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趙無恙曾問了山神關於半夏的事情,然而山神竟說他們是唯一上來的修士,並不曾見過其他人再來。
這便有些奇怪了,上山之前,村中村民確實說了那個女仙人是從這條道上上來的。可山神卻說,但凡有人入山,他定是能夠知道的。
難道半夏並未深入,只是在山口晃悠了一圈?
帶著滿心疑問,龍七和趙無恙一路向山林深處摸索著。
來時山神曾警告過他們,說落入山中的妖怪擅長幻術,如今龍七破解了他的幻陣之法,那妖怪定是已然知曉了,說不得正窩在什麽地方埋伏著他們,所以龍七一路上一直默念著清心訣,從不敢掉以輕心。
行了約莫一刻鍾,便聽見不遠處有著陣陣水聲,兩人對視了一眼,想來定是接近了妖怪的巢穴了。
他們小心翼翼地鑽入近旁一處灌木,循聲望去,只見原本應是山石的地方,如今竟有著一處深潭,而那深潭在這黑夜之中散發著熒光,四處靈氣縈繞,看著倒是頗為壯麗。
二人聚精會神的觀察者潭水周圍,卻未留神其他,而此時,他們身後正有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靠近著。
正當龍七想要開口問趙無恙有什麽發現之時,一隻手忽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心下大驚,連忙轉身便要拔劍,卻在看到來人後停了下來。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半夏!
只是她如今渾身上下貼滿符籙,如同埋在符堆中一般,看著著實怪異得緊。
趙無恙見她如此,心中困惑不已,忙問她為何會這般,而半夏所答卻令他苦笑不得。
原因無他,半夏身上如今貼滿的,正是匿靈符,只是她對於自己的符術著實有些不自信,於是便將全身貼滿,以保萬無一失。
聽她這般一說,龍七才明白,怪道是山神察覺不到她,想來便是因為這滿身的匿靈符。
不過見到如同穿著符衣的半夏,龍七著實是覺得好笑無比,卻又怕驚動妖物,隻憋得面上漲紅。
便是再不自信,也萬沒有這般將自己裹在符中的。記得靈香曾說過,念符之時必是要心中堅定,方能使符籙更有力道,而半夏既是修習了符術,也定然是知道這點才是,這般所為,實再有些違了符道了。
不過想來她身上的符籙定是有效的,不然也不會瞞過了山神。
龍七正想著從半夏身上扯兩張匿靈符貼在他和趙無恙身上時,卻聽到本是寂靜無聲的水潭中發出陣陣水聲。
三人連忙看去,只見原是平靜無波的水面上,如今卻似滾水一般翻湧著,不一會便見一物破水而出,一個翻騰躍出了水面。
仔細望去,龍七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那破出水面的,竟是一個赤著上身的男人,只是這男人長發披散,面容俊美,看著竟比女子還要好看,可他的下身卻是……
卻是一條魚尾!
“是泉先!”趙無恙低呼。
而龍七和半夏卻是不懂,面上盡是疑惑。見二人如此,趙無恙連忙小聲解釋著:“據《山海異聞錄》記載,泉先乃是人身魚尾之人,這些人本是人族族群的始祖,遠古之時大地曾是一片汪洋,只因天漏才有了山林土地,有些泉先好奇,上了土地探尋,卻因走得太遠而忘了歸途,久而久之便化尾成腿。”
“而他們還有一個耳熟能詳的名字,便是鮫人……”
半夏聽言卻是大為不解,若鮫人是人族始祖,那女媧大神摶泥造人又是哪般說法?
趙無恙聽了半夏疑問,亦是覺得其中衝突難解,斟酌了一會,方才蹙眉開口:“想來應是族群不同吧,聽聞遠古時期每個族群皆有各自信奉之神,所以才會有在不同的書上引發出如此多的來源。”
龍七卻是毫不在意這些,隻問道:“難道鮫人不應是呆在海中的麽?又怎會出現在山間?”
半夏想了想,卻是毫無頭緒,蹙著眉頭說道:“先前村民曾說有一道雷電落入了山中,莫非這鮫人便是隨著雷而來?”
可他又是如何承受得住雷電之力的?
