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神官不認得宮夢弼,宮夢弼也不認得這神官。
但一個照面,相互的印象卻還算可以。
宮夢弼生就一副好賣相,除非是本就對他懷著惡意,不然很少有人會對他見之生惡。
而這神官長著一張和善圓臉,沒說話就自帶三分笑意,又有禮貌,就很難讓人討厭起來。
宮夢弼問道:“神官是為了這雨工而來?”
神官點頭道:“真人認得雨工?如今認得雨工的可不多了。”
“我在錢塘龍宮見過幾回。”
那神官就肅然起敬了,道:“能出入錢塘龍宮,看來我是遇見高人了。”
宮夢弼自報家門,道:“在下姓宮,表字明甫,天狐院門生,算是錢塘龍君的半個徒弟。”
“原來是天狐院高足,又是錢塘龍君的愛徒,難怪能認得雨工。”
“雨工不常見嗎?”
“古時倒是常有,蠻荒神靈,陰陽是有偏差,便容易生出這等精靈。後來神道理順陰陽,不出現天地動蕩,就很少會有這等精靈化生了。像這孽畜,若非陰陽有變,梳理了天風後還是留有枝節,是不可能出世的。”
“原來如此,看來現在能看到的雨工,都活了許多年頭了。”
“真人在錢塘龍宮見著的雨工只怕都壽逾千秋,比小神年紀都大了。”
宮夢弼便請教道:“未請教尊姓大名?”
“大名不敢。在下雷部小神李善文,奉了上神的命令,負責接引雨工入天府雷霆院。不想路上被瑣事耽擱了,晚來了片刻,就險些讓這孽畜釀成大禍。”
李善文歎息一聲,向東南方看去,道:“好在尊駕及時出手,保了這孽畜一命,也讓小神少受一頓責罰。”
宮夢弼便從山羊的背上下來,把拴羊的繩索遞給李善文,道:“尊神已經到了,哪怕我不出手,雨工也害不了人性命。”
在宮夢弼出手的時候,李善文就已經到了。只是宮夢弼已經先一步動手,李善文就沒有出聲阻攔,以免分了他的心神。
李善文接過雷索,雷霆所化的繩索在他手中也服服帖帖,十分溫馴。
他牽著雨工,向東南方看了過去,道:“原來是一隻小狐,好在沒有傷著性命。孽畜,還不吐一道精元來!”
李善文在雨工的頭上拍了一下,雨工便咩咩叫了一聲,張嘴吐出一道雷霆精元,化作一枚泛著碧色的丹丸,浮在虛空中,被他接了過來。
“陰陽相濟,造化生矣。”李善文捉著這枚靈丹,面上露出幾分為難的神色,看向宮夢弼,道:“宮真人,我上附神道,不好與人相交。雨工傷了人,若不賠償,也不是道理。能否請真人助我一臂之力,將這雷精丸轉交那小狐,以了雨工的因果?”
宮夢弼接過雷丸,眼睛帶著笑意,細細長長。
“那小狐是我本家,我倒要代她謝謝李神官了。”
李善文哈哈大笑,跨上雨工,伸手在雨工的背上一拍,這山羊便又化作雷霆猛獸,作奔雷之聲,向天穹而去了。
“宮道友,久聞大名,來日有緣再會了。”
宮夢弼目送著那雷精的電光消失在天宇之上,笑著搖了搖頭。
隨著雷精誕生,這狂風驟雨所生的雨雲終於漸漸安靜下來,相信雨再下一會,就會風平浪靜了。
五鬼踏著扁舟而起,化流光而來。那扁舟隨著他們的離去變越來越小,最後化為一葉,打著旋兒順水而去了。
“主公,那位是?”
“是雷部尊神,降服雨工而來,許是認得我,就同我開了幾句玩笑。”
“主公聲名遠播,上次是風部尊神來請主公上天襄助,這次又有雷部尊神前來結識,可見是道德長隆,天命眷顧。”
“滑頭。”
宮夢弼轉身向東南而去,道:“走。雨工受激,在東南方落了雷,我們去瞧瞧。”
說起雨工,五鬼又極為驚歎,道:“雷霆所生的精靈,天生便有大神通,真是令人驚羨。”
“何必羨慕。禍福相系,雷霆所生,固然生就神通,但何嘗也不是為雷霆所禁錮呢?你們好好修行,只會比雨工更有前途。”
他們沒有見過雨工,但宮夢弼卻見過許多,錢塘水府養了八百多頭雨工,太湖水府也有三百余頭。固然是得享神道尊位,但也遠沒有到天生神聖的地步。
反倒是五鬼,跟著宮夢弼修行,已經有了遠超雨工的未來了。
六人落向東南山谷,遠遠便見著綿延村舍,有一戶冒著煙的人家。
這戶人家頗為富貴,是個三進三出的大宅子。主人家和仆從都逃了出來在外面避火,好在火勢不大,只是雷擊點燃了梁柱,在雨中衝刷以後就熄滅了。
一個穿著富貴的老太太受了驚嚇,被兩個女婢扶著,不斷撫摸著後背順氣。
又有一個中年人在一邊安慰著她,道:“母親,已經沒事了,火已經熄滅了。”
老太太高聲叫道:“翠雲呢?翠雲還在屋裡呢!”
“還不快進去找!”老太太都要急著跳腳,那中年男人也急得厲害,一行人又衝進宅子裡去尋。
“翠雲啊,翠雲啊,你在哪?”老婦人呼喚著。
“母親,我在這!”
老婦人聽著聲音尋過去,是著了火、還冒著煙的那間房子裡發出來的聲音。
“翠雲呐,你怎麽樣了?”
老太太忙走過去,兩個婢子推開門呼喚道:“夫人,快出來吧,房裡著了火不安全。”
“啊!”
兩個婢子一聲驚叫,嚇得連連後退,驚呼道:“妖怪!”
“什麽妖怪!”
眾人聞訊而來,圍在屋外。
兩個婢子嚇得眼淚直流,道:“夫人!夫人是妖怪!”
老太太頓覺頭暈目眩,那中年男人更是嚇得臉色蒼白。
老太太勉強定神,道:“胡說八道!夫人怎麽會是妖怪!”
“我去瞧瞧!”
“娘!”那男子一把拉住老太太的手,臉上露著恐懼,搖著頭不肯去。
“那是你娶過門的媳婦!”老太太聲音嚴厲起來。
她甩開兒子的手,心中猛跳著,緩步走到門口,定了定神,道:“翠雲呐,娘來看看你。”
她走進房中,就見著一個臉色蒼白的美麗婦人靠在床邊,身上滿是血跡,眼裡滿是哀求。
老太太僵立當場,因為那婦人身後,一條長毛帶血的尾巴發著抖,始終無法收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