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皇妃的表現,在容晴看來,實在有些讓人摸不清頭腦。他們這些姬氏皇朝遺脈應當是對流光劍宗,準確來說是對棘銘劍主深深畏懼著的。即使一名化神加上四十九位元嬰修士,在修界絕對是能橫掃諸多一流宗門了。可是,修士修行越到高深境界,就越是差距明顯到令人絕望。
姬氏皇朝覆滅都是一千年前的事了,那時的棘銘劍主就已經是修界無敵。千年之後的他,修為到達怎樣的地步,實在不好說。而且,除了棘銘劍主,重宇劍主重霽劍主都是化神修為,且絕非普通化神。如今道子除淵……也將很快追上他兩位師尊的腳步。這樣強勢到令修界各勢力喘不過氣的流光劍宗。即使是這冥府一脈,積攢了千年的勢力,也不敢輕易在修界冒頭吧。
“在本宮面前提棘銘劍主,你是忘了劍宗和皇朝的恩怨了麽。”姬皇妃幽幽說道。
“晚輩不過是,實事求是。”容晴抬頭,“我如今身處皇妃殿下掌控的靈器中,不求其他,但求平安離去。抬出劍宗的師尊師兄,不過是想求得一個與前輩商量的機會罷了。”
“你的性子倒是跟他們大不一樣。”姬皇妃纖細白皙的手指摩挲著純白面具,指腹下傳來的觸感,似有脈搏跳動。其實是,很不一樣。
容晴聞言,面色不變。如果,她有凌駕於眾人之上的實力,自然可以展現出與現在很不一樣的性子。
姬皇妃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有些人的本質,是不論什麽修為都不會改變的。”她輕笑,“既然你要商量,本宮當然要給劍宗面子。”
兩人都清楚,在姬皇妃猶豫要不要殺容晴的時候,實際上她就不會動手了。
以容晴在流光劍宗的身份,必定有記錄她信息的魂牌。而且,說不得還有其他手段追蹤凶手。比如……棘銘劍主當初株連姬氏血脈的手段。姬皇妃如今想來,猜測是有因果大道的影子。
“答應本宮這兩個要求,本宮如你所願,放你等離去。”
“願聞其詳。”
“認主此面。”姬皇妃將手中的純白面具甩入鏡台中,穩穩地懸浮在容晴面前。“還有將你身上的法衣解除禁製,交於本宮。”
“認主此面,無異於叛門。”容晴翻手收回了儲物袋,直起身來。
前面所見種種,她算是明白,這面具是其冥府一脈很重要的傳承工具。而叛離流光劍宗的下場,她根本不敢想象。
至於,解除法衣的認主?更是在打容晴的臉面。
“姬皇妃,你究竟想做什麽?”這是容晴的疑問。
而姬皇妃根本不屑於解釋。抬手虛握,鏡台化作流光,回到她的手中。
容晴被震出鏡台。可……只有她一人。
咦?姬皇妃雙眸微微睜大。
只是一刹的虛影。但,那是白石觀的投影。
容晴懸空而立,白石觀虛影在她身後,一閃而過。她面上卻沒有什麽表情,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可是,獨孤至和鍾秀兩人卻是確確實實地消失了。
從當初獨孤至對容晴所介紹的那樣,就連凡人都可以在觀內生存,這是白石觀要遠遠優於靈獸袋的。更何況,其還有特殊的逃匿之能。
容晴右手虛握,一道冰寒劍意在她手中成型。在地上猛地一踏,衝天而起。以結丹之身,對上化神大能,宛若飛蛾撲火。
不要命了?
姬皇妃身後的四十九位元嬰修士即使詫異也不會影響他們做事的效率。紛紛保持著陣型落下,布置著另一種法陣,金色的光芒穿透了重重死氣,盈滿了整座無妄山內部。
即使在海面漩渦也泛起了點點破碎金光。
禁製一道與陣法有很大的相通之處。此陣的作用在其被快速布置出來時,就已被容晴感知了。此陣……目的為禁,禁瞬移、禁傳送。為的,就是防止容晴通過白石觀逃跑。
可容晴氣勢如虹,未曾因為此陣而有任何退縮。這讓姬皇妃略微有些詫異。姬皇妃本以為,容晴撲殺而來,不過是為了做做樣子,好為她通過白石觀出其不意地逃跑做準備。畢竟,結丹想要勝過化神,怎麽可能。何況又是這樣一個沒有傲氣的小輩。此陣一出,直接破壞了容晴的打算,她怎麽也應該氣息一滯。
然而,沒有。完全沒有。
容晴就仿佛冉冉升起的星辰,轉瞬就到了姬皇妃的面前。近到姬皇妃都能清晰看到對方的面容。平凡,卻又容光煥發。她來,似乎就是因為她要對化神修士出手。逃跑什麽的,根本就沒想過!
