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逢,黑雲如蓋,狂風陣陣,暴雨如瀑。
茶攤內,一個粗布褐衣的老頭撥弄著一把破算盤。
還有一個手上掛著麻布帕子的小二,表情懨懨地提著老舊茶壺招待。
三五個客人,為了避雨,正有一口沒一口地飲著寡淡茶湯。
忽的,一個腰懸大刀的漢子吧唧了一下嘴,嚷道:“店家,這裡可有美酒,這鳥茶我喝不慣!”
“這位大爺,不趕巧,咱們這兒啊,是茶攤,沒有酒水。”
小二正擦著一張桌子,聞聽聲音,頭也沒回地拒絕了,但這態度可著實惹惱了那漢子。
嘭!
只見那配刀的漢子,虎眼一瞪,一雙粗糲的大手似乎練過什麽外功,猛地一拍桌面,震得桌子幾乎散了架。
店小二汗毛一豎,憤懣地回過身來吸了一口氣,想硬氣一點,卻瞅見那口斷頭大刀,登時便麻了爪,失了膽氣。
又在茶攤老頭的眼神示意下,隻得悶聲悶氣地求饒。
“不樂意喝茶,可以滾出去淋雨。”
鄰座的一個錦衣青年,被這巨大的響動擾了清淨,輕哼一聲,冷言冷語地開口。
“小白臉,你這是要和爺爺叫板了?”
粗狂漢子眼睛一眯,一雙大手摸向了刀柄,他是刀尖上舔血的江湖客,一言不合便想拔刀。
“真是猖狂,我劍可也未嘗不利!”
錦衣青年放下茶杯,桌上寶劍“蒼啷”一聲,拔出半截雪亮的劍身。
“本店利小本薄,經不住你們折騰。”
眼看一場江湖上喜聞樂見的廝殺便要開場,茶攤老頭卻發出一聲長歎,只見他枯瘦的指節撚起兩枚算盤子。
嗤!嗤!
兩顆算盤子竟然化作流光,分別擊在了大刀和寶劍之上,將兩件武器撞飛了出去,落在了外面的雨地之中。
雨水很快將兩件即將見血的兵刃浸透,水珠順著刃口滑落,濺起一點雨花。
“這是……先天內力!”
粗狂漢子眼睛一瞪,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一隻持刀的手掌,此刻還在發麻。
“原來是有江湖前輩隱居在此,晚輩失敬!”
倒是錦衣青年眼神一亮,他剛才勉強算是仗義出手,說不定機緣巧合下,能和這個先天前輩,結個善緣。
見到兩人先後服軟,茶攤老頭沒有追究,也沒有偏袒。
只是搖了搖頭,歎道:“現在燕國江湖裡,怎麽淨是些不爭氣的晚輩,能乾大事的,老朽那是一個都沒見著啊!”
“呵呵呵,老丈這手彈指絕技是叫‘含沙射影’吧,倒是讓在下,想起幾十年前江湖上的一個成名高手。”
茶攤的最深處,一個灰色長袍的中年人悠然開口,讓茶攤老頭露出詫異神色,居然有人認出了他的手法,見識不凡。
見到眾人略顯疑惑,中年人頗為謙虛地表明了自己的出身。
“在下是這一代的江湖說書人。”
江湖說書人,乃是燕國的一個隱世江湖門派,一脈單傳,通曉江湖上的奇聞軼事,所著神兵譜,乃是無數高手都想登上的榜單。
因為那意味著揚名立萬,功成名就,是每個江湖裡浪蕩的俠客,都夢寐以求的一刻。
“我當年似乎也登上過上一代說書人的神兵譜,只可惜排名末流,比不得那些天才。”
茶攤老頭眼神波動了一下,略顯渾濁,像是憶起了舊時風雨,
那曾經屬於過他的江湖。 “老丈切勿妄自菲薄,能成就先天境界,這是多少武人求之不得之事,更何況您還上過我師傅的神兵譜,想必昔年也定是個天才俠士!”