“鮫人之鱗,雖不及龍族堅硬,卻也是極為結實的,傳聞男鮫人可全身被鱗,如同盔甲,想來他應是被著鱗甲吧……”趙無恙猜測道。
“不過,既然這個叫人能承受得住雷電之力,想來應是極為厲害的,僅憑我們三人之力,應該不是他的對手……”
聽得此言,龍七眉頭緊皺,若是無法打到他,那辛夷和劉夏說不得便危險了。
正當三人一籌莫展之際,忽然一道水刃裹挾著濃濃靈氣向他們飛來,龍七本能地按住了半夏和趙無恙,方才堪堪躲開。
那水刃打在三人身後的樹上,那樹冒著熱氣發出滋滋響聲,待熱氣散去,竟是被腐蝕掉了半邊。
“居然能夠到達此處,倒也算是有些本事。”那鮫人笑著說道,聲音竟如歌聲般動聽,“只是可惜,到了這便是你們的死期了!”
話音剛落,便是一個抬手將潭中之水潑了出來,那水經由他的手,竟化作刀刃,回旋著向龍七三人飛來。
龍七見狀連忙將半夏推開,抱著趙無恙像一旁滾去。水刃打在方才藏著的灌木之上,灌木立刻冒著水汽滋滋作響,發出陣陣難聞氣味。
這廂龍七趙無恙便再無遮擋,兩人行蹤完全暴露,鮫人見狀立時又是一個撥水,這次竟是發出了好幾道水刃,齊齊飛向了還趴在地上的二人。
眼見著水刃便要打在兩人身上,而此時兩人已是來不及起身,趙無恙連忙伸腿一瞪,借力將二人各自推開。
水刃打在了兩人方才趴著的地方,這次卻並不像方才一樣發出水汽,而是直接那塊地面打出了個坑。
兩人連忙起身站好準備迎戰,鮫人見狀卻是冷冷一笑:“兩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居然也敢挑釁於我,真是不知死活。”
話音剛落,只見他渾身變幻起來,不過瞬間,鱗甲便體。
看來《山海異聞錄》裡所言不虛,鮫人遇戰果然是會以鱗作甲。而那鮫人變化之後,卻一個縱身落入了水中,可水花還未落下,卻又再次一躍而出,只是這時他的手上竟多了一個三叉戟,泛著銀光。
見此情形,龍七連忙拔出七星龍淵,默念口訣,頓時劍上火光爆裂。
鮫人見狀,將三叉戟指向空中,空中立時烏雲密布,電閃雷鳴,爾後竟有一道雷電劈向龍七。
雷電降落之地火花四濺,碎石飛散,卻是不曾傷到龍七。
龍七見鮫人舉起三叉戟時便有所防備,在閃電還未落下之時便運轉體內周天,將全身靈力集中在了雙腿之上,瞬間使出踏雲步躲了開去。
鮫人見狀又是一個舉戟,這時趙無恙提劍欺身而上,劍身銀光四射,直指鮫人面門。可鮫人哪是這般容易被打到的,只見他一個揮手,頓時自潭中飛起無數水珠,爾後齊齊向趙無恙射去。
趙無恙已是躲閃不及,連忙撚指掐訣,祭起空門盾。
就在水珠飛彈將要打在他身上之時,卻仿佛撞在了一道氣牆之上,盡數停了下來,只是這些水珠卻好似並無停下之意,依舊不停地向趙無恙慢慢挪動著。
趙無恙無招,隻得拚命維持空門盾,絲毫不敢松開手訣。而這時一道火光騰空,原是方才借由踏雲步躲向一旁的龍七,只見他巨劍便向鮫人刺去。
鮫人一時間分身不及,隻得舉起三叉戟抵住七星龍淵,可劍上靈力之火卻令他難受不已,一個使力便將龍七揮開。
這廂趙無恙還在抵擋水珠,見龍七被揮倒一旁,忽的記起《山海異聞錄》中曾說過的鮫人油,遇火即燃,且極難熄滅。他幹嘛衝著龍七大喊著:“七哥!那鮫人怕火,他身上只要不是鱗甲覆蓋之處便極易點燃!”
