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界與俗世相通的一點,便是語言。修士能與凡人交流無礙,就連文字都使用的是同一種。但實際上,從在流光劍宗由虹非教導的另一種文字開始,容晴還是有些察覺出,一種隔閡,一直存在,且逐漸顯化。
俗世的有些文字,修界已經用不到了。比如吃睡、飯菜等等。而有些修行上的文字,俗世卻沒有創造。就如,十三主經二十四副脈……鋪玉主經其稱呼上是兩個字的音節,但在容晴所學的文字裡,已經簡化成了另一個字。至於這個字是否還念“鋪玉”,或是有了新的發音,容晴就不得而知了。至少,就她接觸的這些散修裡,連那文字都不夠資格知曉。
容晴眼前的文字,散亂無序。她隻好自己組詞去猜測其中的含義。
“……天道……無主。”她默念著,“贈我……姬氏,無妄。”
姬氏無妄?容晴有些茫然。說實話,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姬氏皇朝,已經覆滅了不短的歲月了。天引司逐漸壯大,一直代替姬氏皇朝統領北地至今日。
她沒有經歷過姬氏皇朝霸據北地的歲月,所以對於姬氏皇朝的了解,實在不多。更何況,姬氏在北地,近乎成了禁詞。而這一切的源頭……容晴回想起那個美若神子的人,臉色微變。
劍主,棘銘。
若說,有一個人能讓容晴想起來都緊張甚至警惕的話,那個人非棘銘劍主莫屬。
性情暴戾,偏生實力又強大到無人可與之匹敵。敢於挑釁棘銘劍主的,如姬氏皇朝,早已湮沒在歷史當中。
要知道,當年棘銘劍主一劍覆滅姬氏皇朝,這舉動帶給修界地龍翻身般的震動。他將株連的手段用到極致……所有帶有姬氏血統的,不論老幼,盡數死於那一日。曾經輝煌至極的大皇朝,轉眼間,就煙消雲散了。
原本修界就敬畏流光劍宗,此役過後,修界中人對劍宗更多的,是恐懼。
直到重宇和重霽突破化神成為劍主接掌劍宗後,棘銘劍主近乎隱退,這讓修界的許多大能前輩都松了口氣。至少重宇劍主和重霽劍主性子都相對清冷淡漠,輕易不會動怒甚至出劍。
我該慶幸麽……容晴不由苦笑,至少,棘銘劍主還沒有真對她如何。
她必須,再快一些。萬一,除淵比她更快抵達化神,她若是還敢抵抗,引動的,就是棘銘親自前來了。
“姬氏無妄……”容晴回想著她對姬氏皇朝的粗淺了解。“此山既名無妄,想來製作海圖的人,也是看懂了這山壁上所寫的文字。可若是此山與姬氏皇朝有關,怎麽會跑到了這來。”
若說地脈遷移,這也太誇張了吧?
“還是說……”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是某位高階修士,有移山倒海之能,將其挪移到了此處。”
這得是什麽階別的修士,至少以她當初半步化神修為,如此龐大的山峰,她敢想,也要有足夠的資源和時間來完成。但是,很明顯,移山之事修界中乃至劍宗毫無動靜,可見,若真的是有修士將其移動,其修為必定不限於化神。
化神,甚至更高?
容晴直覺自己似乎觸碰到了某種隱秘。
她默然了一會兒,才自嘲地搖搖頭:“想太多了。縱有隱秘,就我這修為,簡直就是送菜。”
不再多想,容晴禦劍四處查看著岩壁,除了巨大無比又分布散亂的文字外,她並沒有發覺任何隱藏的禁製或者陣法。
是鬼面修士一行人沒做準備,還是這山壁根本就沒有辦法刻畫陣法?
