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魔域關總兵?”薑異出關後,聽完丁任的匯報後,臉上沒有浮現出什麽表情,只是低聲說了一句。
“這是想讓本王成為一個圈養的王爺啊。”
丁任在旁邊半躬著身,並沒有開口說話,因為他知道自家王爺心中已經早有決斷。
薑異臉上還是出現了一絲搵怒,像這種圈養皇族的方式,在大離皇朝盛行過一段時間。
那是在兩千年前,除了留下繼任大統的皇子外,所有皇子都會被分封各地,封為“閑王”,手中沒有任何權力。
被各地的駐軍牢牢監控,終生不得離開封地,更不得涉足任何軍政大權。
但隻實行了數百年便取消了,畢竟這是一個武道橫行的世界,這種圈養方式會極大削弱直系皇族的勢力,而且也會眼中削弱整個大離皇族的實力。
作為莽荒大陸最大的武道世家之一,開枝散葉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不停地提升自己的實力,只有這樣才能坐穩皇族之位。
但是現在,“圈養”方式再次出現了,而且還是出現在大離皇族最優秀的皇族子弟身上,就如同一顆石子墜入平靜的湖面,引起陣陣波瀾。
人心剛剛穩定下來的魔域關也再次出現了動蕩,不少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崆峒山毅王府。
如今加蓋了大離皇主印璽的懿旨已下,這位大離皇族最出類拔萃的王爺即將面臨被圈養的命運。
不少人都是暗自惋惜,為端親王父子倆的悲慘命運歎息。
“王爺,北疆來了一封密信。”丁任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密信?老王爺?那應該就是他那位名義上的父王——端親王薑烈。
怎麽突然寄來密信?密信裡面會有什麽?
薑異伸手接過一份為啟封的信封,直接打開了,但裡面的內容看得薑異一頭霧水。
就是寫家長裡短的話,沒有任何實質內容。
“難道不遠萬裡寄出一封密信,就為了這些家長裡短的話?”
薑異心中疑惑不已,事情絕不會這麽簡單,不由仔細打量起信紙來。
只是一張普普通通的信紙,除了噓寒問暖的話,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越是這樣,薑異越是感覺沒有這麽簡單。
好幾年過去了,不曾有一封家書,現在正值危局之時,突然來了一封,肯定蘊藏著非比尋常的內容。
薑異隱隱有種直覺,這封密信會揭開其心中一直以來的謎團。
比如那位皇祖母為何如此仇恨自己的兒子,恨不得趕盡殺絕……又比如那位皇祖父到底是什麽心思,對自己為什麽老是一種若即若離的狀態。
而且他隱隱有種感覺,那位皇祖父有時候恨不得致自己於死地,但有時候又扮演者一名慈祥的祖父。
這真的很矛盾,裡面肯定隱藏了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至於到底是什麽秘密,這封密信就是關鍵。
再次從頭到尾差看了一遍信件後,薑異依舊毫無收獲,不由閉上眼睛仔細回憶起前世薑鍾寶的一舉一動。
丁任見此,輕輕躬了一身,靜悄悄退出了演武場。
隻留下薑異一人靜靜站在山腰崖邊,整個演武場變得靜悄悄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回想後,薑異終於記起了一件事,那是一首童謠,這具身體前世身為替身時,曾經跟著薑鍾寶一起背誦過。
當時的薑鍾寶神情很不耐煩,有時甚至忍不住出聲咒罵。
從薑鍾寶的隻言片語中,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也知道了這首童謠的原味。
原來這首長達萬余字的童謠,是端親王薑烈遠赴北疆時留下的,並且嚴厲叮囑薑鍾寶必須要記牢,他會不定時派人前來抽查。
這句童謠詞不達意,讀起來拗口,至於是什麽意思,更是晦澀難懂。
前世薑鍾寶不但自己要背,還強迫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也跟著背誦,就是怕那天端親王突然派人來抽查時萬一見到的是替身一切就會露餡。
得益於薑鍾寶的強迫,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一字不落地背了下來。
對照著這封密信,薑異最終暗自呢喃著萬字童謠,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童謠是一首跳讀口訣,而且沒有任何規律可循,又是可能會跳過一個字,有時候可能會跳過數百字,甚至有時候又會跳到開篇第一個字,從頭開始。
有了這篇口訣,看上去一封普普通通的家書,也徹底顯露出了真正內容。
就這樣薑異拿著這封家書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臉上開始一點一點動容,到最後眼角已經禁不住有些濕潤。
等徹底看完後,兩滴淚水從眼角滑落。
“父愛如山,這就是所謂的父愛嗎?”
