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這道唏噓,一道模糊不定的身影,自虛空中顯化。
在這道身影現身的瞬間,陳淵這具白蓮化身的深處,那白蓮元神的內部,就有一股力量被引動,甚至隱隱還要滋生!
那股力量扭曲而又虛幻,本身更蘊含著一股濃烈的瘋狂之念,竟仿佛有著自身的靈性一樣,在顯現之後,就開始橫衝直撞,要掙脫白蓮元神的束縛,而後膨脹和取代元神!
不過,陳淵的白蓮元神畢竟只是分化出來的,源於本體元神的意念投影,雖繼承了本體元神的特性,但終究近似於神通,而不是性命法門。這時感受到這股異樣,白蓮元神順勢盛開,竟將那一道扭曲念頭直接排斥出來!
他張口一吐,這扭曲之念如長蛇一樣飛出,而後就要收攏四周的星空之力成長起來,但下一刻,陳淵兩根手指順勢一捏,便將這道念頭捏住。
他凝神往裡面一看,眼中光陰氣息流轉,就看到了這道氣息若是迅速成長起來,赫然會化作一道扭曲身影,有著自身的記憶與部分神通,但本身卻只是一個界域的從屬、一種力量的延伸,從裡到外,都會被人奴役。
啪!
輕輕將這一縷念頭捏碎,陳淵抬起頭,看向那道模糊身影,道:“這是要讓我自己滋生出敵人,當真是扭曲詭異。”
他很清楚,之所以能這麽容易排斥和破滅這道扭曲念頭,歸根結底是因當下在此的,其實不是自己的本體,乃是一具化身,繼承的力量並不完整,而且有關於魔道、扭曲、詭異之類的力量,大部分都投影在黑蓮化身之上,白蓮化身的力量更多是偏向於正面、偏向於道門神通的。
如果是本體或者黑蓮化身在這,那引發出的扭曲之念、進而滋生出的扭曲之身,恐怕非同小可,不是旦夕之間能夠壓製的,一時不查,說不定還要鬧出事端。
想到這扭曲、虛幻力量的特性,再聯想著此刻感受到了虛空氣息,面前這人的身份,算是徹底坐實了。
對方,顯然也沒有隱瞞的打算。
“道友當真是好手段,明明你當初合道之時,本該循著命數聯系,來到我所執掌的虛無界中。”那道模糊身影淡淡說著,平鋪直敘,聲音平緩,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閣下是虛無界主?”陳淵微微眯眼,意有所指,“不過,聽閣下的意思,居然也知道我當年合道成仙時的情況。”
“自來扭曲命格之人、氣運變遷之輩,不為星空中的諸天萬界所接納,就都會被接引到我虛無界中,而其氣息亦會拓印在界膜之上。”
說話間,虛無界主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其容貌儒雅,長須飄動,身著長衫,宛如飽讀詩書的文士,只是一雙眸子卻是泛著淡淡的灰色光輝,眼睛裡如同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顯得冰冷,甚至有幾分冷酷:“可惜,當初我雖察覺到有人用秘法避開了虛無界的接引,卻沒有仔細探查,以至於錯過了道友,否則以道友的天賦,如今理應成為我門下的護法之人,到時候你我主奴之間親密無比,倒也省去了今日刀兵向相的麻煩。”
他似是惋惜,但話語中卻無半點遺憾之意,反像是在挑釁。
陳淵卻不意外,反而笑著問道:“如此說來,你說我不該來,是因為你要來阻我?”
他的白蓮化身這三年來遨遊星海,搜集前元之物,用作參悟和底蘊之資糧,也著實見過了不少界主,更先後經歷了七八個洞天界域,其中不乏不懷好意、或者心有不服的洞天之主、清靜之仙借故出手,與陳淵為難的。
這位虛無界主有此反應,他並不意外,畢竟還有猙獰君這一環的恩怨在,比起那位無相界主的及時報復,虛無界主三年後才現身,已經算是慢的了。只不過,對方挑選的地點有些不同,尤其是陳淵方才就察覺到,有許多虛無和扭曲的氣息,滲透進了那具龐大屍體之內。
“你是為了這具古屍而來?因古屍來阻我?還是說……”
陳淵的眼中泛起點點精芒,許多信息在他的腦海中閃過,最終串聯在一起:“就是奔我而來的?那位虛無界子猙獰君,他與太古一族有所關聯,作為他的父親,與太古一族是否也有關聯?”
