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的喊殺聲回蕩在天地間,震耳欲聾,傳入金城之內,立時就引起不少混亂,但好在此城地處邊疆,自來兵爭眾多,民風彪悍,民眾見識多了,不僅淳樸,還相對鎮定,還有秩序。
不過,直面戰場的兵卒,卻能感受到這次襲擊的不同!
轟隆隆!
大地震顫。
揚塵的塵土中,一眾戰馬呼嘯而來!
“是荒人的騎兵!”
張雀遠遠看著,臉色陡變,又聽得後面兵營中一片混亂,有許多“回城”、“撤退”的叫喊聲。
“難道金城兵要進城躲避,把我們留在外面當肉盾?”
一念至此,他抓住羅武,喊道:“讓你的人去營中探查……”
“還查什麽?你瞅瞅!”羅武的臉更黑了,他指向了十丈外的一處營門。
張雀急急轉頭,入目的是一眾驚慌奔出的身影,以及跟在他們身後的十幾道搖搖晃晃的蒼白身影!
“活死人!?”
張雀失聲驚叫!
他一下子就明白荒人的打算了。
“想用活死人將兵營中的人都逼出來,再——”
嗖嗖嗖嗖嗖!
話未落,漫天箭矢從騎兵揚起的塵土後升起,密密麻麻的如雨點一樣,朝兵營所在墜落下來!
“碼的!自從荒人佔了北方,箭矢是越來越多了!”
張雀、羅武等人喝罵著,招呼著人手聚集,又都架起盾牌。
最後,張雀看到了依舊漫不經心的陳淵,急忙喊道:“將軍!趕緊過來!”
“不了。”陳淵搖搖頭,“這次襲擊來的正好,城裡城外有好些個人摸不清我的根底,一味試探、猜忌,來來回回,太不爽利,正好給他們透露一二,掂量掂量,再來算計吧,省去勾心鬥角的篇章。”
他是懶得水了,索性先亮些本事。
但話是如此,肯定要留下底牌,人外有人的道理,陳淵還是懂的。他對此世的力量體系,了解的還不夠全面,焉知這金城之內、荒人軍中,無人能碾壓自己?
“將軍!”
張雀急切下要衝過去,羅武看的直皺眉頭,伸手要抓住衝動的張雀。
隨後,兩人的動作猛然僵住——
在他們的視線盡頭,陳淵抬起右手,寬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了蒼白的手臂。
那隻手屈指一彈。
叮!
聲音清脆。
最先落下來的精鋼箭矢被直接彈飛。
張雀、羅武和他們麾下的眾兵卒都瞪大了眼睛。
嘩啦啦!
傾盆箭雨轟然落下!
眾人不得不舉起盾牌擋住,但視線透過箭矢間的縫隙,還是能看到陳淵右手的迅疾變化,那隻手快到留下幾道、十幾道、幾十道殘影。
叮!叮!叮!叮!叮!
連綿脆聲不絕,箭矢四散,半點都不能沾染其身!
見得此景的兵卒,無論是定西殘軍,還是金城兵丁,盡皆失聲!
利矢終有盡時。
待得箭雨過去,張雀等人看著陳淵從地上起身,伸了個懶腰,都是相顧駭然。
陳淵卻暗暗可惜:“可惜沒有酒,如果能加個飲酒環節,逼格勉強能達到八十七分。”
“將、將軍,你你怎麽做到的?”
瞧了瞧滿地箭矢,又看看陳淵周邊乾淨的地面,張雀吞咽一口,問道。
“無他,唯手熟爾。”陳淵語氣平靜。
“……”
手熟?
你這整天彈的什麽,
手指能熟悉到這個地步? 不對,人力真的能做到這一步嗎!?
那可是精鐵鑄就的箭矢,連彈這麽多,手指焉能無恙?
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的集中在陳淵的右手上。
手指纖細,潔白如玉。
指甲沒分叉。
但不等他們再問,陳淵則邁開步子,腳下仿佛縮地成寸,轉眼到了幾丈外,再一看,人已經遠了。
“張雀,你迎來的這位少將軍,實在……實在是……”羅武深吸一口氣,壓不住心中的驚恐、畏懼和後怕!