看著遠處山水相連的魔域關,薑異心中低聲呢喃著,哪怕他是穿越而來佔據了這具身體,但這份父愛依舊深深觸動其靈魂。
一切都要從一百多年前的那場“雨夜宮變”說起。
上代皇主大限來臨,整個大離皇都處在一片刀鋒劍影中,膝下九子,為了至高無上的大位展開了血腥爭奪。
在知情人嘴中,那一夜被稱為“九子奪嫡”之夜,九位皇子合縱連橫之下分為了三派,整個大離皇都整夜都處在腥風血雨中。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後勝出的竟然不是九位皇子中的任何一位,而是平時低調的就跟透明人一樣的另外一名皇子。
這位皇子便便是當今皇主——薑鎮意。
在絕大部分人眼中,當今皇主可謂忍辱負重、扮豬吃老虎的典范。
但在少數根底深厚的老人眼中,最後勝出的並不是當今皇主薑鎮意,而是另一位低調的皇子,被人成為十四爺的薑宗霄。
只不過天嫉英才,在功成的最後一刻,十四皇子薑宗霄糟了暗算,生命垂危。而薑宗霄也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眼見自己時日不多,已經無法統禦龐大的大離皇朝,便將手中的權力全部暗中移交給了自己一母同胎的幼弟,也就是當今皇主薑鎮意。
薑宗霄也是光明磊落之人,當時跟薑鎮意曾有一個約定:薑鎮意未來選立大位繼承人時,不得以血脈親厚為準,而是唯才冊立。
十四皇子薑宗霄留下的唯一子嗣擁有繼承大位的優先權。
這裡所說的優先權有一個前提,那便是薑宗霄的子嗣各方面的確出類拔萃,可以碾壓薑鎮意的所有子嗣。
在這種情況下,當今皇主百年後,必須還政於十四爺一脈。
薑鎮意向來對這位一母同胎的兄長極為敬重,沒有任何猶豫,心甘情願地訂立了血誓,並承諾會盡心培養這位皇侄。
他也的確是這麽做的,在登臨大位後,便將十四皇子一脈、尚在繈褓中的唯一子嗣抱進宮中,並對外宣稱自己皇后誕下了第四子。
至於十四皇子薑宗霄,則徹底隱退,不久之後便重傷複發,逝於家中。
這麽多年以來,當今皇主薑鎮意一直恪守著自己的誓言,將這位皇侄視如己出,甚至不惜花費大代價讓對方迎娶了北疆慕氏一脈的唯一繼承人。
而這位四皇子也的確繼承了生父薑宗霄的雄才大略,所過之處,大軍歸心,軍威一日勝過一日。
照此發展下去,定然會是未來繼承大位的最佳人選。
這位皇四子便是端親王薑烈!
