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陳淵也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於是便暫時借租了一座院子。
這次,孫正鑰、平王沒有跟過來,而是在附近也找了房子住下,同時安排自己的人手去搜集陳淵所需之物。
王複陰倒是住了進來,因為還想著就修行請教陳淵,而且也想著找機會,問清楚之前一戰的細節。
可惜,他的打算在住進來的第二天就不得不中斷——
過了午時,他懷中的玉牌就再次震顫起來。
王複陰當即回到房間,他手握玉牌,意念入夢。
殊不知,隔壁的陳淵也握著一枚玉牌,這玉牌正是得自刺客薑方卓,同樣遁入夢境。
當然,作為一個潛入者,陳淵在入夢之前,還拿住了夢筆,以入夢之法隱藏自身。
不過,當他入得夢境之中,卻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白霧與烏雲交織,諸多景象扭曲變化,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很快,雲霧中顯露出了雲師兄的身影,他捂著胸口,劇烈喘息。
“雲師兄,你這是怎麽了?”
王複陰臉色一變。
緊接著,紫裙柳師妹、黃衫黃師妹、黑衣離師弟與纖細少女離思麗的身影接連出現。
“你受傷了?”離師弟神色凝重。
“上次碰頭時,我就已在延國境內。”雲師兄的語速很快,“之後經過一番探查過,發現盧師妹他們都被人囚禁關押,薑師弟因此受了脅迫為他人奔走!”他遊目四望,並未發現薑方卓的身影,歎了口氣。
“什麽!?”黃衫女十分意外,“下界之人敢脅迫我等?他們怎麽有這麽大的膽子?”她也發現了薑方卓沒有現身,一時驚疑不定。
紫裙柳師妹問道:“雲師兄,可曾將盧師妹他們救出來了?”
雲師兄搖了搖頭:“我中了埋伏,差點也被擒住,使出了渾身解數才逃脫!”
“怎麽可能?”黃衫女難以置信,“師兄,你可以用血脈禁製壓製他們啊!”
“這正是我要說的另一件事!他們有了對抗血脈禁製的法子!”雲師兄的聲音越來越凝重。
離師弟趕緊問道:“什麽法子?”
“神道!”
“神道?”
“不錯,神道!”
雲師兄深吸一口氣,道:“我之所以會暴露,就是因為神道!除了吾等最初所在的秦川郡,其他地方皆有神道之靈檢查,只要露面,就會被注意!不僅如此,此世神靈以肉身承載神位,還能避過血脈禁製!”
離師弟明白過來:“那豈不是說……”
“其他的且不要說!”雲師兄的話中有著焦急,“你等如今全部都已暴露!這也是我一脫離追捕,就聯系你們的原因!立刻回返秦川郡,我等得提前離開此世!”
“什麽?這麽急,”黃衫女臉色微變,“我最近認識了一位俊才,正想從他口中探一探……”
“沒時間讓你兒女情長了!”雲師兄這次沒給她留面子,“速速回來!否則性命不保!”他轉向離氏兄妹,“不要在江左停留了,不管手上有什麽事,立刻終止,現在就來秦川!”
“真要離開?”王複陰的問了一句,心情複雜。
“入冥香雖然還剩下一部分,但咱們不能冒險!哪怕強行回歸會造成靈氣波動,暴露行蹤,反噬氣血,也在所不惜!”雲師兄的聲音格外鄭重,“此世的神道,不是咱們能應付得了的!不過,
你們也不用擔是白來了一趟……” 他進一步解釋:“隻憑發現了此世神道之異樣,那就是大功,未來宗門來此探索、試煉,能提前做好準備!畢竟,如今的八宗也實在是損失不起人了!”
“咱們都走了的話,”黃衫女突然問道:“盧師妹和薑師弟他們呢?”
呼——
一陣風吹過,霧氣扭轉,光影變化,整個浮光掠影的夢境將要分崩離析。
悶哼一聲,雲師兄沒有回答問題,而是道:“你們都帶著梭器,又都掌握了縱地法,有入夢令作為接引,今日子時之前,便能齊聚,切莫誤了時辰!”
話音落下,夢境也隨之分崩離析。
王複陰睜開眼睛,表情複雜,似恐似哀。
遲疑了好一會,他歎了口氣,眼神堅定許多,而後便敲響了陳淵的房門。
“進來。”
“前輩,”王複陰走進來之後,便恭恭敬敬的向陳淵行了一禮,“多謝您這些天來的悉心教導,晚輩沒齒難忘。”
“要回去了?”陳淵抬眼看了對方一眼,沒有意外之色。
畢竟,他剛才全程圍觀了一眾界外人的對話。
王複陰猶豫了一下,最後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抬頭道:“晚輩知曉自家之事,就算真有幾分資質,也不夠做前輩的弟子,但傳道授業解惑之恩,晚輩謹記在心,當以師禮奉之。”
陳淵一怔,眼神柔和幾分,就道:“以你的微弱道行,確實還不配做我的弟子,只能先記名。”
王複陰聽著前面,滿臉遺憾,但到了最後一句,變成了大喜,再次叩拜下去,口呼“師父”。
“既拜了我,又要離開,說不得得拿個見面禮。”陳淵將手一抬,掌中便多了個巴掌大的小斧,“此物名為破靈斧,也算鋒利,與你防身吧。”
這斧子的前身,正是靈將軍的大斧,被他重新祭煉,刻了幾道炁符進去,不僅能用來殺伐,還有紀錄之能,既是見面禮,也是試探世外界域的一招閑棋。
“多謝師父。”
王複陰雙手接過小斧。
陳淵又問:“今日就要回去?”