說書人拱手,面帶敬意,隨後話題一轉,說道:“先前老丈所言,認為燕國江湖這一代沒有出彩的年輕一輩,晚輩倒是有些新的消息可與您聽聽。”
“哦?那老朽倒是願聞其詳,說得好便不收你的茶資了。”
茶攤老頭露出饒有興致之色。
先前差點打起來的粗狂漢子、錦衣青年,也各自悄默聲重新坐了下來,豎起了耳朵。
“而今的燕國江湖上,有三個驚才絕豔的年輕高手,堪稱橫空出世,短短幾個月,就挑了數個劣跡斑斑的門派,而且下手極其狠辣,首惡盡皆伏誅,自此聲名大噪,揚名整個江湖!”
“那幾個門派背後,都存在著同一個主人,那就是當今燕王的胞弟,大將軍燕無恤!”
說書人話音剛落,在場幾人便微微皺眉,因為燕無恤此人,名聲在江湖上算是臭名昭著了。
“可是那個修煉邪功,采陰補陽的燕無恤?因為修煉了武功的女子采補效果更好,他手下的那幾個門派鷹爪,不知抓了多少江湖俠女,若有抵抗者,甚至滿門被滅!”
“如今手下鷹爪被人誅殺,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錦衣青年眼睛微微睜大,他出身一個武林世家,消息靈通,頓時露出一絲痛快之色。
“還有燕無恤那個狗賊,要不是有燕國禁衛軍護著,武功又高強,早被人宰了!”
粗狂漢子也悶哼了一聲,心想要是有機會宰了這家夥,恐怕自己立馬揚名。
“那燕無恤在神兵譜上可有排名?”
茶攤老頭眯著眼,似乎是無意地問道。
“燕無恤在神兵譜排名第三,依靠著采補邪功,內功真氣傳說足有兩百年火候,修煉有燕國皇室秘傳功法,一身罡氣水火辟易,哪怕萬箭齊發,在他內力耗盡之前,也傷不到他分毫。”
說書人長歎,神兵譜只看實力,哪怕是大惡之人,也可上得。
“可近些日子,燕無恤卻被人逼得,不敢出大將軍府一步,據傳言說飯都快吃不下了。”
“什麽?難道是那三位做的!”
“不錯!”
“年輕一輩怎麽會有這種高手,莫不是有昔日的江湖神話穿了馬甲,要為江湖除害?”
“說書人, 你還沒說那三人在神兵譜上是否有排名,叫什麽名號呢!”
“哈哈哈,僅憑那三人如今的戰績,已然入了神兵譜前十,分別叫做……”
……
茶攤裡的閑談,伴隨著風雨之聲飄遠。
而在距離茶攤十幾公裡處,便是燕國王都,高大厚實的城牆之上,禁衛軍神色警惕地巡視。
一個校尉拿著一疊通緝令,分發下去。
很快,城牆以及城內各處便貼上了通緝令,上面兩女一男,除開都戴著著面具之外,身形氣質畫得栩栩如生。
“妙音神劍、飛天魔女、火鬼怪人!”
“這三人任取其一,不論死活,賞萬金、賜千戶,便是發現其行蹤,也有千金重酬!”
城門口,一個穿著甲胄的鐵甲兵士,高舉通緝令,聲音中氣十足,傳出很遠。
看戲的人群中,忽然擠出來一個黑袍人,手指上纏繞著細碎金光,只是略微向前一壓,隔空便將鐵甲兵士壓得動彈不得。
他走上前去,撕下一張通緝令,看了看後,走到那個兵士面前,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張猙獰的鬼面。
“火鬼怪人……”
鐵甲兵士頓時兩股戰戰,面露駭然。
“你特麽,誰教你們取的外號,怎麽輪到我就是怪人了!”
黑袍人罵了一聲,一拳將這人砸暈過去,隨後腳步輕點,幻化出陣陣殘影,視圍攏過來的數百軍士於無物,直往城裡去了。
城牆上立馬拉起了警報,數頭信鴿被放飛,在風雨中盤旋著飛向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