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會帶三個凡人過來。其中一個你應當認識。”我應當認識?雲濃雖年少,但頗為聰慧,這時候細細思索之下,倒是真讓她想出了關鍵。
“是龔小郎一家嗎?”
雲濃想不出其他太多可能。畢竟她曾經與容晴不算熟悉,能讓容晴不遠萬裡帶到滄流洲來,且雲濃也知道的,也只有那一家三口了。
“是秀娘母女,還有一位……是白石觀前任觀主雲瞳親子,姓獨孤。他母族與宗室有些關聯。具體如何等你見到他,與他交談後便知。”容晴輕聲道。
目光從倒影上收回,她垂頭看向雲濃,“再來還有一事,我要拜托於你。”
“先生請講。”雲濃小臉一肅,“雲濃必定盡力做到。”
她沒有稱呼容晴為觀主,反而是繼續以先生稱呼,其中的心思再明顯不過。隻這稱呼一點上,便要顯得比白石觀其他三人更親近容晴一些。而且,這樣的稱呼也會時時提醒著容晴,夫子在世時,對雲濃頗為寵愛。有這情分在,雲濃所得到的無形的好處不會少。
“他們三人皆是凡人,且因為一些差錯,身體變得極為虛弱。你平日裡還要修行,不必時時看著,閑暇時幫我稍稍看顧一番便是。”
“此事不難,先生交予我便是。”雲濃聞言俏皮地眨了眨眼,“再說了,雲濃還等著先生三年後回來就是元嬰真君,壯我白石觀聲威呢!”
喲,嘴可真甜。容晴算是見識到了這位小郡主的另一面。
“那就借你吉言了。”她從儲物袋中取出三塊中品靈石,“我這新任觀主也沒什麽見面禮給你,想來想去,還是靈石最實惠。”
雲濃看著容晴帶著溫和笑意的臉龐,那心底的懼意不曾消失,可到底膽子大了許多,朝著她撒嬌,“先生和當年一樣,送禮還是沒什麽新意。”
“那我也可以收回來。”容晴作勢要放回儲物袋中。
雲濃立馬吐了吐舌頭,從容晴手中接過靈石。“才不呢,給了雲濃就是雲濃的。”
容晴失聲笑著碰了碰雲濃的發髻,“去吧,叫你林天師兄過來。”
“是。”雲濃朝她行了個極為標準的貴女福身禮。
隨著雲濃轉身離開,容晴的面色冷了下來。
說實話,雲濃的作態,容晴並不是反感,而是不放心。即使她可以打感情牌,又兼之用靈識“賄賂”雲濃,她都還是覺得放心不下。若是有意外發生,雲濃隨時會拋卻鍾秀她們,容晴現在能做的就是將這意外發生的可能降到最低。
“若是能將阿秀變化成拇指姑娘,揣在兜裡時時帶著就好了。”容晴心中無奈感歎著。
直到林天緩緩走近,她才重新在面上浮現溫和笑意。
“弟子林天,見過觀主。”
容晴將林天粗粗打量一番,便已大致知道他的境遇了。
和山行同年入門,到現在都還是一身普通的凡人衣袍,身上也沒有任何法器,如果不是腰間還有一個儲物袋彰顯他的修士身份,只怕任何人都覺得他不過是個俗世書生。
“不必多禮。”容晴擺了擺手,“找你前來,是有私事想請你幫忙。”
林天聞言先是疑惑,隨即道:“觀主可否將此事詳細告知?”倒也沒說會不會答應。
與峰從等人上來就信誓旦旦相比,容晴對於林天鄭重的態度頗有幾分好感。
她將照顧鍾秀等人的事細細說了,看林天皺眉思索的模樣,耐心地等他發問。
“雖是觀主私事,但觀主之命,做弟子的不會不應。”林天恭敬道,“只是,其中還有些許問題。其一,凡人與修士不同,尚食五谷,關於他們的吃食,這點需得解決。其二,弟子資質愚鈍,修行多年仍在練氣二層徘徊不得寸進,谷內平靜自然無虞,若是去了谷外,或是有了意外危險,弟子的修為就做不到能護住他們了。”
“你能想到這些……”容晴深深看了他一眼,“說明是真把我的請求聽進去了。”她輕笑,“這些擔憂請你都放心。我不會半點好處都不給你的。”
“第一個問題很好解決。我會先去坊市尋一些新鮮食材還要種子,然後在谷內找處地方辟一塊菜田出來。至於第二個問題,我現在便能為你解決。”
在林天驚詫中,容晴牽引著他往湖中撞去。兩人一同進入湖泊中,在容晴靈力外放的情況下,即使以林天的修為,照樣能夠在湖水中暢通無阻。
林天新奇地看向周身隱隱的金光,就是這一層薄薄的光幕,卻牢牢阻擋住了湖水侵染他的衣物。而隨著兩人極快地沉落,視野中的黑暗愈發深邃。
再度來臨,容晴這回清楚地感應到了那個陣法,同時飛快地掐訣讓這沉默的陣法,再度運轉!
