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辰非常敬佩他大無畏的精神,畢竟這老頭沒了寶貝之後恐怕就連後天都不到,這種情況下還敢衝上來屬實勇氣可嘉。
於是在徒手掰斷匕首之後,左辰對準他腦門就拍了一巴掌。
這老頭當場就被滾滾雷霆自內向外電了一個麻瓜,倒在地面上連掙扎都沒掙扎就熟了。
村姑則是看到這一幕之後,知道自己正面對付左辰完全沒有勝算,心頭髮了狠,當即在懷中掏出了一塊紅色的大蓋頭,攥在手心當中。
她並未對著左辰施展方子,而是朝著驢車那邊的彩衣扔了過去!
左辰看了一眼彩衣的方向,挑了挑眉頭,卻是連動都沒動一下。
而彩衣似乎也被嚇壞了,任憑那蓋頭直接蓋到了自己的腦袋上。
村姑微微一愣,臉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她完全沒想到自己這一手偷襲竟然能成功。
隨後就像是要挾住了的人質一樣,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瞪向了左辰:
“道士,我這紅蓋頭可不是吃素的,為了養這東西出來,可是摘了不少新娘的腦袋,上面的邪氣就算是厲鬼也得往後靠,只要輕輕一轉,就能把那姑娘的腦袋給卸下來!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老老實實在這站定,這樣說不準還能救那姑娘一命!”
左辰看了她一眼。
“哦。”
村姑:“?”
怎麽回事?行腳商不是說大姑奶奶和這道長是旅伴嗎?他們雙方關系應當不錯的才對啊。
怎麽現在看起來反應這麽冷淡?
難不成車上那個不是大姑奶奶?只是個倒霉的路人姑娘?
正當這村姑如此想的時候,她背後忽然傳來了彩衣的聲音:
“欸,這蓋頭髒兮兮的,真不好看。”
便是心頭一驚,驀然回頭,這才發現剛才的馬車上不知道何時又冒出來了一個彩衣。
其中一個腦袋上頂著紅蓋頭,正在那摸摸索索自己的頭,頗有一種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而另一個則是蹲在旁邊,對著那紅蓋頭的位置戳戳點點,像是在研究這件邪物到底是怎麽運作的。
還沒等反應過來,就發現左辰已經笑呵呵的站在了自己的身邊。
“這蓋頭是你自己養的?”
“……買……買來的。”村姑總算是明白了,按照自己的本事根本就不是這兩個人的對手!
現如今左辰站在她的旁邊,她更是連手指都難以動彈一下。
“哪買的啊?”左辰又是笑呵呵的問了一句。
“就在這林子深處。”村姑立刻道:“林子裡有個寶閣,叫葷葬閣,裡面賣的全都是我用的這種物件,他們有專門的製器師,特別擅長生產這種厲害的……壞物。”
又看左辰不語,村姑忙著開口:
“您若是覺得那地方肮髒齷齪,我可以帶您過去!那裡有著大能設下的迷蹤大陣,若是沒有受到邀請的外人貿然過去,會被困在大陣之中,終身也出不來,會被活生生餓死!帶上我,絕對讓您滿意。”
左辰微微側目看了眼這村姑,村姑立刻露出了討好一樣的笑容。
“謝謝。”左辰道:“不必了。”
村姑:“啊?”
微微抬頭,在他的觀炁術下,左辰能夠清楚的看到這村姑的背後繞著許許多多的人影,全身血紅,腳下成河。
他們沒有雙目,沒有舌頭,有老也有少,張大著嘴巴,七竅都向外流著血。這群人的身上也都有著不少的傷口,有些胸口被扎了一個大洞,有些則是肚子被拋開,有些脖子處隻連著一層皮,有些四肢壓根都是斷著的,詭異的彎曲。
而在這群人影當中,有那身著錦繡的少年郎,也有著滿身破爛的乞兒幫。
影子們排成了長長的隊列,齊齊伸起了自己的左手,朝著那村姑的方向指著。
哪怕他們已經沒了舌頭,左辰卻似乎還是能夠聽到震耳欲聾的哭喊聲。
剛才冒出來的三位當中,李大春身上的凶氣濁氣是最少的。
眼前這個村姑,則是煞氣最重的那個。
她背後的怨煞已經凝結成了一個個被她害死的人,如同人倀一樣跟在她的背後。
湯乞的小冊子上其實也介紹了這個村姑。
她是井州那邊一戶村子裡面的農婦,為人木訥少言,運氣卻似乎不錯,嫁到了一個大戶人家當中。
本來村子裡面的人都羨慕她能過上自己喜歡的生活,可沒想到在婚後第三年,某一天晚上,她竟然把自己整家全殺了!
