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夢弼將二丘、三丘收入門下的原由盡數告知,堵住了蘇司業狺狺狂吠的嘴。 蘇司業心中即便有再多的不滿,也不敢罪責到泰山府上。
與泰山府這等嫡系兵馬相比,天狐院只能算是偏門旁支,兩者的份量根本不能等同。
泰山府是維系天人運轉的神道正職,雖然陰神不比陽神,神仙之道也有分別,但無論是重要程度還是體量大小,都不是天狐院能與之媲美的。
有嶽府背書,這一巴掌是無論如何都落不到宮夢弼臉上了。
既然落不到宮夢弼臉上,那就只能落回到蘇司業臉上。
蘇司業如鯁在喉,恨不能殺之而後快,仍然嘴硬道:“即便如此,你也該先稟明天狐院,豈能擅作主張?”
宮夢弼道:“此為嶽府所托,一來是因我私交而成,二來本與天狐院無關,我上稟天狐院,誰來為嶽府執批呢,莫不是又要驚動神女為這等小事勞神?”
蘇司業臉色發紅,看向神女道:“今日有此一遭,全因你刻意隱瞞。”
“司業好丹非素,我幾度解釋,司業都充耳不聞。”宮夢弼卻還冷靜,只是道:“司業欲加之罪,自有神女在此為我定奪。”
眼見著事情鬧得僵了,純司業便上前打圓場,道:“都是誤會,蘇司業也是公心,怕神女的垂青遭了辜負,也怕天狐院的錢糧沒有用在正途,這才一時激動,驚動了神女。”
“蘇司業,還不與神女道歉?”
蘇司業聞言便向神女躬身道:“神女,屬下不加探查便驚動寶駕,還望寬恕。”
神女靜靜地看著他,看得他冷汗涔涔。
純司業拉了拉蘇司業的衣裳,道:“蘇司業雖是無心之失,但到底冤枉了好人,宮明甫是天狐院棟梁之材,你豈能沒有什麽表示?”
蘇司業看向宮夢弼,宮夢弼只是靜靜看著他,目光深深刺痛了蘇司業。
蘇司業強忍著不甘道:“宮明甫,我一時情急,不加探查,是我之過……”
宮夢弼笑了起來:“有功則賞,有過則罰,此為娘娘的聖道。”
蘇司業臉色驟變,怒目圓瞪:“你!”
宮夢弼與他對視,絲毫不退縮。
純司業暗歎一口氣,也不再言語。
“夠了。”神女的目光落了過來,落在了蘇司業身上,道:“蘇司業失之偏頗,未能公允持正,有弄權之嫌,巡查一事不再由你經手,你回去反省半年吧。”
蘇司業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咬了咬牙,道:“多謝神女。”
神女看向眾人,道:“巡查一事,還望諸位放在心上。”
眾人不敢再多說,立刻躬身應是。
神女的神像在香煙之中凝固了,她已經離開,但眾人還是小聲退去。
這一場鬧劇在此完結,蘇司業顏面盡失。
在場的不僅僅是幾個祭酒、司業,還有負責巡查的各科博士、助教、直講,錢糧官、侍從,跟著巡查一起學習的世家子弟,甚至心憂同伴跟過來的狐子。
從蘇司業大顯威風,到此刻被停職反省,也沒有過去多久。
但威風一旦落下來,就立刻會淪為眾人笑柄,成為口舌之中的談資。
眾人的目光有意避開蘇司業,但蘇司業卻隻覺得被所有人的目光凝視著,他看了一眼宮夢弼,怒極反笑道:“好你個宮夢弼,是我小瞧你了!”
他振袖而去,也沒有人出聲挽留。
反而是宮夢弼道:“我去送送司業。”
荀祭酒的目光留住了他,道:“夠了,讓他自己走吧。”
宮夢弼知道荀祭酒是在擔心他的安全,擔心蘇司業會惱羞成怒。雖然宮夢弼確實很想去添一把火,但蘇司業到底也有四品道行,風險還是太高,想了想,也就此作罷了。
宮夢弼點了點頭,看向那些還在看熱鬧的狐子,驅趕道:“在這看什麽熱鬧,還不回去修繕狐舍,今日得空今日就修了,明日可不是休暇。”
狐先生們也出來安撫狐子,將他們趕回狐舍,讓他們鎮定心神。
蘇司業突然闖入,抬手就掐著二丘、三丘的脖子走了,簡直讓人膽寒。
狐子們陸續離去,只有大丘眼裡掛著淚不肯動彈。先生們知道他和二丘、三丘的關系,也沒有催促他。
宮夢弼向他招了招手,拎著二丘和三丘的後頸皮塞到大丘懷裡,兩個黃皮子已經嚇得昏過去了。
宮夢弼揉了揉大丘的腦袋,道:“放心,他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修行不易,野狐難做,不要荒廢了時間。”
大丘哭著道謝又道歉,宮夢弼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不必放在心上,有我在。”
大丘這才摟著兩個兄弟走了。
把小狐狸哄走,宮夢弼從袖中摸出一個玉瓶遞給康文,溫聲道:“好好養傷,你做得已經足夠好了,後面也沒有什麽事需要操心了。”
康文擔驚受怕了一晚,又被蘇司業所傷,體力心力都支持不住,謝過宮夢弼便回去養傷了。
也正如宮夢弼所言,後面沒有什麽值得操心的事情了。
蘇司業鬧過一通,神女親自現身為巡查一事加注,後面各項評等都過得很快。
聰明人不會讓自己為難,少了蘇司業這個渾人,事情就好做多了。
未有多時,胡院丞便將宮夢弼喚來,將最後評等的結果遞給他。
宮夢弼掃了一眼,便發現不出所料以上上等通過了。
胡院丞問道:“這個結果,你可滿意?”
宮夢弼真心實意道:“自然是滿意的,辛苦幾位師長。”
胡院丞寬慰道:“吳寧狐子院是眾多狐子院之首,這些年考進天狐院的狐子也不在少數,可見廣施教化才是正途。蘇司業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好做事,沒人會與你為難。”
宮夢弼點頭應下。
巡查使團已經陸續收拾行囊,荀祭酒心中有些暢快,卻又不那麽暢快。
“蘇司業雖然咎由自取,但他這個小心眼肯定恨你入骨了,你要多加小心。”
宮夢弼心中自然明白。
荀祭酒小聲道:“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皇甫叢這小子被人坑了一把,召天狐咒雖然召來的是他,但他也不知道許紀氏的底細。皇甫氏備了賠罪的禮物,請我與你說和,我替你答應了。”
“不出預料。”宮夢弼歎了一口氣,道:“那日我見皇甫叢的時候,他並不認得我,隻以為我是哪裡邪法害人的狐魔就來阻我,想來就是被卷進來混淆視聽的。”
“要查幕後真凶,只怕還要從靈應狐王和許紀氏身上入手。”
宮夢弼輕輕搖了搖頭,道:“我原本在靈應狐王身上留了暗手,但他已經被他想辦法遮去,一時半會我也找不到他了。”
荀祭酒心有不甘,與宮夢弼面面相覷,發現對方都有著相同的覺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