前者,以容晴對鬼面修士一夥人的推斷,不覺得他們是這樣的粗心之人。而後者……她輕拍儲物袋,從中取出一張威力極弱的符籙,將其擲出。符籙輕飄飄地黏在了山壁上。
一朵細微的火花,猛然竄出,這點明亮,只是展露了一瞬,下一刻,便驟然消失了蹤影。
只見,貼在岩壁上的符紙破敗得極快,短短數息,就化為飛灰。
“看來是這山壁上浸染死氣不知多久歲月,竟然都有了如此驚人的腐力。”
符紙說是紙,並非俗世的那種紙,可以是礦物、獸皮等所製作,或者是特定的某種植物纖維。其本身能承載靈力、釋放術法,算不上脆弱。可這岩壁上的腐力,能在這麽短暫的時間裡將其腐化,由不得容晴不感歎其腐力驚人。
在山壁上刻畫禁製或者陣法,單是刻畫所損耗的靈石就極其驚人了。而等陣法運轉起來,要在這麽個靈氣稀缺的環境下維持運行,所耗費的靈石,更是難以計算。
“看來外圍是不可能有任何埋伏了。”容晴當即做了判斷。既做出了判斷,她不再遲疑,取出了子螺,對著它說話。
子螺裡軟軟的生物縮在殼裡瑟瑟發抖。但子母螺被修士馴養已久,以其簡單的靈智也知道,這時候應該努力溝通母螺,將這傳入螺中的話語傳遞過去。
“真人,我這邊已探察完畢,並沒有任何隱藏的陣法等物。”
那邊很快就傳來了回答。
“余道友,還請速速下來匯合。”螺中傳來雲瞳的聲音,是罕見的焦急。隻這一句,便沒了下文。似是,那邊遇到了什麽緊急情況,隻來得及傳訊這十萬火急的一句話。
遇上了麻煩?容晴眯了眯眼,視線好似要穿透下方彌漫的大量死氣。以其散修身份,又不是第一次經歷秘境了,怎會犯下如此蹩腳的錯誤。
最大的可能,是遇上了鬼面修士。可就算只能說一句話,也該將對方是哪一位說清楚了才是。
罷了。容晴眼中帶著凝重,本就是要下去的。她收回了飛劍,整個人如同流星迅速墜落。
下方死氣凝聚,墨色粘稠,容晴瞬間就墜入其中,仿佛置身在濃濃黑霧中。
修士目力極佳,可更多的是使用靈識探察環境。奈何,這些死氣仿佛能將靈識死死克制住般,以容晴的靈識強度,也不過“看”清周身十丈左右范圍罷了。
這樣的限制,讓她很不舒服。
而死氣若是有靈智的話,只怕比她更難受。隨著容晴的下落之勢,在她落下的路徑上的死氣,紛紛化開,扭曲著,潰散著。
容晴識海中,仿佛有一陣陣尖叫聲響起。這尖叫聲,並未對她的識海形成有效的傷害,可不時傳來的陣陣刺痛之意,也足以令人煩躁。
她所使用的,雖是法衣分身,可這識海卻是共通的。法衣崩滅並不可怕,萬一敵人傷及她的神魂,這樣的後果,才是她承受不起的。
“識海雖有劍意和禁製保護,但那都是十萬火急的最後保命之法。看來我還需尋找靈器或者秘術,專門保護我的識海。”
容晴默默忍受著刺痛,心裡是這麽想的,但也知道,這事急不來。
以她在劍宗的身份,每年到手的資源補給並不少,可那些都是靈石丹藥等物。專門保護識海的靈器極為稀罕難尋,即使有,也幾乎不對外出售。再來,便是秘術,以劍宗之收藏,或許也是有的。可這般重要的秘術,幾乎都是師徒親授,容晴沒有那天賦和實力,自然不可能得到傳授。
所以,容晴自己也知道,若是沒有機緣,想想也就是想想而已。
此山內部呈漏鬥狀,可因為極為龐大,即使容晴已經下落到極深的地方,也不覺得有多狹窄。只是死氣的濃度,驟然攀升。
她仰仗的是法衣之利,這些死氣傷害再大,只要傷不了法衣,那麽於她而言,便沒什麽威脅。
“就是不知道,雲瞳他們怎麽解決。按理說,他們應該有所準備才是。”
到了!
下方傳出劇烈的靈氣波動,在這死氣彌漫的地方,更是明顯。
容晴單手掐訣,一手取出飛劍,朝下方狠狠擲去……
“你們的幫手來了?”焰雙一身紅裙,在如墨死氣的包圍中,愈發明豔動人。“倒真是暴脾氣。”她輕笑著,身姿如燕,飄然後退。飛劍就在她面前擦過。
容晴與飛劍之間,似有一條無形的線聯系。原本極快的下落速度,猛然止住,足尖落在放大的劍身上。
“兩個金丹。難怪……”她偏頭看向雲瞳和嶺扶二人。
容晴此時才算是親眼見到了焰雙此人,與回影符中所見最大的不同,應當就是她不需要禦使飛行法器,便能凌空而立。這是金丹期的標志。
鬼面修士這一群人,來歷不明,手段莫測。再加上,焰雙也在短短時日結丹……那眼前的勝負,恐怕都很難說。
雲瞳和嶺扶想來也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面色蒼白,嘴角俱是有血跡溢出。兩人周身都環繞著一面白色小旗,轉速極快,每一轉,都打散不少纏繞過來的死氣。
不過,以容晴的眼力,也能看出,這白色小旗支撐不了多久了。
更糟糕的是,對面的一男一女。鍾丘的臉被面具擋著,看不出神情,可是姿態閑適,和焰雙兩人在死氣的包圍中,不覺有任何不妥,反而,隱隱在吸收那些死氣……氣息以常人難以察覺的速度穩步攀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