但二人隨後就被周圍的哀嚎吸引了注意力——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這樣兵甲齊整,配合默契的,一輪的箭雨過後,不知多少兵卒倒在血泊之中,有長眠不醒的,也有重傷哀嚎的。
遠處,荒人騎兵正好奔至,在獰笑中亮出了刀刃,揮舞收割!
更遠的地方,荒人的步卒在一名凶悍將領的帶領下,衝了過來!
後方,混亂的兵營中,近百頭活死人嘶吼殺戮!
一片大亂!
有三五道形如鬼魅般的身影,在人群中兔起鶻落,每一次起落都會帶走幾條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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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人的供奉出手了!”
城牆上,王誨居高臨下,勉強縱觀全局,臉色難看至極,他喝問:“為何敵人都臨城這麽近了,斥候都沒來報?還有,兵營之內,為何會生混亂?”
劉一聖臉色鐵青,面對謀主的質問,竟是一個字都答不出。
“事到如今,再計較這些都晚了,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追究吧。”白慕白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
他領著另外兩個供奉緩步走來,表情同樣凝重。
王誨一見其人,如釋重負,急急道:“請真人出手,救我金城!”
“我為供奉,這都是分內之事,但兩軍交戰,我等最多抵擋對方的供奉,這戰局的勝敗非一人可決……”白慕白前行兩步,正待從城牆上一躍而下,忽然停下了動作,“似乎有人想先顯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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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人中說不定有什麽先天高手,甚至煉精化氣圓滿之人,所以不能太收著,得早做準備,多疊甲……”
陳淵雙腿快速交替,身如離弦之箭,左手捏訣,一縷縷神道念頭自神道之花中飄出,在身上交纏,綻放玄妙。
力士訣!
白駒訣!
蜃樓訣!
霞衣訣!
這都是他這幾日試出來的、能在此方天地施展的洞虛法訣,正好趁機施展,看看效果還剩幾分。
“差不多了,控制在九重巔峰,略有突破,真有情況也有反應時間,不至於陰溝裡翻船!”
洞虛術法縱然會被此方天地壓製,但架不住數量多啊!
隨著法訣作用,陳淵的前行速度又快了幾分,身上覆蓋了一層薄薄微光,生出點點虛影,乍一看宛如水中倒影!
前方,正有名怪笑著的瘦削男人落下,周身黑氣纏繞,有煞氣自內散發,正要抓向一名定西兵卒!
但他尚未抓住,忽然察覺到陳淵在靠近!
“寧人的供奉?好快的速度!”這人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好!本君最近正好有突破之感,正好拿你做個磨刀石!尋找契機!去!”
他手臂一擺,黑氣湧動,朝陳淵纏繞過去,要侵蝕他的血肉,但沒想到被一層蒙蒙微光擋住。
“嗯?”瘦削男子一愣,只是這一遲疑,陳淵的速度又提升了幾分,右手一抬,就要抓過來,“有點本事!但……吐!”
他張口一噴,漆黑毒針從口中激射出來,直指陳淵掌心!
隨即,他收縮四肢,準備蓄力一擊——依照過往的經驗,面對毒針,對手或者躲避,或者格擋,總之會有變招,那就是他抓住縫隙,奠定勝局的時候!
噗!
誰知陳淵不閃不避,任憑毒針刺入肉掌,潔白手掌瞬間漆黑,而後蓋住了瘦削男子的臉,那根毒針也刺入了此人的右眼!
勁力吞吐,死氣爆發!
嘭!
這位縱橫西北多年的邪道供奉,轉眼就成了具無頭屍體,軟綿綿的倒下。
陳淵則腳下不停,右手中的毒素被死氣、陰血侵染,迅速消化,皮膚恢復潔白色澤。
“這毒不行啊,雖有一點神道之韻,但直接就被消化了,都不用斷臂重生。不過,這人施展法訣,絲毫不受兵家氣血壓製,莫非和神念中摻雜的神道之力有關?”
