髑髏哼哼笑了起來:“破罐子破摔,走投無路而已。說是自願,其實不自願也沒辦法,本事不夠,陰神難以凝聚,更不敢稍顯弱勢,以免被後輩剝皮拆骨。”
說到此處,髑髏神又覺得諷刺極了。
西麻山的風氣被他一手敗壞,可謂流毒無窮。
在他之前,西麻山雖然都是些旁門左道,但還沒有勾心鬥角、陰邪扭曲到這種程度。
在他之後,西麻山倒行逆施、陰謀算計的行徑就越演越烈。
始作俑者已經親手毀在自己的陰謀中,卻沒能給其他人帶來任何警示,反而讓人發現了捷徑,爭相效仿。如今已經是遠近有名的邪魔外道之流了。
“所以你們師徒兩個就全都落在斑寅將軍的手中了。”宮夢弼疑惑道:“我不相信斑寅將軍會善待你們。既然已經化為倀鬼,難道還不是任他拿捏。”
髑髏神歎了一口氣:“為虎作倀,身不由己,當然是讓他拿捏了。”
“我徒弟和斑寅將軍相交甚久,他們兩個曾經也是道友。只是後來我徒弟漸漸衰弱,而斑寅將軍卻越來越強盛。不想變成無知無識的遊魂,隻好依附在斑寅將軍身後,成為他的倀鬼,以求與他共同超脫。”
髑髏神冷笑一聲:“我徒弟以為全身心依附於斑寅將軍。彼此榮辱與共,就能得到善待。卻不知道那老虎氣量之狹小,甚至不如我。”
“你看斑寅將軍的領地何其廣大,他手下倀鬼成軍,妖魔無算。但是卻連一個活著的八品也沒有。他自己是七品修為,恐懼有人能超過他,所以哪怕他的手下修成了八品,也不會得到重用,反而會被他吃掉,變成永遠也不會背叛的倀鬼。”
宮夢弼點了點頭:“這我倒是略知一二。他自己就腦後長了反骨,背叛了自己的舊主,當然不會允許有人能夠背叛他。有什麽比自己一手締造的倀鬼更值得信任呢?即便是活人更有用、更聰明、更能夠為他做事,但終究沒有死了的倀鬼可靠。”
活著的妖怪無法靠力量擺脫他,死去的倀鬼與他性命相連,更不可能擺脫。
斑寅將軍的領地就像蟻穴一樣,所有的力量都只為了供養他這個蟻後。
髑髏神了然:“這就說得過去,難怪他甚少提及過往,每每提及也總是非常不悅的模樣,便是斑寅將軍這個稱呼也是無意間傳出來的。他並不希望別人稱呼他為斑寅將軍,反而更希望別人稱呼他為山君。”
知道了斑寅將軍的行事風格,宮夢弼心中反而大定。雖然他表露出來的實力很強大,但他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強者。
宮夢弼詢問他:“此前那郎校尉曾說,斑寅將軍有遮住神靈眼睛、引開仙人的目光的手段,不知是真是假。”
髑髏神並不清楚郎校尉和宮夢弼之間的對話,但聽宮夢弼這樣說,卻道:“他確實有這樣的本事。”
“神靈為什麽會將目光看向龍盤山呢?這裡不過是沒有什麽人煙的地方,更何況只要喂飽了眼睛,又有誰會知道這裡的事情呢?至於仙人終究不履凡塵,雖然斬妖除魔,單要是這妖魔也不是為人所飼養呢?”
髑髏神話裡有話,他暗指的東西可實在太多了。
宮夢弼想要問清楚,髑髏神卻說:“更清楚的事情,我也沒有辦法告訴你。我不過是一件法器,當我的徒兒被驅使著聯系西麻山的時候,我還能看一看周圍發生了什麽,這些也只是我根據所見所聞猜測出來的東西,保不齊就是我自己捏造的。大多數情況下,我都同我那可憐的徒兒一樣,被關押在不見天日的虎符之中。”
宮夢弼問道:“那你還有什麽別的能夠告訴我的呢?”
髑髏神說:“班寅將軍並不好對付。他雖然氣量狹小,但本事卻不低。他的警惕性也遠遠超過你的想象。你想要殺他,這絕不是一件易事,而他這樣的人,你一旦失手,必然會迎來瘋狂的報復。我勸你還是三思而後行,不要把自己搭進去。”
宮夢弼問道:“斑寅將軍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手段?”
“這我可不清楚。我只知道他麾下的倀鬼極多,我徒兒雖然有八品修為,但在他麾下並不算強。你能從他的領地安然逃走,不過是因為只有我徒弟被留在山上鎮守,那些厲害的角色都已經隨著斑寅將軍一起下山去做大事了。 uukanshu ”
宮夢弼感到奇怪:“他既然能帶走其他倀鬼做大事,又為什麽會對你們有所保留呢?”
髑髏神高傲道:“那是因為我們鬼仙派本就修的陰靈,我徒弟雖然本事不行,但手段卻多。他害怕我們鬼仙派有什麽反製的手段,因此雖然我徒兒已經變成倀鬼,但他還是不會予以信任。只不過他還需要西麻山的相助,而我徒弟就是最好的中間人。”
宮夢弼眯起了眼睛,作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同我說的這些事情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呢?”
髑髏神忽然沉默:“我現在是一個真誠的人,而真誠的人不會說假話,所以我一句也沒有騙你。”
髑髏神空洞洞的眼竅一下子有些高深莫測起來:“但你信還是不信,就不是我說說就可以的了。即便我告訴你我說的都是真的,難道你就會相信嗎?小狐狸。”
宮夢弼一笑而過:“看來你已經漸得其中真意了。”
髑髏神道:“我是一個聰明人,但也許沒有那麽聰明,也許愚笨一些、耿直一些,反而不會讓我落入如今的境地。”
宮夢弼伸出兩條尾巴,將髑髏從煙氣一樣的身體上摘下來。
髑髏神的聲音變得細小起來:“我以前多麽風光啊,把別人耍的團團轉,只需三言兩語,就能不勞而獲。為什麽到如今,卻一無所有來呢。”
宮夢弼道:“修行求的是圓滿。你背道而馳,越是法力高深,卻反而越是殘缺了。”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