而比容晴更快的,是她手中的劍意。隨著容晴生死中爆發的潛能,徹骨的寒意,將姬皇妃全身籠罩。
在這樣的寒意下,即使是化神修士,姬皇妃也得退避。這絕不是一個結丹小修會有的劍意,而重宇劍主重霽劍主俱是冰靈根。至此,姬皇妃對容晴的身份,再無懷疑。
容晴一劍斬下,從姬皇妃的頭頂,如切豆腐一般,輕松貫通到底。
“不對。”這念頭在容晴心中一閃而過。後心卻一陣劇痛。
下一刻,是眼前驀然放大的地面。
姬皇妃負手而立,垂眸看向那砸落在地的一灘血肉。剛剛,她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僅是一道劍意……僅是一道劍意!而且還只是一個結丹女修用出。如果是劍主出手,那是何等的風姿和殺伐。
所以她下意識沒有留手。而這個結丹女修……姬皇妃飄然落下,立在那隱約是人形的一灘血肉旁邊。她剛剛用了多少修為,她心裡清楚,因此眼前這個結局,並沒有意外。
原本純白的法衣崩裂成大大小小的碎塊,而其上本是肆意遊走的符繡,也逐漸凝固,成了汙漬。
容晴死了。
這與她的本意不太相同。姬皇妃有些煩躁。容晴同不同意那兩個要求,姬皇妃都是打算控制住她的。如今,必定驚動劍宗。且,是三位劍主。尤其是……“棘銘劍主,你可會來?”姬皇妃低語,手中正是鏡台原本樣子,一個梳妝鏡。她解下烏色面紗,完完全全露出她的小臉。
映照在鏡中的是一張絕世容顏。花容月貌到了極點,既有少女的純真,也有幾分滄桑過後的成熟。姬皇妃眼神癡迷地看著自己的臉,抑或是透過這張臉,遙想到另一個容色絕世的人?
那四十九位元嬰修士對姬皇妃經常出現的自戀作態已經習以為常了。實際上,姬皇妃確實是個絕世美人。而且,隨著修為的高深,她比凡人之時,更加美貌。
“你當年不舍得殺我,如今我殺了你的弟子,你可會對我動手?”姬皇妃點了點鏡中美人的紅唇,自顧自地笑了,“我知道,你不會的。”
姬皇妃心滿意足地收回了鏡台,欲要認主白石觀……那可是意外之喜。
“咦?”她眼神一凝。素手遙指,將容晴的屍身分類。血肉、法衣殘片、儲物袋、飛劍。
沒有白石觀。
姬皇妃甚至破開儲物袋禁製搜尋,可都是一些靈石丹藥。
原本帶著笑意的俏臉,如今終於徹底陰沉下來了。
“沒想到,你居然沒死。是了,你是劍宗最核心的弟子,自然有許多玄妙手段。”姬皇妃閉眸,仔細想了想。
“滄流洲。”
兩個身影憑空跌落下來。而且是摔得灰頭土臉。一個輪椅更是淒慘得翻到在地,輪子孤獨地轉著。
鍾秀倒吸一口氣,也顧不得摔痛的手臂和膝蓋了,連忙起身查看四周。
先生在哪兒?
先生在……鍾秀的眼神凝住了。
容晴面色雪白,在離鍾秀三步之外的木榻上打坐。
獨孤至此時也被痛醒過來。睜開眼睛,就見鍾秀走到容晴近前低低喚了聲先生。他咳嗽了幾聲,並非是他想不合時宜地打擾,而是實在沒能忍耐住。
容晴並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對外界做出任何反應……就好像,是在沉睡……更像是,屍體!
怎麽會這樣?!
這是獨孤至和鍾秀兩人現在共同的念頭。
獨孤至在鍾秀的幫忙下,坐回輪椅上後,試圖冷靜地分析。“我們原本,是在鏡台,現在又到了這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看向鍾秀,“我昏過去之後,又發生了何事?”
“先生她,給我講了個故事,然後我們就來到此處了。”
“是突然出現在此?”獨孤至細細詢問。
“也不是,好像還去了別處。可是,更像是我的錯覺。”鍾秀蹙眉。
獨孤至卻是放下心來,緩緩吐出了一口氣。“那就沒有錯了。”鍾秀所言的別處,應當就是白石觀內部。只是極快地傳送,讓她無法仔細觀察,僅以為是錯覺。“我們所在的地方,應當是余先生認為安全的地方。我們逃出來了。”逃離了,那個死氣叢生,滿是高階修士壓迫的地方。
只是這類似安慰的話語,也僅僅是安慰了彼此短暫的幾息時間罷了。
獨孤至的依仗——容晴,現在還是這般與外界全無交流的狀態。沒有人能夠完全放下心來。
“應當是在那裡有了什麽變故。”獨孤至猜測。他細細觀察著容晴,才發現了些許不同。“為何,她隻著中衣?而且給某的感覺,也很不一樣。”
同樣是素白為底,有符繡遊弋其上。一件是外披,一件卻是中衣。“倒是這位更像是某認識的余先生啊。”
容晴選擇外披為法衣分身宿體,本就是看中外披上的符繡自帶的殺伐鋒銳之意。即使還是她沒有變,但行走間,仍是隱隱銳意欲要勃發。
“可能是外衣在交戰中損毀了吧。”鍾秀想要解釋,可是發現這說不通。主要是,在她的經歷中,她上一刻還在鏡台當中身不由己,下一刻卻莫名掉落在此處,對著似乎盤坐了很久的余先生一臉懵逼。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太像是這個原因。”獨孤至搖搖頭。
“那現在我們應當如何做?”鍾秀失落地問道,“獨孤大夫給個主意吧。”
“唔……”
還沒等獨孤至思考完畢,耳邊卻傳來清晰的敲門聲。
敲門聲?
來人扣了三響後便停住,“我為相救余容師叔而來,請鍾夫人代師叔……允我入內。”
這聲音極為好聽,如泉清冽。
鍾秀怔住,來人居然準確地知道房內還有她的存在。“閣下是何人?”
“流光劍宗,除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