他暗自評價,殊不知這瞬殺荒人供奉的一幕,看得城牆上的白慕白瞠目結舌。
“謝圖印就這麽死了?這人自從練就百毒真經,處處皆毒,最難對付,怎麽一個照面,就被殺了?”
同時看到邪修斃命一幕的,還有衝到了兵營門前的另一荒人供奉。
這是個身材較小的女子,穿著豔麗,兩條潔白的手臂裸露在外,纏著絲絲縷縷的飄帶。
此女名喚“花寄奴”,練就一手纏絲勁,四肢揮舞,飄帶纏人,收割生命。她見陳淵輕描淡寫的收拾了謝圖印,又直奔自己而來,心頭一驚,放下面前敵人,轉身就鑽進人群躲避。
陳淵只是掃了她一眼,並未追擊,但想要祭煉飛劍的念頭卻越發強烈了。
我要是有把飛劍傍身……
“吼!!!”
一聲嘶吼,營門晃動!
一個**著身子、皮膚蒼白、渾身布滿了細密裂痕的高大男子,從營門中衝出,然後抓住一個金城兵卒,張開猙獰大口,用滿口的漆黑獠牙咬下血肉!
“啊!!!”
淒慘的哀嚎中,有漆黑流質在被咬兵卒身上蔓延,腐蝕血肉,冒出股股白氣!
活死人!
陳淵心中一凜,雙目閃過點點金光,觀察目標。
“死氣不多,但格外精純……”
對面,高大的活死人也注意到了陳淵,微微一怔,旋即叫得更加高亢,然後棄了手中兵卒,朝著陳淵疾奔而來!
“察覺到我的本質了?好敏銳的本能!”陳淵眯起眼睛,左手一甩!
一根插在地上的箭矢凌空飛起,向前激射!
嗖!
“凌空攝物!?”
人群中的花寄奴眼睛一瞪,隨即看到那根箭矢貫穿了活死人,又搖搖頭,心道:“這些行屍已近大成,不懼兵刃,連血氣都不怎麽懼怕,尋常箭矢,根本傷不了他!”
果然如她所料,那根箭刺入活死人的胸膛,令其動作一滯,後退兩三步,然後這怪物又咆哮著繼續前行!
“連將軍都擋不住這種怪物?”
匆忙趕來的張雀和羅武見得這一幕, 不免失望。
但轉念一想,自從這些怪物現身,就無可阻擋,一旦被潛入軍中,連定西軍都承受不住,這位少年將軍一時拿不下,也不算什麽。
兵營之內,駐將陳塘匆忙衝出,他氣喘籲籲的,滿是的鮮血和傷口,身後赫然也跟著三頭活死人!
“越來越多了,得撤!”
張雀正待提醒陳淵,殊不知,後者卻是微微眯眼,心中有底了。
“這等力度,就能擊退三兩步,那麽……”
他抬腿猛地一跺!
踏!
玄身一轉的一象之力全力爆發,又被精細操作,滲入大地!
地面一震,百步之內的箭矢被震得盡數飛起!
看得花寄奴一怔,隨即面色劇變。
“他該不會……”
陳淵揮動雙臂,神力遍布全身,將澎湃的死氣陰血盡數灼燒,偽裝成雄渾氣血,隨兩袖飛舞,掀起勁風熱息,卷著幾百支箭矢,破空而去!
嗖嗖嗖!
渾身是血的陳塘剛跑到營門口,迎面就是無數箭矢呼嘯而來,當即給嚇得兩股戰戰,下腹濕潤,接著兩眼一翻,仰天就倒。
接著,一根根箭矢擦著他的衣衫、發絲飛過,一根接一根的刺入幾個活死人之軀!
每一根的勁力,都讓他們不得不後退,踉踉蹌蹌,最終失去平衡,被生生釘在地上,全身插箭,宛如刺蝟,再也動彈不得!
四周,突然安靜得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