虛無界主沒有回答,而是朝陳淵看了過去,他的雙目迸射出扭曲的光芒!
轟!
原本就被虛無氣息所籠罩的這一片虛空驟然破碎,讓陳淵的身體與周遭空間一同墜入虛空,而後巨大的黑影從虛空深處遊來!
那黑影宛如遊魚,卻是大到難以想象,甚至比那具古屍還要龐大幾分!
虛空之鯤!
虛無界主落到了這大鯤的頭上,漠然看著陳淵,宛如在看著一個死人。
“以你的天賦,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必然有驚人機緣,只可惜這條紀元之路太窄了,只能有一人走,承載不了兩人。”
他淡淡說著:“之所以說你不該來,便是因為你若只是求取一個星空大道,將來若是氣運濃烈,或許還真能得一個太玄位格,只可惜,伱太貪婪了,將手伸向了自己不該觸碰的領域。本來,我是不會因為一個子嗣對你出手的,可惜,可惜……”
說著,虛無界主話鋒一轉:“虛鯤,將此人吞了,煉入‘百虛景’,也算是給他在這星空萬界、萬載歲月中,留下最後一點痕跡,日後倒也能為我所用。”
那虛鯤張開了巨大的嘴巴,要將這一片虛空吞入腹中!
陳淵身墜這一片虛空後,立刻就感到周遭粘稠而紛亂,身上法力只要散溢出來,就會被虛空消弭,難以留存,在那虛鯤張口吞食的這一刻,更有無窮低語襲來,星空引力爆發,要將他整個人攝入腹中!
陳淵轉頭一看,就見那虛鯤腹中乃是一片混沌,幾團有如洞天一般巨大的氣旋旋轉著、碰撞著,地火風水在其中顯現,似是循著某種天地之力而生,但旋即就被混沌氣旋破滅,點滴不存!
他自裂縫中看去,隱約能見得一片界域在裡面隱現?
“虛無界莫非是在這鯤的腹中?”
他心裡念頭閃過,手上卻不遲疑,並指成訣,向那一指!
一道玉簡破空而出!
劍中陰陽輪轉,五道空想神藏的投影在劍刃反光中湧動!
“一氣五界劍光訣!”
加持了空想神藏的玉劍,在這一刻急速膨脹,轉眼之間便化作通天之山,徑直刺入了那虛鯤口中!
這古老大鯤顯然是橫行慣了,根本便不在意,任憑那劍山衝入口中,而後還不住口,反而繼續爆發星空引力,要將陳淵也一並吞入!
但正在這時,那玉劍轟鳴,五方世界降臨虛鯤腹中!
霎時間岩漿湧動,仙霧飄搖,五種不同意境的天道之力赫然爆發,隨即變作無數劍光,轟鳴著朝四面八方衝擊,每一道劍光中蘊含的,都不是破滅與撕裂,更不是湮滅與毀滅,而是那構建世界的種種道韻法則!
陰陽五行,地火風水!
這些力量不斷湧現,卻又被那混沌氣旋不斷磨滅!
出現與磨滅之間,僵持就此產生。
轟轟轟——
兩股力量的碰撞,竟也讓那虛鯤一角崩塌,竟顯露出許多的空虛之念,似是無數人的虛無念頭,藏在此獸體內。
但很快,一股扭曲出現在劍光之內,開始腐化與異化這些剛直、純粹的劍光,令其中的勃勃生機逐漸墮落,諸多**不斷膨脹,劍光的所有權也在動搖。
“虛鯤乃是扭曲節點所成,近乎於虛空地脈,被我結合了星空生靈的空虛、虛無之念,以‘大虛無還液源流法’煉化為第二元神,其扭曲之身不死不滅,有著超越清靜仙的道體根源,更有腐蝕虛化之能,與我這虛鯤元神交手,時時刻刻都被侵蝕。”
虛無界主傲立於虛鯤頭頂,漠然注視著陳淵,淡淡說著:“即便你神通通天,但每一道神通、每一個法訣、每一道劍光內,都還是蘊含著自身的意志,只要接觸,便會被虛空侵染和扭曲!這便是虛無之鯤,無處可躲!虛無之精髓,你本有機會觸摸,只可惜,靠著一點小聰明,最終錯過了,所以你注定是要敗亡於此的。”
“你不光是要與我手上見真章,還一直想用言語動搖我心,該不會是覺得神通鬥法難敵於我,所以攻心為上,妄圖動搖道心,再用你那虛空之法趁虛而入吧?那你可是找錯了人。”
無數劍光的源頭,陳淵負手而立,伸出一根手指,向上一指!
