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我所料,”半夏說著,探向豆蔻脈間。
這丫頭何時學會了診脈?
正當劉夏心中疑問之時,便聽半夏又說道:“浮滄長老曾說,久病初愈之人,脈象雖不似常人那般沉穩有力,卻是會遲數有度。我雖懂得不多,但看著應是無甚大礙了。”
聽她這麽說,劉夏心中甚是詫異,這丫頭張口閉口浮滄長老,雖說靈香姑娘確是極好的,可也不至於令她這般敬崇吧……
“你方才說‘如你所料’,又是指什麽?”
“我曾聽浮滄長老說過,她為了能令龍七快些踏入練氣境,曾令他日日以靈泉之水泡澡,且還在其中輔以許多靈植,更是在他每日泡過後服上一劑聚靈散。方才潭中異樣之時我就在想,莫不是龍七體內的血,如今已能抵抗妖毒了。”
聽得此言,龍七登時便站了起來,指著半夏陰陽怪氣地說道:“哦~怪道是最毒婦人心,你不過是猜想而已,便要我下水去撈人,萬一猜錯了,我豈不是也要折在裡面?你……你真是……”
正當龍七想著該如何措辭之時,辛夷回想起了先前悠然居一事。
“之前你與忍冬在悠然居遇上鼠妖,同樣是受了傷,忍冬因妖毒臥床數日,而你卻當即便能出門蹦躂了,說不得便是這個原因。”
聽得辛夷如此說,龍七回想了一下,似乎確有其事。當時他與忍冬確實都被那只有妖丹的鼠妖咬傷過,自己當時隻覺傷口灼痛難耐,卻不似忍冬那般傷口發黑,想來應是這個原因吧!
沒想到,靈香竟是早早便為自己打算好了的。
龍七忽的沒了脾氣,不但沒了脾氣,心中甚至覺得有些高興。正當他高興之時,卻又忽的想起山神的事情,忙轉頭問向濼離:“先前我們上山之時遇到了此處山神,聽他說,你將他的頭顱偷了去,可是有此事?”
濼離聞言卻是一臉無辜:“若要改變山貌,必得有山神點頭才行,可當時他是主動將自己頭顱給的我,並非是我偷來的。”
趙無恙聞言大驚:“自己講頭顱給你?他……他是嫌自己肩上太沉麽?”
龍七卻是捏起了下巴,沉思了許久方才開口:“這還真是不好說,那老怪物看著神經兮兮的,說不得還真能做出這種事情。只是他又為何會將頭給你呢?”
劉夏辛夷當時還在幻境,半夏又不在場,自然是不知先前龍七趙無恙遇到山神的事,這會聽了他們說的話,俱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這是什麽樣的一個神,閑著沒事把頭給別人,是當成了築球了麽?
“那……”辛夷斟酌著問向濼離:“那個球……那顆頭現下在何處?”
濼離聞言,為難地看向潭中,辛夷便知曉了他的意思,可潭中之水如今盡是妖毒,又如何去取呢?
眾人皆扭頭看向龍七,龍七被盯得面上一緊,爾後認命一般說道:“我當你們是兄弟朋友,你們可倒好,竟當我是個器具,說用便用,毫不客氣。”一面說著,一面脫起了衣袍。
正當半夏紅著臉要背過身去之時,卻忽的一陣地動山搖,只見原本盡是妖毒的潭水竟慢慢開始變得清澈。
眾人詫異不已,這時一道光自潭底飛出,帶著一道長長的拖尾,向著眾人來時的路飛去,伴隨著那道白光的,是一陣悠長的笑聲,只是這笑聲……
龍七和招呼楊互相看了一眼,後者立時便知道了龍七的意思。
看來這一切,都是出自山神的手筆啊!
山間不斷地搖晃著,而一旁的水潭眼見著竟越來越小,不一會竟是消失不見了。
……
如今深潭已然消失,而豆蔻的妖毒也已療愈,濼離萬沒有還繼續待下去的理由,於是便同龍七幾人一同下了山。
下山之時劉夏曾問他們,如今海中已然應是回不去了,可有想過今後的打算,而濼離卻只是一笑,望著懷中的豆蔻,淡淡說道:“天地之大,四海為家。”
聽他這麽一說,半夏思緒了片刻,隨即自懷中取出了一塊牌子遞給濼離:“故陽九闕山有一道場,名曰元清,你帶著這牌子去拜見,想來那裡定然會接受你二人的。”
見她此舉,眾人俱是一驚,這可是元清弟子自證身份的玄鐵牌!她便這般送了出去?
