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遠惶恐之中,也不忘了在宮夢弼面前向青先生道謝。
“多虧青先生幫我將那三個驅使小鬼的神漢懾服,否則他們人多勢眾,到時候腹背受敵,我就未必能活著回來了。”
宮夢弼笑著看向青先生,道:“是這樣嗎?青先生。”
青先生卻笑著拒絕了孫文遠的感謝,道:“是那三個小賊犯了窺視鬼神的忌諱,又身負蓄養邪鬼的罪孽,我才出手懲治,奪了他們的雙目,除了他們蓄養的邪鬼。”
宮夢弼意有所指道:“你聽到了,是那三個小賊自取滅亡,可不是在幫你。”
孫文遠不是不靈光的人,只是有些優柔寡斷的暮氣罷了,宮夢弼稍有點撥,也一點即通。
但他還是有些不甚明了,卻不敢向宮夢弼發問,隻好把疑問藏在心裡,等回頭向康文求解。
宮夢弼囑咐:“你得了我的製鬼神之方,這雖不是不傳之秘,也稱不上我獨一門的道學,卻也是我修行所得的手段。我有幾句話囑咐你。”
他又轉向康文,道:“你也記上,日後若再有草野之狐來求製鬼之法,凡受此法,要循此戒。”
他以戒來形容,康文和孫文遠便都肅容以待,點頭應是,不敢輕慢。
“我所授製鬼之方有二,一者以太陰為鑒,製孽鬼邪神,循的是太陰之理,請的是十二月神,奉的是太陰帝君。此方隻可用來製孽鬼邪神,凡用此方,需立身端正,不可為一己私欲而弄法逞凶。”
“一者以泰山為鎮,製惡鬼凶頑,循的是泰山法度,請的是嶽府真神,奉的是泰山府君。此方乃通幽之方,凡用此方,需遵守陰律,不可借法作惡,尤其忌諱用在生人身上。”
“都記住了?”
康文和孫文遠便拜道:“記下了,多謝夫子教誨。”
宮夢弼並不擔心他們倆,他們倆都是好孩子,不會濫用術法。
傳下這兩句戒律,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太陰之鑒,是陰宮死籍錄名號,太陰帝君敕罪責。用這法術的人若是自己立身不正,同樣要被記在陰宮死籍之中,到時候太陰帝君靈應一來,都要據此添罪增福。立身不正,用法之人就要遭殃。
泰山鎮鬼,是借嶽府緝拿凶魂,製鬼不製神,若借法作惡,到時候凶魂被捉拿下去發現是無辜亡魂,那借法之人也逃不了乾系。
濫用術法是一大忌,妄動神通往往會招致禍端。
這其中的根由不好明說,往往都是以戒律的形式體現。宮夢弼依照傳統,在自己傳下來的兩道製鬼神之方中立下了戒律。
捧著涼茶抿了一口,苦得孫文遠齜牙咧嘴,康文眼皮直跳。
“不喜歡?這是小齊送給我的皋盧葉,說是清火止渴,消暑佳品。初喝是苦了些,多喝幾次就習慣了,你們喝不慣就算了。”
孫文遠和康文果然就沒有再碰了,比起這勞什子皋盧葉,還是山楂飲、烏梅飲適合他們。
宮夢弼遺憾地起身,道:“既然喝不慣茶,那就先去辦正事吧。”
孫文遠心裡激動起來。
宮夢弼先是返回狐舍,不一會兒,便將一卷紅綢所系的帛畫捧在手中。
孫文遠看向宮夢弼手上的帛畫,就知道這是娘娘的聖像。
宮夢弼帶著他們返回祭壇,將帛畫在泰山娘娘聖像前供奉,而後點了通靈之香,讓孫文遠前去祝禱。
孫文遠依言照辦,在娘娘聖像前祝禱著,將在石橋鄉供奉娘娘,弘法立信,護佑一方。
爐子裡的香氣轉動著,在帛畫上打了個轉,便直入青冥而去。
宮夢弼將帛畫托起,道:“聖像在此,需謹遵娘娘聖道,不可怠慢。”
孫文遠接過帛畫,珍之又珍的放在錦盒之中,向宮夢弼道了謝。
宮夢弼勉勵道:“草野之中未嘗不能出人傑,文遠,定心定力,必有所成。”
孫文遠點了點頭。他的相貌並不年輕,也少了許多少年人跳脫和輕浮。
康文隨後送他下山。
山間薄霧在驕陽之下幾乎看不見,但蔥鬱的樹木卻將一切都遮掩得嚴嚴實實。
孫文遠這個時候才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道:“夫子希望我們扎根草野,但似乎並不希望狐子院跟我們扯上太大的關系?”
康文停下了腳步,抬頭看了一眼頂上樹木之中露出來的深邃的天空,問道:“我原本也有這樣的疑惑,哪怕是草野之中微不足道的力量,積年累月下來,也不容小覷了。”
“但是上次宮師受天神之邀,入九霄蕩平風雨,往後我就明白了。夫子他對我們其實沒有什麽要求,以他的本事,要收徒也好,建宮觀也好,傳道也好,哪怕是異類得道,也有的是人賣面子。”
“所以不必從他那裡考慮,隻考慮我們自己就好了。”
“以狐子院為媒,雖然能把所有草野之狐的力量聚集起來,但那又是什麽樣的景光呢?這狐子之間種種心思算計又如何擺平呢?若引人忌憚、惹人非議,又真的能保得住家業嗎?”
“夫子在,我從不擔心。但夫子如果位列仙班,誰又能承擔得了這麽大的責任?所以不必考慮這麽多,甚至不必考慮別人,就當一個草野之狐,安自己的身,立自己的命就好。”
孫文遠是個實誠人,但他是知道狐狸之中最少實誠君子,便喟歎一聲,道:“我明白了。”
康文把他送到山腳,沒有跟著他一起下去,只是祝福道:“文遠,我始終看好你。恭喜你如今有了自己的事業,日後不要忘了老朋友,有閑暇就多走動走動。”
她站在林中揮一揮手,像是狐狸坡這塊沉水碧玉裡泛起的旖旎波痕。
孫文遠揮手示意,然後轉過頭大步向前,離開了狐狸坡。
狐舍裡,青先生把他們倆個的對話學給宮夢弼聽,學的惟妙惟肖。
宮夢弼失笑:“以後沒事情做你可以去演口技了。”
青先生道:“老青也不是有意盯梢,只是我正好在林子裡巡邏,他們又提到了主公,我才聽到了。”
“這不是老青的過錯,是主公的道行又有進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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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