就連才三歲的孩子都沒放過!
隨後,她便帶著家中財產跑到了大密林內,混入了一家賭坊。
過了幾日後,她又把賭坊內的人全都殺了,將金銀佔為己有。
左辰並不知道這村姑具體是為什麽要這麽做,也許是經歷了什麽家庭變故,又或者是單純只是凶人命格,但這對左辰來說無所謂。
被她殺死的怨魂當中,屬良善的佔了大多數,左辰自然就不會手下留情。
便是伸出手,在她正眉心點了一下。
村姑全身上下都是一緊,生怕自己的腦袋下一刻就開了花。
然而她馬上就發現自己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疼痛感,再低頭看了一眼,全身上下既沒有傷口,內髒也沒有任何疼痛感。
好像沒受任何傷害。
怎麽回事?難不成這道長善心大發?打算放過她了?
“你看伱背後。”
下一刻,左辰的聲音就在這村姑耳畔旁邊響起,村姑下意識的轉頭,卻忽然發現在自己背後站著那一排又一排的長影。
那些鮮紅色的影子幾乎充滿了整個密林,樹後面有,樹梢上面有,灌木裡面有。
他們就這樣整整齊齊的在村姑的後面站著,是他們腳下沒淹出一片深紅色的血海,淹沒了半寸高的野草。
“你們…你們……”
村姑在這一瞬間隻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汗毛和雞皮疙瘩同時炸了起來,瞳孔猛縮,一股恐懼感自她內心猛烈向外綻放。
她認出來的這些人。
“是假的嘞,這都是假的嘞,你可騙不到我,你可騙不到我!”
顯而易見,這突然出現的死者們對她造成了相當巨大的衝擊,她整個人止不住向後傾,連著倒退了四五步,嘭的一下撞到了一顆厚重的樹木上。
幾片樹葉順著樹枝上方墜落,下飄到了那女人的腦門上。
她似乎還能夠扛得住。
然而,那層層血影后出現了一個男人。他手邊還牽著一個孩子。
那男人是唯一一個沒有抬起左手指著女人的人,因為他原本應該抬起的那隻手正牽著自己的孩子。
而那孩子也抬起了左手,伸出食指,指向了村姑。
在看到這兩人之後,村姑心頭最後一根緊繃著的弦啪的一下崩斷了。
當場大哭大鬧,歇斯底裡的尖叫,原地跳腳,掄起兩條胳膊對著背後古樹猛地去砸。
樹皮砸掉了,也把胳膊上的皮都抹掉了,露出皮下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你要是當天不回來,你要是當天沒看到,我會殺你嗎?為什麽回來的那麽早?為什麽還伴兩三個人聽我牆角?你若不如此做,我會傷你嗎?我會殺那孩兒嗎?不殺你,我會淪落到現今這般地步嗎?”
又瘋了一樣,甩動著四肢就朝著森林內部衝去,胳膊隨著胳膊動腿隨著腿動。
而她所走的路,是那一片怨魂所凝成的血路。
她不斷的避開著那些魂魄,跑著、跳著、唱著、鬧著。
“讓老娘刷碗,讓老娘刷碗,老娘拿那木桶刷刷爆你的狗頭!”
“還敢贏老娘銀子!你知不知道那是老娘殺人拿來的銀子!老娘砍了那麽多頭,才攢了那麽幾個銀元寶,讓你使使手段全拿過去了,老娘也把你砍了!”
“賣菜缺斤少兩,你的秤砣是自己鍛的吧!像你這樣的損人,你得自己把你的東西吃下去啊!看看噎的死你噎不死你。”
這村姑跑著跑著,忽地停下腳步,垂頭看了一眼。
剛才男人領著的孩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獨自一人隻身用手指頭。
她盯著孩子,流下兩行清淚:
“你為什麽是我的兒啊?你為什麽是我的兒啊?”
