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後,繁華熱鬧的京城大街上,高大的馬車在行人略帶豔羨的目光中緩緩停下。
“這次真是多謝顏老先生相助了。”
梁蕭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然後整理了一下長衫,轉身拱手施了一禮。
這一路上,他也是跟好意幫助自己的這一家人略有交流。
知道了那錦袍老者姓顏,似乎身居不小的官位。
不過梁蕭自己只是一介白身。
雙方身份差距極大。
縱然那位喚作顏玉兒的官家小姐,以及車架裡的老夫人似乎對自己頗有好感。
梁蕭也心境平常,對這些常人趨之若鶩的好事,視之若等閑。
他沒有因此生出什麽攀龍附鳳之心,更是等到馬車一到京城,便主動出言請辭了。
“助人行善,道義之本罷了,算不了什麽。”
錦袍老者目光平和清淡地望了梁蕭一眼,便欲收回目光,重新放下門簾讓馬車離開。
結果這老頭的衣擺似乎被什麽人輕輕拉拽了好幾下。
從梁蕭的角度看不到馬車裡發生的情況。
他只是見到錦袍老者臉上一陣吹胡子瞪眼,似乎轉過頭去小聲訓斥了兩句“胡鬧”。
然後馬車車廂裡就隱隱傳來了那位玉兒小姐委屈啜泣的聲音。
老夫人似乎為此心疼壞了。
也沒站在顏老頭那邊,對著老頭數落,發了好一陣脾氣。
梁蕭有些尷尬地在原地看著。
他好像都見到那位老夫人的指頭戳到顏老頭的腦門上了,這場面著實不太好看。
所以梁蕭隻得隱晦地轉移了目光。
轉而看向了那個沉默寡言的車夫老於。
在跟對方大眼瞪小眼的同時,心裡則在考慮著是不是現在溜走算了,不然實在是太尷尬了。
就在梁蕭挪動腳步,準備跑路的時候,顏老頭卻抬手出聲叫住了他。
梁蕭見到顏老頭的臉上顯出一陣頭疼和無奈,連打理得一絲不苟的花白發絲都有些散亂。
想來這就是那位老夫人的功勞了。
顏老頭輕咳兩聲。
隨後他看著梁蕭沉聲道:“年輕人,此次入京,當要好生應試,切莫松散懈怠。”
“顏老先生的教誨,學生記下了。”
梁蕭有點詫異,原來喊住他就為了說這個。
不過這顏老頭乃是長者,看到後學末進適時提點督促一二倒也合乎禮法。
“嗯。”
顏老頭輕捋胡須,頓了一頓,忽的說道:“讀書人要有讀書人的氣節和志向。”
“說起來,你若能在這次科舉考場上中得了進士,有幸入朝為官。”
“當要為當今聖上分憂解難,為黎明百姓謀福祉。”
“舍小我,成大我,只有這樣才能名留青史,你可明白這個道理,做得到這一點?”
梁蕭古怪地瞅著顏老頭。
感覺這老頭說這話有點莫名其妙,話裡話外好像他一定能考中似的。
就在梁蕭聽完顏老頭的訓誡,然後站在路邊目送著馬車準備離開的時候。
馬車側面的布簾被顏玉兒掀開了,此刻她俏臉之上緋紅一片,眼波流轉極為動人。
“梁大哥,想必你沒有準備多少盤纏吧,這個東西送給伱!”
梁蕭還沒反應過來。
就見到顏玉兒已經朝著他伸出纖纖玉手。
然後毫不猶豫地褪下了皓白手腕上的一枚華美玉鐲,遞到了梁蕭手裡。
她根本沒有留給梁蕭拒絕的機會。
梁蕭一抬頭,只見到顏玉兒勻稱的眉眼間,帶著化不開的柔情媚意。
做完這對於女子而言極為大膽的事情。
她掩嘴嬌笑了兩聲,便隨著馬車的車輪聲逐漸遠去了。
梁蕭握著手中還略帶溫香的玉鐲,心緒終於是被觸動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原本對梁蕭而言還略顯陌生和虛無的京城,瞬間讓他感受到了煙火氣和熟悉感。
甚至連從道路盡頭吹過來的清風,都顯得清爽宜人了,輕輕撩動著發絲。
為梁蕭洗去了這一路上的許多風塵。
一時間,他有些恍惚。
甚至感覺是時來天地皆同力,有種鴻運齊天,龍遊四海的無邊暢快之感。
而心中這股沒來由的冥冥之間出現的感覺。
在五日之後梁蕭進入京城考場,見到巡考的主考官的時候,終於達到了一個頂峰。
雖然這主考官一身陌生的紅色官服,龍行虎步,威嚴迫人,讓人不敢多看。
但梁蕭還是一眼將其認出。
這主考官竟然就是先前與他同乘馬車的顏老頭。
而且聽考場之中其他人的談論。
這老頭不僅官至禮部侍郎。
家中正妻更是當朝皇后的親姐,家族勢力龐大,背景通天,乃是皇親國戚。
若是再聯想到顏老頭在幾日前與梁蕭所說過的一席話。
便是再愚笨之人,也能猜到這一次科舉之試,只要文章尚可,基本就是榜上有名了!
更何況梁蕭在得到考試試題過後,隻覺得才思敏捷,運筆如飛,下筆有神。
原本需要足足三天時間作答的試卷,這廝隻用了不到兩天,就文不加點地做完了。
而等到這次科舉結束,數日之後放榜之時。
梁蕭還在客棧躺屍睡覺。
就已經聽到街道上敲鑼打鼓,有報喜之人飛奔而來,神情激動地向他傳來喜訊。
“恭喜梁老爺,賀喜梁老爺!!”
“您的錦繡文章獨佔鼇頭,無人能出其右,今已鯉躍龍門,被欽點為新科狀元了!!”
梁蕭聽到這個消息時有些意外,似乎是沒有想到事情如此之順利。
不過他的發愣卻被眾人當做了正常情況。
如此天大的喜事,便是落在任何一個人頭上,都不可能保持平靜。
甚至每年放榜之時,還有人會歡喜得瘋癲過去呢。
不多時,梁蕭心中也有一團喜悅升騰了起來,逐漸讓他手腳不受控制地顫動哆嗦。
但他看著圍攏著自己載歌載舞的其他人時。uukanshu
忽的卻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那是一種極端的平靜和超然。
“狀元?狀元又算得了什麽呢,凡人的性命形如金絲籠雀,遲早只是塚中枯骨。”
梁蕭腦海中莫名升起了這樣一個念頭。
隨後他的泥丸宮大放光芒。
隻感覺意識一輕,就像是從這具身體裡面抽離了出來,漂浮在了客棧的半空之中。
他審視著客棧裡面那個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名為“梁蕭”的書生。
這書生臉上的狂喜,逐漸開始變得純粹,他開始主動與其他報喜請賞之人互動。
不多時朝廷的迎接隊伍也趕到了。
迎接隊伍儀仗開道,鑼鼓喧天,書生穿上了大紅色狀元袍,騎上高頭大馬遊街慶祝。
那一張極為熟悉的臉上,神情好不得意快活。
這讓梁蕭感到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