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粒落地,其聲密集,宛如細碎小珠落玉盤。
山間,除去碎石滾落的聲音,再無其他雜聲。
陳淵將手一抓,兩道孤魂落在掌中徘徊不去。
“道友……”
邙山君離得最近,可謂是首當其衝,加上他念合山脈,感同身受,因此格外震撼。現在陳淵一開口,祂當即一個激靈,下意識的回應,但話一出口,又不知該說什麽了。
“山君何必客氣,貧道方才就說過了,該出手時就出手。”陳淵笑了笑,提醒道:“還有個活口,山君還不派人擒拿過來,也好問清楚情況。”
“啊?對!”
邙山君如夢初醒,想到來襲的共有三人,被陳淵捏死一個、砸死一個,還有一個放羽毛射箭的尚在山中。
祂壓下種種雜念,便與此山內外地脈同念同心。
神力漣漪蔓延各處,整個山脈仿佛活過來了一樣。
“這感覺,像是小乾坤的放大版,此界之神道,比之勾陳與洞虛都要強上許多,但似乎約束更多。”
陳淵立於邊上,靜靜感悟,同時收攏著圍繞著體內的一點蒙蒙之氣。
此氣玄妙,在陳淵擊殺兩人、打開局面後,忽然出現於泥丸識海,精純而稀少。
這蒙蒙之氣,陳淵可不陌生,幾次碰到,在神藏時拚盡底牌方能顯露一點,而最近一次就是飛升前又見過不少,便是界域之中凝聚地火風水時,因為此氣與開天辟地密切相關。
此氣融入仙籍符篆中,便令那符篆霍霍生輝,有模糊低語出現在心底;融入小乾坤種子內,令這駁雜種子又凝實幾分;就連融入玄身血肉,都讓這走到了頭的、進無可進的法寶之身又有變化,似乎還能更進一步!
可惜僧多粥少,幾下瓜分,便將這一點蒙蒙之氣去了個乾淨,哪個都似有變化,哪個都不明顯。
“量變才能引起質變。可惜蒙蒙之氣往往難以存貯,哪怕以神通器皿收攝,時間一長,自然散去,與喜好貼人的玄黃功德氣不同,此物發乎於自然,不與人近。但今日卻突然無緣無故的在我體內滋生,聯系前後變化,定與我這次出手相關,若是參透了裡面的玄機,便是沒有功法,用這珍貴的蒙蒙之氣來堆,也能堆出個未來!”
這些說來繁瑣,其實不過幾息。
邊上的邙山君已經找到那條漏網之魚,招來兩道遊魂鬼差,先是吩咐他們過去拿人,後來想了想,看了陳淵一眼,又道:“那人雖被道友破了神通,但陰神底子尚在,派他人去有些不妥,還是本君親自走一趟吧。此處有道友鎮著,定無大礙。”
說罷,祂也不等回應,就先拱手後轉身,走得飛快。
陳淵也不以為怪,將目光從其人身上收回,看向正在將小天子拉起來的陳留王身上。
前世看書的時候尚不覺得,現在見著了,才知道比起皇帝,這位後來的獻帝,確實要好上一些。
似是有所感應,這天家兄弟也看了過來,臉上都帶著驚恐與敬畏之色。
他們本以為今日必死,沒想到峰回路轉,身邊還藏著如此大能,看似凶悍無匹的刺客,竟被摧枯拉朽的擊破!這等神通手段,他們過去只在傳聞中聽過,真的是宛如天象一般,讓人歎為觀止!
這會一見陳淵看過來,小皇帝本能的後退,而陳留王知道還沒有脫離險境,而面前這人就是依仗,於是小心上前,正要開口致謝。
但就在此時,隨著一聲靈獸長吟,銀甲儒將便落了下來。
“陛下!殿下!讓兩位受驚了。”
他自銀麒麟上翻身落下,當先來到皇帝與陳留王身邊,先是稱罪,隨即轉頭看向陳淵,又拱手道:“涿郡盧植,多謝義士出手相助!”
方才那等情景,他並無手段瞬息而至,匆忙之下擲槍對敵,卻是無從建功,已是慌急至極,卻未料到最後柳暗花明,得人相助,自是心中感激,這一拜倒是真心實意。
不過,此人到底是見識過風浪,亦知情況複雜,尤其陳淵還是一身道人打扮,所以在致謝後,又問道:“不知義士如何稱呼?師承何方?行走何處?待得天子歸京,吾等好為義士上表請封。”
“我道號洞玄子,一階散修,遊走四方,出手也只是隨手為之,既不需要你們感謝,也不用為此顧慮。”陳淵搖搖頭,倒是對眼前這人十分好奇。
他前世對歷史都是一知半解,此界明顯又有魔改之處,但盧植的名號還是知道的,知曉既是平定黃巾的將領之一,又是那位皇叔的老師。一想對方才平定了太平道引起的禍亂,就碰到了自己這一身道袍之人,心有顧慮也是正常。
不過……
陳淵眯起眼睛,瞧見了對方身上的虛弱,這人元氣有損,根基動搖,明顯是身有大傷的。
盧植見陳淵並不明言,眼裡的顧慮更多了。
他在近前看到了陳淵出手,三個陰神在其人手上堅持不下一合,那至少也是個陽神修為,這種敏感時期蹦出來這麽一位,偏生自己既不認識,也看不出根底,所以感激是真感激,小心也是真小心。
閔貢這時正好領著一眾親兵落下,也都紛紛對著皇帝見禮,隨即又到了盧植跟前,小心的瞥了陳淵一眼。
“什麽!?三才陰神,被這道人輕而易舉的擊潰?這……”
問清了緣由後,閔貢等人個個大驚,看向陳淵的目光中既有忌憚,也有疑惑,表面上禮數周到,但眼中的驚懼與戒備之色卻也遮掩不住。
小皇帝得了一眾將士護衛,算是定下心來,也顯出了幾分沉穩。
倒是陳留王時而偷瞧陳淵,似乎想要上前說話,又膽怯而不靠近。
陳淵也不多言,坐於一旁,拿出夢筆對著手上靈魂一纏,便讓其墜入夢幻,將生前種種快速劃過,許多信息就傳入了陳淵心中。
原來這兩人乃是出自一個刺客組織,其首領名為韓龍,乃是元神修為。
比起其首領,這兩人就遜色多了,乃是魔妖兼修的陰神層次,但不久之前,黃天侵蝕蒼天,太平道張氏三仙亂天下之局,最後被鎮壓擊破,其道統四散,這兩人便得了皮毛,煉化妖身魔軀再入道,如今境界雖未提升,但戰力接近陽神。
此番,他們是被人雇傭,才會過來刺龍!
