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白無常到底是魔尊器重之人,雖平日裡極少動手,卻是個深藏不露的,豈是靈香區區築基修為可比的。
翻手間,靈香的術法便被破解,還不待她反應,一個力道猛然襲來,將她震下了山。
方才白無常那一招,靈香已然接下,按說是給足了赤琰子躲閃的時機的,然而他卻生生地接了下來。
靈香明白赤琰子為何不躲,若是千鈞之際躲開的話,即便白無常修為再是高深,那一拳想來也是收不住的,如此一來身後的自己便要遭殃了。
白無常也定是料到赤琰子不會躲閃,故而才會毫不猶豫地接拳而出的吧。
赤琰子這是為了保護她!
彈開之際,赤琰子更是推了靈香一把,目的便是要將她推離危險。
靈香一陣騰空,爾後便翻滾著落在了山石之上,可她卻顧不得身上疼痛,掙扎著撐起身看向赤琰子飛出的方向,卻只見得一陣山石崩裂,她登時便緊張了起來。
難道赤琰子師兄他……
靈香心下著急,可奈何渾身疼痛,能將自己撐起來已是萬分不易了,更莫說趕往赤琰子所在之處了。
無計可施下,靈香猶豫了片刻,方才下定決心一般,抹了一把額間傷口,掐起指訣,念起了術詞。
赤琰子一見靈香術法被破,便知白無常定還有後招,他自知自己不可躲閃,便連忙護住胸口,以免傷及要害。
記得自己師傅曾教授過,人要學會擅敗,如若知曉自己必然會受傷,或是不得不承受傷害,便一定要想辦法躲過致命一擊。
留得青山,方有長柴。只有活著才有意義。
可白無常那一拳卻是實打實地打在了胸口,即便是赤琰子以掌護心抵擋,卻依舊疼痛難忍,未免靈香之後受害,飛出的刹那,赤琰子隻得忍心一掌拍向了她。
如此自己也沒有後顧之憂了。
推開靈香之後,赤琰子便翻滾著落在了半山處,在撞裂了一塊山石後,終是吐出了一口血。
然而還未待赤琰子喘口氣,白無常一腳便踏在了他胸口上,神情漠然:“嘴上功夫倒是厲害,我還當你能陪本座多玩一會,卻不想竟是個‘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的。”
赤琰子又是一口血吐出,慘然一笑,一臉決然地望著白無常艱難說道:“年歲大了,自然是有些力不從心了,不過使者口中的‘不中用’,老朽實難苟同。”
話音剛落,赤琰子手上指訣一變,白無常立時便得如同一塊磁石,四周碎石不地吸貼在了他的身上。
白無常連忙抽身退開,可那些石頭仿佛是長了眼睛一般,無論他躲到哪裡,都被追著不放。
終於,一顆顆碎石將他包裹了起來,如同一顆石球,只能看到一雙腳還立在地上,遠遠看去,就如同是山上滾下來的巨大石球。
可即便是被如此包裹擠壓這,白無常依舊雙足穩穩站立,只是那石球不斷地膨脹收縮,仿佛下一刻他便能脫身一般。
赤琰子用盡全力維持著指訣,努力壓製著白無常,然而他身上重傷在身,根本就力不從心。
眼見著石球壓製不住,開始急劇膨脹,赤琰子心下一橫,摸了摸口角鮮血,指訣飛速變化。
一通坤字手訣掐定,赤琰子嘴角一笑,爾後輕聲一喝:“爆!”
包裹著白無常的石球頓時爆裂開來,霎時間又是好一陣山石崩裂,空谷回響不絕,碎石蹦飛間,林木劈裂,塵土飛揚。這一道術法已然用盡了赤琰子的余力,然而片刻之後,塵埃落定,白無常竟還立在原地,便是腳步也一動未動,只是半邊面上皮膚撕裂,露出青面黃眸,橫飛白眉。
一道黑血自白無常額間流下,一滴一滴落在了他白色的衣擺上,瞬間便暈染開來。他伸指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痕,放在眼前看了看,爾後面上露出了一陣獰笑,看著詭異至極。
“十年間還從未有人能夠傷到本座。”
白無常撚著指間的血,好一陣端倪,仿佛是在想著什麽,卻又忽的惡笑著化掌為爪,一步一步走向赤琰子。
赤琰子已經無力躲閃,便是動彈也動彈不得了,望著一步一步走來的白無常,他反而並無半絲畏懼,隻淡然地倚在石頭上眯著眼看著他,仿佛是在迎接死亡一般。
師父啊師父,徒兒這算不算殉道了呢?
……
斜陽橫陳,溪流潺潺,林雀啾啾,一片安然,可便是這時,一聲板子聲驀的響起,驚起了樹上捉蟲的雀兒。
“修行之人,可莫要動不動便說死啊活啊的,太不吉利了!”一個女子一身麻衣,卻絲毫掩不住她的風華。
“那修行之人便不會死了麽?”一個長相極醜的娃娃撓了撓臂上的紅印,雖是被打,可他的下盤卻依舊穩穩地扎著馬步,如同他倔強的脾氣。
“死是定然會死的,修行之人嘛,再是修行,那也是個人不是?可既已修行,便不可輕易赴死。”那女子一手握著戒尺,一手捏著下巴,圍著那倔強的娃娃踱著方步,仿佛是在斟酌著下文該是如何。
“橫豎都是死,有什麽不一樣!”醜娃娃一臉不悅,皺著眉頭噘著嘴,那模樣更加的難看了。
“啪!”
又是一尺打下,竟是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方才打過的地方,這一下比起那一下更加的痛了,疼得醜娃娃齜牙咧嘴的,可他的馬步卻始終不動不搖。
“自然是不一樣的。自古以來死者眾多,或是為財,或是為食,坦然者了了,大義者更甚之,流芳者屈指。但無論哪般,卻皆是為了活著,或是不堪,或是平淡,或是精彩。可這些卻不過常人求生之道而已。”那女子搖頭晃腦,仿佛對自己這番話很是滿意。
“那修行之人呢?”
“眾生皆苦,修行之人,便是要脫離苦海,以身證道,若是當真到了不得已之時,也不可輕易赴死。死,隻可殉道!”
“何謂殉道?”
“死得其所,便是殉道!”
手臂上的疼痛舒展了許多,醜娃娃舒展了眉眼,望著一臉正經的女子,好是一陣出神,良久之後方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見醜娃娃如此,那女子粲然一笑,明媚光華,便是夕陽也遜色了許多。
“即日起你便是我的弟子了,既是我的弟子,那便少不得道號,從今往後,你便喚名赤琰子。”
“赤誠坦然,瑑琰如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