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弟子十二人一院四人一間屋舍,他自然和劉夏一起。劉夏這人到底是出身官家,雖難諳人情,但畢竟可說是同經過生死,多少也算是了解。
只是沒想到那日的趙無恙竟也和自己一屋。這人雖是城主之子,卻絲毫未見其有權貴子弟的劣根性,待人真誠,談吐溫和。
至於最後一個人,名叫辛夷,平日也極少言語,每每說話與他,也就得個“嗯”、“是”之後便少有下文,且龍七總覺他有些怪異,可待他仔細看去,這人又貌似只是個尋常修道的弟子一般。
這趙無恙本是成日愁眉苦臉的,那一日被掌刑長老座下弟子叫走後,回來竟喜笑顏開起來,之前做什麽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人,現下居然動不動便會找辛夷談天說地,就算得不到回復,卻依然能自說自話。
辛夷那廂也從未見其有厭煩之意,雖總是面無表情,但也會耐心傾聽,時不時竟還會吱個聲。
這倒是令龍七陸英二人驚歎不已:驚的是這辛夷一看就不是好惹之人,那趙無恙卻能這般與之相處;歎的是到底還是人不可貌相,辛夷雖看似冷削,不想居然也能為了趙無恙出手撒氣。
現如今的門派收徒,大多一上來便要測試一番,以觀天資,若是資質一般,便收作外門弟子,若是極具天分,則破格為內門弟子著重培養,倘若作為內門弟子被某位長老相中,被其收做真傳弟子也是說不定的。
而元清派卻不這樣,它打破了這種常規。
元清此次招徒六十四人,俱為外門弟子,在經過一番調教,教以道義,習以劍招,再行內門擢升考試。此番雖說不上是絕對的公允,但多少也給了機會。
靈香常說,人之初,性本惡,萬物若本善,何需琢玉?何不放任自然,野蠻生長?有人的地方便會有是非,六十四位新生徒並非人人都是高風亮節。就如同這世上,有些人窮且一直會窮,究其根本,便是其品格心性難登大雅之堂。
愈是心窮便愈是身窮,愈是身窮心便愈窮。
近兩日總有些不好的傳聞流於外門,說是有一弟子剛入門時便不自量力要拜入掌刑長老伏印真人門下,卻被當場拒了。
怙奉殿告知門規那日,伏印真人講完後,眾人是見了趙無恙追出去的,流言一出,立時便有人將矛頭指向他,背地裡言語諷刺,若是見到,動輒白眼相向,甚至故意推搡。
劉夏見眾人如此,怒火中燒,那日被龍七扯去跟在後面,他是知道趙無恙去做了什麽,如此純孝之人竟被說成這樣,饒是事不關己,每每遇到也不禁要上前理論兩句。
反觀趙無恙本人,卻如事不關己一般,依舊和善待人,哪怕是被當面諷諷,也不過一笑了之。
龍七倒是一直坐壁上觀,他的心思壓根沒在這,上回聽聞伏印真人的徒弟提了句悠然居,難不成靈香又惹了什麽麻煩不成?沒有他在,這小丫頭片子就會生事,真是操碎了他這顆當徒弟的心。
徒弟?
對哇,他是徒弟她是師傅,他操個哪門子的心。
這日中午下了課,眾人聚在公廚吃飯,趙無恙剛打好飯食自過道走向龍七他們,突然一隻腳伸出絆住了他,頓時飯食湯水撒了一地,眼見他就要摔在碎瓷上,身後的辛夷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袍,他一手端著木案,一手將趙無恙拽起。
劉夏見狀,頓時火冒三丈,立時站起衝了過來。
“成騋!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什麽什麽意思?”只見一人起身,看上去七尺有余,可趙無恙實在太過瘦小,在他面前就如同矮冬瓜一般。“你為何要絆人?”劉夏昂著頭怒視成騋。
“絆人?我何時絆人了?絆了誰了?這官家斷案都得講個證據,你可有證據?”成騋盛氣凌人地說著。
“我方才可看得真真切切,分明就是你絆的無恙!”
“喲!還無恙,這叫得可真親,小夫妻都沒你這般不知羞恥!這空口白話誰不會講,你說你看到了,可還有他人看到?”成騋仗著自己塊頭大,一副你奈我何的潑皮作派。
“你!”如此無賴氣得劉夏頓口無言,捋著敞袖就要出手教訓成騋。
眾人都是來習道的,入門之前多少都有些底子,這成騋就更不用說了,原本家中就做江湖行當,自小跟著師傅走南闖北,練就了一身實打實的功夫。
趙無恙深知這點,看著塊頭大許多的成騋,眼見二人劍拔弩張的樣子,生怕劉夏吃虧,便要上前阻止,卻不料被辛夷拽著脫不開身。
二人已經出手,眼見就要打上了,卻被人突然出手阻住了。
“哎~大家都是來修行的,何必那麽大火氣呢,修道不就要講究平心靜氣麽,再說往後大家都是同門師兄弟,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鬧成這般多不好。”
阻住二人的正是龍七,他說得漫不經心,劉夏卻是一驚:滄州城一事至此不過三四月,當時龍七不過是個會武的,如今卻能一瞬間接住二人招式,雖自己尚未用出全力,可也帶了真氣,豈是會些招式的人能接住的,短短數月修為竟有如此長進,令人瞠目!
成騋那廂亦是一駭:他雖不通氣法,卻也是實實地打出了這一拳,這人卻能貌似輕松地接住,甚至令他小臂隱隱作痛,可見是有修為動了真氣的,他四人是一起的,若是對上,自己必然不是對手。
“哼!既如此,那便不與他計較!”成騋須臾間便理清其中利害,收起招式,招呼身旁起身的同伴坐下,好似方才之事從未發生一般。
龍七忙拉著劉夏往回走,卻在不經意間向辛夷使了個眼色,就在幾人坐定後,只聽得成騋那桌霹靂哐啷一陣響動,他坐的木椅的腿竟從半截斷掉了!
湯水飯食自是灑了一地,待他頭頂湯葉起身後,便朝著龍七處大吼:“你們竟玩陰的!”
龍七聞言頭也不抬,放下湯碗笑道:“哎~瞧你這話說的,官家斷案還須得有個證據呢,可有人看到了?”
成騋頓時啞口無言,卻氣悶難忍,龍七又接著說道:“再說我要對你使壞,還用玩陰的?”言語中挑釁不言而喻。
成騋身後同伴自然也不是等閑之輩,個中差距是看得一清二楚,忙拉著勸他作罷。
成騋這般也算是自砸了腳,不想龍七卻接著說道:“切勿忘了收拾妥貼,莫要扎了後來師兄弟們的腳。”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