當當當——
回蕩於虛空的鍾聲響徹四方!
龐大的宮殿自虛無中顯現!
虛王殿!
至寶既現,立刻鎮壓一方,哪怕此處被那虛鯤吞湧,諸多道韻混亂,卻也擋不住那虛王殿的驟然出現!
殿堂大門洞開,黑色的火光、濃鬱的時光、五氣五行、森羅萬靈,自其中奔湧而出,那些被封禁在殿堂之內的仙魔驚叫一聲,察覺到自身力量竟被壓榨出來,化作滾滾雲霧,奔湧著自殿中湧出,聚集在陳淵的指尖。
無聲之中,陳淵坐落於洞虛海深處的本體陡然一顫,左臂上幾枚符文顯現,循著體內的魂中洞,穿梭而去,隨即他微微沉吟,緊接著手捏印訣,身後一道龐大模糊的身影顯現,而後緩緩的朝著魂中洞中鑽去。
虛空之中,陳淵的白蓮化身指尖光輝大漲,隨即屈指一彈。
“一氣混沌劍光訣!”
一道五色斑斕的凝聚劍光呼嘯而出,諸多身影在劍光周圍顯現,眾多念頭在其中沉浮,既有那近乎身死的殘留之念,也有那哀嚎不絕的魔道血光,隨後亦可看到無相之念,甚至還有能觸及時空的太古意志!
虛無界主眯起眼睛,似乎明白了什麽。
“你居然封鎮了這麽多人,要用他們的意志來抵抗虛空侵蝕?想要直搗黃龍?但沒有用的,虛鯤吞納萬古諸天,承載萬靈空虛,沒有任何東西能填滿它的空虛,更無法傷它!自我站在這裡,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你難道還不明白?”
陳淵笑了起來。
“填不滿?”
這諸多意志被陳淵駕馭,融入劍光,最後化作漫天光輝,刺入虛空體內,根本無視所謂的虛空侵蝕,徑直刺入混沌氣旋的深處,而後轟然炸裂!
一朵人道之花竟在那深處綻放,隨即無數人道聖言如匹練般爆發開來,其中更有時光之力爆發,竟令那花朵之內沉澱了千百年的道理化作錦繡文章,連綿不絕的迸射出來!
經史子集!森羅萬象!天文地理!宇宙洪荒!玄功秘訣!天規地則!乾坤常理!
……
凡此種種,分明是匯聚了諸多洞天的道理學問,試圖將這天地星空之間的運行常理、人道法則、人情往來、傳說話本都囊括其中,變作無數聲音,轉眼彌漫於整個虛鯤的體內!
更有幾枚泛光的符文在其中閃爍,將其中所儲存的大道之音釋放出來!
那虛鯤驟然一顫,發出了一聲哀嚎!
“力量不能填滿,這道理與大道韻律之音,卻未必不能填滿!你以空虛扭曲為憑,我以道德文章教化,相得益彰,各有特色!”
在他的話語聲中,那龐大虛鯤竟是咆哮一聲,而後巨大的身軀竟開始急速扭動、震顫,仿佛在承載著難以言喻的無限恐怖!
與之心念相連的虛無界主也好不到哪去,順著意志聯系,竟有洶湧澎湃的知識呼嘯而來,像是填鴨一樣,不分青紅皂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不解所以然、不闡根本法,就這麽囫圇而至,衝擊著虛鯤的意志!
動念屏蔽了第二元神傳來的信息,虛無界主稍稍舒了一口氣,而後看向陳淵:“那眾人雜念之劍光,竟然只是外層的偽裝!既然如此……”
他話未說完,忽然神色微變!
在他的對面,陳淵忽然近在咫尺,並且手捏印訣。
“既然如此,也該是我來出招了,天道法相,顯!”
轟!
龐大的身影直衝而起,捧著十方世界的天道法相,降臨到了此方虛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