便是忽然側頭。
卻又好像是遭了天譴一般,在村姑旁側樹木上正好伸出一截樹梢,而這樹梢似乎又被某個大型動物撞過,斷開了,截口鋒利的如同刀一樣。
“噗呲!”
這半截樹木直接就插入了她的喉嚨當中。
她渾身上下止不住的抽搐,似不想要掙扎著離開,最終卻喪失了抵抗的能力,就這樣一頭撞死在了樹上。
在她背後,幽魂都聚在那裡,齊齊高抬左手,指著她。
……
眼見這是村姑也死了,左辰便收斂了目光。
他先是走到彩衣身邊,發現彩衣正在和被套住腦袋的彩衣在那拔河,這還是沒把那個蓋子給弄下。
左辰無奈的在指間渡了一口真炁,朝著那蓋頭一點,蓋頭立刻就喪失了邪性,正拽著蓋頭的彩衣嗖的一下就飛了出去,一聲驚呼,打了個翻轉,就摔到了地面,疼的誒呦誒呦直叫。
再看剛才那被蓋住頭的“彩衣”,卻發現對方竟是短發模樣,臉上氣鼓鼓的,雙手環抱胸,在那盤腿一坐,似乎非常不滿剛才彩衣拿自己擋刀的行為。
左辰光是看了一眼,便反應過來這就是彩衣的小豆兵,只不過在經過了荒村同湯乞一戰之後,她的撒豆成兵更近了一步,已是活靈活現了起來。
念頭剛出來就發現正生氣著的姑娘砰的一下就變回了小彩衣,懸在半空當中,一屁墩坐到了馬車上。
小彩衣撓了撓頭,好像並不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
暫時沒繼續管彩衣,左辰走到了已經死去的李大春身邊。
他先是在李大春的身上點了一下,後者的體內就立刻發出了一聲蟲子臨死之前的悲鳴,緊接著從他的袖口裡面爬出來了一個蛐蛐,幾條腿抽搐了幾下,原地一翻,倒在地上嗝屁了。
李大春的屍體已經被啃了個七七八八,現如今身子都癟了下去,簡直是死都不能再死了。
又伸出手,從地面上把他那個葫蘆拿起來,放在手中稍稍觀察了一下。
說實話,當聽到那句“請寶貝轉身”之時,左辰真被嚇了一跳,但現在一看這個葫蘆,似乎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裡面的方子也並非是什麽神仙妙法,只是單純一個大力飛磚的降頭術。
難不成只是巧合?
聯想到自己懷中揣著的南天牌位,左辰覺著應該不是巧合那麽簡單
想了想,手頭到底還是加了些力道,直接把它捏碎了。
這種邪門法器還是破了比較好。
……
賭村當中,行腳商人正在一處高聳的石台前面獨自站著,像是在思考些什麽事情,忽然他旁邊跑過來一個小廝聲音急切的開口道:
“護法,村子裡的三個老板跑出去鬥道長,被打死了!”
“果然。我就知道不能信這三個蠢貨。”行腳商人冷哼一聲,雖然臉色不悅,但卻明顯已經預料到這件事情了。
賭村這幾個老板既不是小歡喜裡面的人,又不是勿相忘裡面的人,指望他們成大事著實不怎麽現實。
“護法,咱們這個陣法……”小廝又問了一句,卻見行腳商人擺了擺手:
“他們三個沒了,無所謂,只要村子還在這留著就行。”
又沉默了片刻:
“我得去看看那花面郎君,已經好幾日沒見的崽子蹤跡了,他跑哪去了?”
便冷哼一聲,直接朝著花面郎君住處走去。
時間不大,他就來到了那戶高宅的門口,伸手敲敲房門,朗盛道:
“郎君可在否?”
沒有任何回答。
行腳商人皺起了眉頭。
“郎君可在否?我進去了啊!”
便是不怎麽客氣的踹開一腳。
整扇大門應聲向著兩側張開,行腳商人也哼了一聲。
這都沒反應?
該不會是跑了吧?
便是皺起眉頭,走進了宅院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