壞了規矩,終於等到晚上,關了門,才打開功德箱,立刻就被兩粒白花花的銀子閃了眼睛。
功德箱裡還有十二三個銅板,但已經受不到道童的關注了。
“這怕不是有二兩吧!”
“二兩銀子!”
“師父!師父!今日香火錢有二兩銀子!”
劉法師呵斥一聲,道:“大驚小怪!二兩銀子,有什麽稀奇!”
他從房裡出來,見著那燈火下亮閃閃的銀子,便捉到手中,摩挲了兩下,就收到袖子裡不見了。
如今這時節,正是艱難的時候。不是初一十五,道觀裡也難有進項。
兩個道童立刻一左一右把住老道士的胳膊,道:“師父,見著有份!”
劉法師一人敲了一個腦瓜崩,道:“錢我存著,以後不還是你們的。”
兩個小道童噘著嘴,都要哭出來了。
劉法師便道:“怕了你們了,兩個討債的。”
他撚起桌上的銅板,數了數,然後一人給了六個, 最後一個自己收起來,道:“這總行了吧!”
說著,便哼著曲調又進了屋。
“哼!”
兩個道童氣得跺了跺腳,也拿他沒有法子。
不過好在第二日,他們又瞧見了那個拜神的年輕人。
臉色蒼白,心事重重。
這一次,這年輕人一來就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他們一個關心地看著地上的紋路,一個數著牆上的磚頭。
但總有一道余光,隱秘又迫切地,看著那個心事重重的年輕人。
叮當。
又是兩聲。
一下子,便叫人精神都振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