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藏島。
這島在鼎元群島之中不算大,人口不多,有個名喚“藏銘”的小國。
旗山島八宗忽而大舉到來,此國亦不敢過問,任由他們來去。
“國難當頭!人人都成了縮頭烏龜!旗山島的八宗也不見得就多厲害!真要論起來,這把國中修士聚集起來,未必就比哪一家弱小!不是毫無一戰之力!結果上到國君,下到道府,都不敢出言,任憑他們在國中肆意妄為!連交涉、問詢都不敢!真是奇恥大辱!”
光禿禿的石岩上,滿臉不忿的雷崇禮低語著。
他的同族兄弟雷靜,沒有理會師弟的抱怨,遙遙眺望著遠處那座被嚴密守衛的大陣。
“這些人跑到馱玄山中央做什麽?這是什麽陣?山中藏著什麽隱秘?”
他心中疑惑,看著那以三十六塊直立巨石組成的大陣,從風中捕捉到了濃鬱的靈力殘留!
“兄長!你聽到我的話了麽?”雷崇禮忽而提高了聲音。
“小聲點!”雷靜眉頭一皺,訓斥一聲:“忘了來時是怎麽答應我的,若被發現了,連倩姨也會被殃及!”他語氣沉重,“你也說了,國中上下齊心,也只能和八宗中的一家抗衡,但他們卻有八家!匹夫之勇,一時之怒,能有何用?”
雷崇禮不解道:“若只是來看看,又有什麽用?”
雷靜便道:“他們大老遠跑來,布下陣法,引動靈力潮汐,待了幾個月,說明馱玄山中可能有隱秘,若能確定這點,說不定就能說動銅守門的大修士出面,讓他們施壓八宗,逼迫八宗退去!”
“銅守門?”雷崇禮這才明白過來,“是了,前幾日有一位金丹大修士來國中,但他是來招收門人的,會管這個閑事?”
“無利不起早,只要有利,便能夠調動,但這裡面的度十分難以把握,所以要十分小心。”雷靜說到此處,忽然道:“你父母一門心思讓你拜入銅守門,將半生積攢的錢財都換成了靈寶,準備獻給那位大修士,到時候你的話自然有用。”
“我不是這塊料。”雷崇禮面露煩惱,“論起天賦,兄長你靈覺敏銳,道脈堅韌,比我強上十倍,族中該讓伱去拜師!”
“旁庶豈能有此機緣?”雷靜正說著,忽然神色一變,看向那處大陣!
哢嚓!
破碎聲中,
他駭然發現,那佔了小半個山腰的陣圖,轉眼之間,處處裂痕!
“兄長,那是?”雷崇禮抬手一指,話一出口,就被狂風吹了回來,接著腳下震動,山石滾落,整個山脈好像要翻騰起來!
“不好!要地震了,隨我來!”雷靜一驚之下,馬上反應過來,一把將兄弟拉過來,便帶著他循著小徑朝山下奔去,一邊跑,還一邊朝那座大陣看去,心裡思量著:“莫非是此陣觸動了山中靈脈?”
這念頭剛落,立刻見到一道雷光從那座陣圖中衝出!
轟隆!轟隆!轟隆!
連綿雷聲在四方回蕩,山叢之中百獸奔走,禽鳥四散!
一股浩蕩威壓降臨,壓得兄弟二人胸口憋悶。
“這是怎了?”雷崇禮一邊跑,一邊道:“難道是有寶物出世?所以旗山島的八宗,才會找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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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石大陣之內,留守於此的十幾名八宗弟子已經亂作一團。
坐鎮此間,乃是玄機閣長老、有煉氣金丹境界的須有道人。.
他見得異狀,登時手捏印訣,將袖中的一枚方印祭出!
“鎮!”
那方印落在陣圖中央,將不斷擴張的裂痕鎮住,又破開了幾道雷霆,算是勉強穩住了局面。
“都莫慌!無非是結膜漣漪波及此處……”
須有道人的話說到一半,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已然看到那陣圖中央,出現了一道陌生身影,其身上散發著的,是一股難言的邪異氣息!
“異界邪魔!?”
驚訝之下,須有道人沒有半分猶豫,就要掐動印訣,借大陣之力鎮壓外來之人!
大陣中央,陳淵右手執筆,身後星空閃爍,甫一現身,便一揮功德夢筆,將方圓十裡拉入夢境!
須有道人就悶哼一聲,心神搖曳,眼前出現星空幻覺,一下陷入了迷離之境!
在意識混亂的前夕,這道人的心裡湧出了極度恐懼!
“這陣圖溝通神藏之界,竟引來了這等邪魔,難道要在世間帶來浩劫!?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八宗弟子呢?為何會讓這人……”
這位煉丹長者尚且如此,何況是其余門人,隨著一陣星光掠過,個個癱倒在原處,失去了意識。
轟轟轟——
跟著,洶湧澎湃的靈氣,朝陳淵匯聚過來,被他一口吞入,晉級玄身四轉後,尚未來得及補充的靈氣虧空,一下就被填補了大半!