龍七聞言心中登時便明白了,為何方才鮫人會一上來便對付他,原來是怕了他劍上之火。他連忙一個翻滾起身,半跪著看向水中鮫人。
便是無恙說了他身上的弱點,可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那鮫人如今除了一張臉以外,其他各處皆是被有鱗甲,而他反應迅捷,一時半會真不知道如何近身。
而鮫人在聽到趙無恙叫喊之後,似是極為惱怒,朝著他轉動起了三叉戟,頓時便有一道水龍嘶吼著向他飛去。
這水龍看著便威力十足,以趙無恙的修為,定是抵擋不住的,龍七見狀連忙運轉踏雲步,閃現騰挪間向趙無恙奔去,一把將他抱住,隨後一個縱身,避開了水龍衝擊。
那鮫人見狀,氣得耳鰭背鰭一陣顫動,舉起三叉戟便掃向水中,爾後竟舉起了一個水球。那水球碩大如鼓,其內不斷翻騰,不一會便開始向四周飛射水刃。但凡水刃打擊之處,俱是冒著熱氣,滋滋作響,凡是水刃打到的花草樹木皆會迅速枯萎。
龍七趙無恙不斷躲閃著,可這水刃太過密集,雖說不曾被打到,可身上衣物卻被水刃或多或少刮到。
那被水刃刮到的衣物也如同被打到的樹木一般冒著水汽,不斷地腐蝕蔓延,龍七見狀,連忙脫下外衣,一面躲閃著,一面揮動衣袍,替趙無恙打掉他躲閃不及的水刃。
鮫人術法持續了片刻方才停下,趙無恙倒是安然無恙,可龍七身上卻被水刃擊中,如今正滋滋冒著熱氣,鮮血如同沸騰一般翻騰滲出。
趙無恙見狀眼眶登時便紅了,龍七連忙忍痛安慰,可他身上著實太痛,且這傷口似有蔓延之勢,不斷地侵蝕著周圍。
如此下去定是危險的,而鮫人似是並不打算放過他們,竟又是一個舉戟,隨即一道水刃飛旋著向二人飛來。
龍七如今手上在地,實在躲閃不及,他連忙推著趙無恙要他躲開,可趙無恙哪裡願意,隻巨劍立在龍七身前,面上盡是決然,心中只有一個念想:定是要替七哥當下這一擊。
如今撚運訣抵抗已是不及,為今之計也就只有用身體擋下了!
龍七見趙無恙這般,心急如火,可奈何自己身負重傷,起身不得,扭動著嘶喊著叫他快些走開。
趙無恙隻蹙眉舉劍,絲毫不見畏懼,眼見著水刃已是近在面前,千鈞一發之際,忽的兩道身影從天而降,一把將水刃披散開去。
而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先前被幻境魘住的辛夷劉夏二人!
龍七大喜過望,本以為趙無恙會被鮫人傷到,卻不想辛夷劉夏二人居然能夠擺脫幻境,且還及時趕到,他頓時放下心來,心神松懈下昏了過去。
趙無恙緊閉雙眼等待著水刃的到來,可等了半天,卻未感受到絲毫疼痛。見他如此,辛夷劉夏二人相視一笑,隨後雙雙縱身衝向鮫人。趙無恙心下費解,睜開一隻眼往潭中看去,正見著辛夷劉夏的背影,心潮澎湃下癱坐在地。
辛夷口中念訣,飛沙走石間,身影竟快得令鮫人難以看清,隻留一道道黑影閃現,爾後便操著鹿角雙刃接連砍了他十幾刀。劉夏亦是掐訣撚指,爾後一招垂柳點月,手中長劍如同柳條一般打在鮫人身上。
然而可鮫人鱗甲被身,在二人如雨點般的攻勢下竟是毫發無傷。
兩人一招完畢,各自站在鮫人兩旁,眉頭緊鎖,不斷地想著對策。而鮫人受了兩人一番攻擊卻是輕蔑一笑。
“這點能耐也敢出來,真是找死找到家了!”
話音剛落,只見他腮下鱗甲大開,隨後大吸了一口氣,只是這氣著實吸得太多,胸腹竟鼓大入球。
而在他吸完一口氣後卻忽然將閉上了腮下的鱗甲,爾後張大嘴巴大吼起來。
吼聲倒是不大,卻是尖細,眾人聽後隻覺雙耳生痛,隻得捂上耳朵。可便是將雙耳捂住,卻是徒勞無功,還是能清楚聽到鮫人的叫聲。
這一吼叫了許久,劉夏耳朵已然開始滲血,就在眾人開始承受不住之時,忽的一道火符飛來,直打在鮫人背後,頓時一個炸裂,生生將他一口氣打回了腹中。
一番重咳後回頭望去,正見裹著符衣的半夏,而他的手中如今握著兩張符籙,衝著鮫人說道:
“你若再不收手沒我便將這黑泥符放入水中,只是不知那湖底的女子能否承受潭水汙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