濼離望著半夏手中烏黑的牌子出著神,猶豫著要不要接,作為丈夫,他自然是想給自己的妻子以及還未出身的孩子一個安定的居所,可他卻是異類,又如何能得到別人的認同呢……
就在濼離遲疑間,半夏一把將牌子叫到了豆蔻手中,她似是看出了濼離的擔憂,握著豆蔻的手說道:“元清派諸位長老雖脾性怪了些,卻是各個心腸頂好的,你們大可放心前去,他們定然會接納你的。”
望著手中重如沉石的小牌子,那牌子雖是散發著陣陣寒意,可豆蔻卻覺得溫暖無比,她對著半夏一個伏身,正要開口相謝,卻被半夏扶住了。
“我下山之時,師父就告訴我,只要不是作奸為惡,大可隨心而為。既是下山歷練,諸所遇諸般皆是機緣,我也不過是順從內心而已,不必如此客氣。”
半夏剛一說完,便聽周圍傳來一陣笑聲:“好一個隨心而為,”伴隨著笑聲,一道光落下,隨即一個拄著長杖的老者便現身了。
只見他身長不過三尺,手上拄著木杖,那木杖看著好是熟悉,竟是山神手上那把。只是柱杖之人如今卻不再頂著一顆鴞首,而是霜發須眉,看著有些灰頭土臉的樣子。
聽聲音便知是山神,一見他現身,龍七立時抽出背上的七星龍淵便要砍去,山神連連退後,擺著手說道:“小小年紀可莫要這般暴躁,有話好說,何必大動乾戈!”
龍七聞言卻是冷聲一笑:“好你個糟老頭子,竟還敢腆著臉現身,分明背後一直都是你在作鬼,居然還要我好說,看小爺我今日不劈了你,以解我心頭之恨!”
龍七說著,作勢便要砍去,一旁辛夷劉夏連忙架住了他。
這山神雖說不知其目的,可好歹也是一山大神,且不說龍七能否打得過他,便是真的能打得過,難不成還要令其背負起弑神的罪名?那可是會降下天譴的!
山神見龍七被阻住,似是放心一般舒了一口氣,對著龍七說道:“年輕人先莫要急躁,且聽老夫將話說完。”龍七放下舉起的七星龍淵,卻也未將其入鞘,朝著山神重重一哼:“我倒要聽聽,你能說出個什麽花兒來。”
原來那道閃電是出自山神之手,那時他去拜訪友,正巧路過之時看到了濼離豆蔻二人被逼得走投無路,便順手將其救了下來。只是他一個山神不好現身,如此便會破了神界的規矩,巧在他預知了龍七等人的到來,才會出此下策。
“這麽說來,你還是做好事了?”龍七說著,將劍收回了鞘中。
山神諂笑著搓著手:“好說好說,舉手之勞。”
可半夏卻是輕聲一哼:“這算哪門子做好事,為救兩人,卻要山下百姓吃盡苦頭,也算是做好事?”
山神聞言,面上一陣尷尬:“老夫當時也並未多想,只是急於救人才會這般,哪料到這小子會將附近的水都給吸了來。”
濼離聞言立時朝山神一禮,口中又是道謝又是賠禮,隻說自己魯莽了,願受責罰雲雲。山神也不在意,直說著過去了,一把將其扶了起來。
而趙無恙卻忽的想起了什麽,忙開口問道:“曾聽村民們說,先前可是有人來山中探過,卻一直不得回去,難道也是出自山神大人之手?”
山神撓著頭笑道:“這鮫人所做深潭動靜太大,惹得他人離得老遠便看得到,若是令那些人知曉了他的存在,保不齊便會驅逐於他,老夫怕節外生枝,這才布下了**法陣。方才法陣得解,那些人自然是打哪來又回哪去了。”
龍七聽言,一個上前揪住了山神的衣袍,惡狠狠道:“你先前不是說那法陣並非是你布下的麽,竟是滿口胡話誆騙小爺!”