“這就是勾陳界?”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看到了鬱鬱蔥蔥的山林。
“比神藏界的靈氣要濃鬱太多了,神藏界的修士若能在此處修行,必然突飛猛進!”陳淵環視一周,將一道道身影收入眼中。
“這些該是在勾陳界中,維持兩界陣圖的八宗弟子。也罷,好事做到底,雖不能逆轉兩界相通的趨勢,但暫時拖延一下,還是做得到的。”
一念至此,他一掐印訣,就有兩顆外丹顯現。
一枚森白冰冷,寒氣四溢,一枚霞光陣陣,華彩絢爛——
在晉級四轉、凝聚金丹時,陳淵將餐霞真人的金丹從殘魂中剝離,借雷劫之力煉化,將其中的勾陳靈氣引出,才能循著道標,來到此處。
兩枚外丹一現,就像兩位煉氣金丹的修士同時出手,呼吸間的功夫,就將大陣抹去!
而後,陳淵手上一變,寒氣霞光將眾多八宗弟子籠罩,全數封入山石中。
他又凌空凝結一枚“閉”字炁符,印在須有道人身上,閉了此人的胸中五氣,凝了煉氣金丹,也一掌打入山石之中。
做完這些,陳淵抬起頭。
剛才還清朗的天空,這會已烏雲密布,散發出一股沉重壓力,令他體內的死氣陰血隱隱震顫!
“我既是無根命格,在神藏中尚會被排斥,勾陳界是比神藏更為完善和龐大的洞天界域,自然也會排斥!好在洞天法則繁雜,包容性更強,雖然排斥,不至於立刻降下災厄,加上我還有這一身功德護持真靈,還有緩衝的時間。”
他在駕雲而來之前就有盤算,沒有因此亂了章法,這時眼中金光一閃,掃過周圍,很快就在山腳處,發現了兩團翻湧變化的赤紅之氣!
不過,其中一團在赤紅之中,有一抹黑氣若隱若現。
“好濃烈的王侯之氣!而且翻滾如蓋,連綿交織,這等氣相如果放到凡俗王朝,足以成為一時主宰!不過,其中一人有早夭之兆。唔,不如先借這兩人的氣運,遮蔽我這無根喪氣之相,緩一口氣,才好去尋個穩固之法。”
一念至此,他正待動身,忽然心中一動,朝腳邊看去,見得一截翠竹與一頭火紅小狐,從角落裡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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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倆可算回來了,擔心死我了。”
山腳,被十幾名漢子護衛的華貴馬車停在道路邊緣,車窗簾子被撩起,露出一張雍容、美豔的面容。
她見雷家兄弟狼狽奔來,又看到山中異象消散,但有不少落石滑落,就招呼著二人上車,跟著吩咐車夫駕車前行。
車上,女子仔細打量兄弟二人,見並無傷勢,才松了口氣,接著又惱怒道:“我就不該心軟,聽了你們的請求!這裡為八宗佔據,何等凶險!方才那異象,或是異寶出世,說不定要引來凶人、大能!你們才剛剛築基,摻和進去是嫌自己命長嗎?回去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裡,不許再來了!”
雷靜解釋道:“倩姨,我們也不知會有異變,一路上都十分小心。”
雷崇禮卻道:“這些八宗惡客,反客為主,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簡直不把咱們藏銘國放在眼裡!”
“你這話說對了,他們當然不把咱們放在眼裡!”倩姨歎了口氣,諄諄告誡,“古修被逐出本部洲前,八宗是勝山仙宗,咱們藏銘一族只是鼎元國的一方諸侯,他們是仙門,咱們是凡俗,仙凡有差,天壤之別!”
雷崇禮不服氣的道:“那是以前, 現在咱們也有長生修士!”
“那是族中前輩代代有人拜入這海外仙門,才能維持國族氣象。”倩姨說到這裡,忽然話鋒一轉,“所以,過幾日銅守門的入門試煉,你一定要通過!這才是強國立身的根本!咱們雷家,才能穩固根基!”
雷崇禮有些不快,道:“我就必須得拜入大宗?那不和做交易一樣?哪裡還來自由!我記得當年遷徙之時,初代國主是遇到一位有道真修,便得了機緣……”
“這事年代久遠,已無從考證,今日探查,多有杜撰可疑之處!”倩姨正訓斥著,馬車驟然停下,有聲傳入——
“你是何人?”
倩姨心中一緊,隔著車簾問:“阿邦,怎麽了?”
“小姐,有個道士擋在路中。”
“道士?”倩姨掀開車簾一角,入目的是個灰袍青年,手持著碧綠竹節,肩頭站著一個火紅小狐,那狐狸似乎很急,正在肩頭轉圈。
倩姨見他器宇不凡,便問道:“這位道長,何故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