“是的。”王複陰張張嘴,似乎想要找個理由解釋一二,但以他笨拙的口舌,又哪能張口就出。
“好了,誰沒幾個隱秘?”陳淵擺擺手,“你既學了我的一點功法,謹記不可為惡,那就夠了。回去後莫要懈怠,記得每日用功。”
“弟子定當遵從!”王複陰的眼睛濕潤了。
點點頭,陳淵貌似隨意的問道:“何時再來此處?”
“得過一陣子,”王複陰又猶豫了一下,忽然道:“再過些時間,或許會有一批隱世門派的弟子出世,那些人功法各有特色,還望師父小心!”
“你背後的家族也是其中之一?”陳淵依舊是一張平靜面孔,“若突然冒出來很多,怕是要有亂子,那是要提前準備,但過些時間,是多久?”
王複陰再次猶豫了一下,心裡天人交戰,但最終還是一咬牙,道:“快的話,可能是三四個月之後,慢的話,也不會超過一年。”
汩汩汩——
周圍,突然又有功德玄黃之氣聚集過來,陳淵一見,就知道這個便宜弟子,是真的和盤托出了,甚至有成為界奸的嫌疑。
也算是用心了!
既然如此,總不能讓他回去就被人抓了清算,那可就少了個穩定的情報口子,還是再強化一波吧!
一念至此,陳淵忽然凌空一抓!
對面的王複陰登時全身一震,感到一股浩大氣勢降臨,心裡一驚,但旋即看著陳淵,又平靜下來,竟無反擊、掙扎之意。
陳淵暗暗點頭,隨即氣血升騰,化作觀想之相,凌空盤坐!
王複陰心中亦有一道觀想之相顯現!
共鳴之間,讓王複陰渾身上下勁力震顫,氣血湧動,如鉛汞流轉,似江河奔流,便在體內橫衝直撞,破關伐門!
霎時間,種種阻礙盡去,一身勁力貫通,居然讓他在瞬息之間,便接連打破阻礙,一躍成就了後天武道第七境!
對比他來時的氣血第五境,短短幾天連破兩層,也就比初得肉身的陳淵差一點了。
“師父,我這……”
感受著渾身勁力湧動,王複陰既驚且喜!
“這不是我的功勞,是你自己的積累,你過去的進境慢,但沒有因此而停下打熬,才能有這等潛能,所謂的天賦,其實只是一時的差別罷了,王侯將相還寧有種乎,求仙問道哪裡來的差別?大不了身死道消罷了。”陳淵淡淡說著。
“徒兒定謹記在心!”
即使萬般不舍,但最終他還是拜別了陳淵,孤身獨馬,一路西行。
他與雲師兄等人,是在秦川與隴右交界處的一片林子中見面的。
幾人見面後沉默不語,各自盤坐調息,等了一個多時辰後,雲師兄站了起來。
“走吧,薑師弟他們是等不到了。”
待月上中天,臉色蒼白的雲師兄歎了口氣,對余者道:“這是一次教訓,告訴我等即使在下界,也不能掉以輕心,但你們也無需氣餒,我等此番因是誤入,本就準備的不充分,待八宗議定,情況就不同了!下次再見,便是此界神靈低頭伏誅之時!”
說完,他也不等旁人提問,就從袖中取出一炷香,環視眾人後,目光落在王複陰身上,道:“師弟,穿界而行對肉身負擔甚重,我受了傷,此次是無力護持你了,等會你記得要忍耐,不要亂了念頭,否則會有後遺……”
王複陰就道:“師兄放心,我知道的!”
雲師兄點點頭,抬指輕點在燃香頂上。
“走!”
燃香一燃,嫋嫋煙氣洶湧而出,就順著毛孔往血肉竅穴裡鑽!
頓時,他們個個色變,激蕩氣血,與煙氣抗衡!
煙氣越發濃鬱,漸漸籠罩幾人之身,也激發著幾人的血氣越發洶湧,幾乎化作實質,而後個個神色猙獰,一點一點的壓製住煙氣,籠身而不侵血肉。
即便如此,依舊有稀薄的煙氣深入皮膚,令膚色浮現淡淡的青紫色,隱隱蠕動。
“呼——”
長吐一口氣,雲師兄稍稍騰出手來,隨即便觀察著師弟師妹,見眾人都隱隱頂住了香火侵蝕,而後便去看王複陰,跟著就是一愣!
王複陰閉目凝神,運轉著陳淵所傳吐納法,氣血震顫之間自有一股律動,隱隱與香火煙氣交纏,仿佛要將這煙氣馴服!
“這是……煉己後期?王師弟來時還是初入中期,這才幾日?而且他的氣血雄厚程度,明明還比不上吾等,為何反而這般輕易的就壓製住了香火侵蝕?”
離師弟也發現了端倪,與雲師兄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與疑惑。
他們忽然想到先前夢中交談時,王複陰曾言及此世也有高人!
“難道,這下界居然有能靠著天賦、天資,領悟超出上界的法訣、法門之人?!這人是誰?居然錯過了!”
可惜,煙氣驟然旋轉,如水中激流,將他們帶動著朝虛空中墜入,根本來不及詢問和細查!
呼——
疾風吹起,陳淵驟然出現,揮袖之間,將一團煙氣攝取過來,以封符封入木盒!
待得疾風過去,煙氣消散,雲師兄、王複陰等人皆無蹤影。
“本來還想著是否將這些人都留下來,但這意義不大,留下來了,後面人該來還是來,反而暴露了自身。同樣,即使能跟過去,不清楚那邊的情況,也有可能是自投羅網。只是王複陰這傻小子回去後,怕是要有一難,能度過,當可蛻變,若是不能……”
搖了搖頭,陳淵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