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最重要的是人心是會變的。
尤其旁邊還有一位心懷叵測的葉皇后,在日以繼夜的枕邊風之下,加上一國之主的權力實在是太誘人,當今皇主薑鎮意心態慢慢發生了變化。
對於曾經發下的“還政於十四爺一脈”的誓言也開始動搖,但心地終究還是掛念著兄長之情,一直猶猶豫豫,不忍心下狠手。
但是有人替他出手了,那邊是當今皇后葉昕嵋。
她絕不會容忍自己丈夫還政於兄長一脈的,因為這個皇位必須是她兒子的,她還要借著這個機會讓世外宗門重新入主世俗。
所以也就有了後來端親王一脈的一系列遭遇,滿府上下命懸於刀下,要不是薑異橫空崛起,只怕真的會被趕盡殺絕。
當然,薑異的強勢崛起是一方面,裡面也有當今皇主薑鎮意的,在其心底深處,終究是還是顧念著一份兄長之情。
尤其在端親王薑烈重傷臥床、不久於人世之後,薑鎮意在憐憫和愧疚的雙重心理作用下,一度將薑異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度,軍權在握。
但終究是不是自己的親生血脈,大離皇主一直在左右搖擺,對薑異提拔的同時,又縱容默認葉昕嵋出手打壓。
不過這一切或者是做給那幾位知情的老人看的,畢竟當年“還政於十四爺一脈”的誓言還是有幾個見證人的。
可是趨利避害是所有人的本能,即使是當年的那幾名碩果僅存的老人,也開始選擇性的忘記,似乎忘記了當年見證的一幕。
端親王薑烈一次“偶然”的機會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一直裝作不知,直到感覺到了當今皇主若隱若現的殺意後,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自廢武道修為,將自己重創成苟延殘喘的狀態,等於選擇了自我毀滅。
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當心皇主薑鎮意安心,保全膝下的幾個兒子。
因為他已經感知到了當今皇主的殺意,不是對他的,而是對薑異幾兄弟的。如果他繼續在北疆大權在握,軍威只會一日高過一日,當今皇主絕對會暴露骨子裡的狠辣。
就跟當年上位後將爭奪大位的幾位兄長全部滅門一樣,絕對會將薑異幾兄弟趕盡殺絕,以此徹底斷了薑烈的爭位之心。
因為眾所周知,他端親王薑烈近幾年因為修煉功法的原因,已經不能再誕下子嗣後代,薑鍾山幾兄弟便是他這輩子最後的血脈延續。
這也是讓見薑異淚目的原因,父愛如山,哪怕他是鳩佔鵲巢而來,依舊被這份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父愛感動了。
在密信的末尾,薑烈叮囑薑異一定要隱忍潛伏,將大位正統重新奪回來。
顯然,端親王薑烈早就看透了,不爭的話只有死路一條,雖然他已經自絕生命,當今皇主薑鎮意在位時或許不會再下手對付毅王府幾兄弟,但是將來的大位繼承者,肯定會對端王府一脈趕盡殺絕。
這就是皇家,大位正統之爭,不會有任何心慈手軟!
還有一件事讓薑異感覺一陣莫名悲哀,原來薑烈早就知道了這具替身的存在,不但知道,還知道這具替身其實就是他之前為了以防萬一悄悄送出去寄養的雙胞胎兒子。
但是他卻一直裝作不知,只因當年一位大能曾給他下過一個批語,又或者說是對他膝下雙胞胎兒子的批語:
兩子相聚不相容,一死一生主大離!
他一直在試圖避免這個悲劇出現,哪怕不要這個大位了,但是無論如何都沒能避免兩子相聚。
他甚至已經在端王府內做了周密安排,沒想到最終還是沒能避免這個結局,雙胞胎兩子最終只剩一人。
薑異從字裡行間中,能感覺到對方的生無可戀之意,對於一個父親而言,這的確是一個不能承受之痛。
除此之外,言語間也隱晦提了提小七母子,多有不滿失望之意,薑異明白,這是在提醒他以後要善待另外幾位兄長。
還有一點,薑烈隱晦提了提雙胞胎兄弟的生母,卻絲毫未提及是什麽身份,但言語中滿是愛慕之情,顯然用情至深。
在密信的最後,還特意叮囑薑異以後要好好善待端王妃慕惜弱,直言端王府一脈欠對方太多,平白讓對方做了政治犧牲品。
薑異苦笑著搖了搖頭,指間竄出一朵火焰,將密信徹底焚燒。
而後遙望北方,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這是他自穿越以來,第一次心甘情願地跪拜那位遠在北疆的父王。
自此以後,他將秉承祖父薑宗霄、父親薑烈之遺志,登臨大離之巔!
現在薑異終於知道了當今皇主薑鎮意為何會對他這般自相矛盾了,他唯一自保的方法便是扶搖直上,登臨九五之尊之位!
因為他很明白,他必須要去爭,不爭便是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