“好嘛,真就漢末魔改、神魔三國了。”
大致了解了情況後,陳淵閉目沉思。這兩人受雇殺皇之事,對他而言並無什麽特殊,反而是那張氏三仙的傳承,更為讓他上心。
“張角三兄弟在這魔改三國中若真是仙人,必是有仙道傳承的,人死了,傳承該是還在,兩個刺客都能得到,我自然也有機會找來做個參考。不過,仙人若死,又是什麽樣?與那詐屍的邪氣仙……不對,我不就是死了的仙人嗎?”
夢筆墜夢到底不是搜魂,更近似於催眠引導,一時半會還套不出來。陳淵也不著急,他現在的首要任務是鞏固境界,適應飛升後的自身變化。
自打飛升後,境界提升,他便隱隱有觸摸到境界瓶頸,不光是九轉屍解篇的功法到頭之故,似乎還有其他緣故。也正因如此,方才幾次變化,包括得了那蒙蒙之氣後的增強,才會尤為明顯。
“莫非是因仙籍之故?”
他的仙籍符篆,與仙道化身不同,但化身篡自邪氣仙,與自己煉出的不同。
“要破除瓶頸,最好的選擇當然是仙道功法,太平道張氏的傳承可列為選項,除此之外,只要弄清楚蒙蒙之氣的出現條件,一樣也是個出路,等於用這純粹的自然之道,砸出一條路來,說不定更加原生態、近於天道。”
這裡面的關鍵,還是要搞清楚蒙蒙之氣的出現原理。
“是擊敗他人,還是主動沾染因果,又或者……”陳淵回憶起見到這天家兄弟時,也有相似變化,“改變和逆轉歷史?”
正想著,忽有聲息自遠處傳來,他微微感應,便見得邙山君提著一個人歸來,只是身後還多了兩人,卻是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潔白長衫,英俊瀟灑,執劍而行,女的則做男裝打扮,青衫飄飄,身姿輕盈。
“蘇君……”
一見山神,盧植等人又是一番見禮問候。
邙山君一一回應,將手上那人往地上一扔,就對小皇帝道:“陛下,此人便是方才動手的最後一人,奔逃時為本君所製,余下還有二人,已為洞玄子道友誅滅。”接著又指著身後兩人,“這兩位是聽聞天子落難,特意過來相助的,都是身具修為的。”
男子將劍一收,從容行禮:“草民平原華周,見過天子。”
盧植心中一動,就問:“可是尚書令華君之子?”
“回盧公,正是小子。”華周又對盧植行禮,道:“草民自幼得恩師看重,收入南華門中,一直在山上修行,前日師祖令人傳我,說是天子有難,讓我前來相助,這才下山,日月兼程,今日方抵。”
“原來是南華仙門的高徒!”盧植、閔貢等人一聽,都肅然起敬。
“甚好!甚好!”小皇帝也是精神一震,“早就聽說南華上仙成道千年,神通廣大,朕得仙人垂青,總算是脫災有望了!”說罷,又看向那女扮男裝的女子,又道:“這位也是仙門弟子?”
“我可沒那福分。”不等華周介紹,女子就笑著拱手,道:“小女子名喚青姑,只是機緣巧合,得了前輩仙人的遺澤,又恰好與華君同行了一陣子,他說要來馳援,便陪他過來了。”
“原來如此,仙人道統,都是非同小可。”少年天子連連點頭,忽然聽得邊上傳來一陣呻吟,見被山神抓住的那人正在掙扎,趕緊對盧植道:“盧卿去將這凶徒捆縛起來吧。”
盧植卻道:“陛下,當前沒有出險境,帶著此人就是個隱患,還是送他上路吧。”
少年天子一時躊躇。
陳留王卻道:“不該從此人口中,打探一些情報嗎?”
“殿下,此人乃是刺客,該是拿人錢財而行凶,未必知道多少。”邊上的閔貢已是“鏘”的一聲拔出腰間八面劍,就要上前。
邙山君卻道:“此人為洞玄子道友所敗,如何處置,也該問問他才是。”
“對,對!”陳留王趕緊道:“正該如此。”
隨即, uukanshu 眾人才看向坐於一旁的陳淵。
華周和青姑也好奇的看了過去。
“無妨,交給你等處置便是。”陳淵這般說著,卻朝新來的二人看去,問道:“兩位,陳某有些話想要詢問,不知是否唐突。”
“這位道長是?”華周看向盧植等人。
陳留王當先道:“這位洞玄子道長神通之玄,為孤生平僅見,若非有他相助,孤與陛下怕是等不得諸位到來了。”
華周面露驚奇:“是你擊破了三才之將?”接著又道:“想問什麽?”
“兩位都有仙家傳承,可曾見過仙人?”陳淵也不囉嗦,乾脆問道:“他們都是何等模樣?居於何處?”
第二更可能會比較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