山神諂笑著拍了拍龍七的手:“哎~後生莫要這般氣惱,有話好說,你且將老夫放下,老夫自是還有話要與你說的。”
龍七哼了一聲,松開了山神,只見山神淡定地整理了一番衣服,隨後竟呲溜一下沒了蹤影。
此番倒是熱得辛夷劉夏笑了起來,這山神,還真是有些不靠譜。
龍七卻是氣惱萬分,衝著四周吼了起來:“好你個遭瘟的老頭兒,居然又使詐,可別讓我逮到你,若是讓我遇到,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話音剛落,周圍卻傳來一陣笑聲,爾後便聽得山神的聲音響起:“年輕人這般暴戾,日後免不得是要吃虧的,現如今爾等還是快些上路的好,東南方可是有人在等著你們去救呢!”說完哈哈笑了一陣,便再無聲音傳來。
眾人聞言卻是困惑不已,東南方有人等著被救?什麽人?東南方又是哪裡?
正當眾人不知所謂之時,龍七卻是蹙著眉頭一陣沉思,辛夷見狀忽的記起,南淮如今似乎就在他們的東南方向,山神言下之意,莫不是那裡發生了什麽?
封蕪村水井一夜之間忽的又開始出水了,而且那水喝起來似乎比先前更為甘甜,更為神奇的是,有的老人本是行將就木,在喝了井中的水後,第二日竟是能夠下地乾活了。
之前去山中探查的壯丁們也已回了村中,問其這些日子去了哪裡,眾人卻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說自己如同做了一場夢,如同是入山睡了一覺似的。
原本乾旱的土地一夜之間竟神奇地長滿了莊家,那水田之中更是一片綠油油的,看著著實喜人。
村中之人見龍七一行回來,隻當這些皆是因為他們,一個個伏地叩拜著,一口一個活神仙,弄的龍七心中甚是難為情。
村民們為了答謝他們,特意為其設下了酒席,不過卻因村中久無收成,倒是有些寒酸了,但眾人卻是絲毫不在意,吃著簡陋的飯食,喝著醇香的米酒,倒也是一派其樂融融。
不過龍七心中始終惦記著山神的那些話,總覺得自己應是快些趕路才是。於是一行人在第二天天還未亮之時,便悄悄地出了村子。
猶豫濼離是鮫人之身,不能離水太久,又因九闕山在封蕪村的東北方,所以他們在裡了村子不久便與龍七分開了。
臨走之前龍七給了濼離一瓶丹藥,那是靈香在龍七下山歷練前塞進他的包裡的,是一瓶養靈丹。
這養靈丹雖說是丹藥,卻是溫補之藥,即便是沒有修為的凡人,亦是能夠拿去吃的。
豆蔻現下體內妖毒已然祛除,可身體卻依舊很弱,況且還懷有身孕,應是需要安養才是。只是濼離鮫人身份太過顯眼,若是讓不軌之人方發現,依著人的貪念,少不得便會將其禁錮,未免橫生枝節,不得不快些趕路。如此一來,豆蔻的身子怕是會承受不住。
兩方分開不久,一行人便直奔南淮方向去了。
而一路上,辛夷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安,先前陷入山神**陣中之時,所經之事還歷歷在目。
要說他經歷了什麽,便是關於麥冬之事。
幻境之中麥冬身陷險境,他拚著命要去救她,卻始終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可一旦結束,卻又會從頭再來,如此循環往複。
而令麥冬陷入險境的,竟是……
竟是自己的母親……
先前山神出現之時,便時不時地盯著自己,似是有話要對他說,難不成那時候山神便是在點播他?
劉夏卻是沒想到,半夏竟會跟他們一起上路,用她的話說,是追隨著八卦盤的指引,可他看那八卦盤卻是極為普通,實在看不出什麽玄機。
半夏自然心中也是疑問,那山神臨走之時,自己曾在耳邊聽到一些奇怪的話,而在下山之後,竟在手臂上發現了一個奇怪的花樣紋路,無論如何搓洗也洗不掉。
阿金如今一直蹲坐在趙無恙的肩頭,而趙無恙如今卻不在似剛出來時候一般興奮,興中不知在想寫什麽,一路上全然不見了往日的活潑勁。
一行人就這般各懷心事地上了路,前路究竟如何,卻是一片迷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