雲瞳雖然身死,可是他留下的白石觀卻給容晴帶來了不少信息。以雲瞳的謹慎,許多重要之物都不會存放在伴日樓。而有了白石觀在身,他想隨身攜帶一些重要之物就再容易不過了。就比如這陣法的開啟之法。
準確來說,是這陣法的使用!
雲瞳不通禁製一道,而這陣法的使用之法對他而言太過艱難。因此,他也只是學會了開啟關閉而已,剩余的他還沒能再深入研究,索性就放在白石觀中,等研究禁製小有成就了之後再來解決。
如今倒便宜了容晴。
林天雙足落在實地,還沒等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深吸口氣。這猛一吸氣,便是嗅了一口極濃鬱的靈氣。
“這是!”他目露震驚。萬萬沒能想到,就在自家宗門的湖底,能有這麽一個靈氣充裕的靜室。
“抬頭。”容晴在一旁提醒。
頭頂縱貫的靈石礦脈,其獨特光澤輕易就能勾起人心中的貪意。
然而在林天眼中,這貪意也只是一瞬,“這條礦脈的等級我想象不出。這樣品質的靈脈也就只有主城的居民,且是高階修士才能享用的吧。莫非是通向主城?抑或是……”林天想到一個很可怕的可能,“將主城的靈脈偷偷挪移了一部分到此處?”
眾所周知,滄流洲就在巡察使眼皮子底下,這怎麽可能?!
“別想太多。”容晴輕歎,“實際情況,我也不知。總歸帶你來此地,你便把握住機會,能將修為提升到什麽地步就到什麽地步。”
林天的困境,一眼便明了。因其天生資質太差,吸取靈氣轉化為自身靈力的效率極低。這種情況下,不會有什麽好資源給他,越是沒有充足靈氣修煉,其修為進展越慢。如此負向循環,幾乎是個無解的結。
容晴現在所給的便是一次機會,讓他能夠盡情地吸納靈氣。這條靈脈品質極佳,其中的靈石每一塊都是上品靈石,而現在卻在陣法的作用下持續地放出靈氣,在靜室中打造出一個絕佳的修煉環境。
林天壓下心頭火熱,在蒲團上盤膝打坐。幾乎是立刻,便進入了冥想狀態。他心中並非不激動,但是其強大的理智將其化作了一股冰冷的執,“這次,是機會。但不能只有這一次。我要將其化為機遇,讓我能在觀主手中得到下一次、許多次機會!”他緩緩閉上雙目,在其功法運行下,靈氣進入他的周身經脈中,緩慢,卻又堅定。
而在容晴心中,對林天此人的評價,又高了幾分。“沒想到,白石觀這樣的小宗門居然出了個好苗子。”
林天的資質,可以說極差。可再差,那也是修士不是。為了鍾秀壽元一事,容晴已經想盡了辦法,就是礙於鍾秀沒有靈根不能修行,而什麽都做不了。林天在白石觀內,最不受重視,但是他的心性卻磨煉得極好。所以在入定上,就顯得很穩。見微而知著,林天在修士的基本功上所做的努力並不少。
這點極為難得。因為換了其他人身處他這個位置,多是自暴自棄。哪裡肯下功夫磨煉自身,等待一個虛無縹緲的機遇。
修士的基本功很重要,包括心性、入定、手訣、禦器、通讀道藏等等。這是未來一切發展的基礎。基礎不牢固,就是有機遇也抓不住,消化不了。就是容晴當年,資源全然不缺的情況下,也是由兩位劍主親自打磨她的基本功後,才允她第一次下山。即使她並非搏命之修,但她至少是個合格的修士。
原來的白石觀眾人只看到了林天身上的缺陷,卻忽視了他的不凡之處。從容晴的角度看來,她身為觀主,完全可以幫助林天繞過這個缺陷,去發揮他的優勢。既然林天只是煉化靈氣的效率低,那就供給他上等的靈氣加快其修為進度,再將白石觀內種種收藏向他開放。待他築基時再放其出去歷練,讓他逐步錘煉自己的修為,若是不死,即使不能成就金丹修士也能反哺宗門了。
“資源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當初白石觀所有人都進來使用這個靜室修煉,對於這條靈脈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再說這又算不上你的資產。”容晴默默腹誹已經死去的雲瞳,“總是舍不得,總要留待以後。可終究還是你最先沒了以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