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續命丹的服下,寒陽的氣息也漸漸沉穩了,但由於方才強撐身體施展術法,使得內裡耗損,一時半會怕是醒不過來的。但好在性命無礙,靈香好一番聽診後,方才放下心來。青山常在柴薪常有,人只要活著,一切都好說。
那一塊如天幕似的的黑布也已停止了抖動,如死水一般再無動靜,鬼面長臂一揮收起神通。只見那天上還同先前那般烏雲密布,可人間卻如一場煉獄。
九闕山四下火光衝天,山中或是魔物咆哮不止,或是妖靈痛號不已。
靈香不知道十四年前那一場浩劫是怎樣的一番景象,但現下目之所及的,無不令她心痛不已。
這是她的家啊!是她從小到大無憂無慮恣意不羈的地方,是她任性妄為卻毫無顧忌的地方啊!
望著山中衝天的火光,比烈日過後的晚霞還要觸目的慘烈,靈香癡愣了片刻,隨後下定決心一般,自腰間取出了一粒丹丸。
這丹丸通體銀白,光華內斂,看著極是普通。
此丹是靈香在定安居之時煉製的小伏方的丹藥,總共兩顆,一顆極品,一顆中品,而這一顆便是其中的那顆中品丹藥。
定安居一役,小白的離開令靈香深刻地認識到,人生在世許多事情的無能為力,她不想再看到有人因她而受到傷害,便嘗試著研製了這種丹丸。
此丹還不曾有名字,不過是靈香突發奇想煉製而出的,旨在以外丹之力,引以內丹之靈,暫時地提升修為,以施展更強大的術法。
道理上雖是這樣,可靈香並不知道究竟會不會起作用,畢竟她還從未嘗試過。況且強製激發內力,想必也定然會有不小的副作用,至於是什麽,現下還不得而知。
而且,既是激發內丹之力,那便是要有完整的內丹才行。
靈香雖是築基道凝丹境,可她那一身的修為卻來得蹊蹺。
築基道有三境,一為遊神境,二為凝神境,三為凝丹境。
所謂遊神,便是運氣通脈,舒筋活絡,以內窺之法探體之不足而彌補;凝神則是聚體之內氣,於識海一隅建以炁池,用以養炁;而凝丹便是聚識海之氣養以炁元,待時機成熟,便可凝氣成丹,破境金丹,踏入結丹境。
殘靈根之人最多也不過是能到達煉氣境,但靈香自知事以來,就已是遊神境,不過兩三年,便破境凝丹。但靈根殘缺者,便無法養炁,炁不全則丹不聚,更莫要說凝結內丹破境金丹道了。
況且自古就沒有哪個修道之人,不經鍛體煉氣便能踏足築基的。靈香早便發現了這件事,只是一直想不通到底是因為什麽。
若說是承以荼蘼古神血脈故而如此,但靈香卻什麽也感受不到,可若是因著半魔之身的緣故,但靈香卻能修習五行之道。
倒不是說魔族不能修行道法,只是縱古至今,從未有哪個魔族研習道修。魔族有魔族自成一派的修煉方式,且魔族大多也不屑於人族的道修之法。
再說靈香,既無法養炁,便不能凝丹,所以這顆丹藥,理論上講,對她未必有效,更莫要說不知會遭遇何種反噬。不過眼下已是道盡塗窮之境,也顧不得思前想後了。
鬼面之人隻來得及看到一絲銀光閃過,本想伸手阻止,可丹藥卻已被靈香吞入了腹中。
於鬼面來說,不管目的為何,也不管他到底是什麽人,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靈香安然。然而方才靈香吞丹一舉,那面上決絕的神情,令他不由得擔憂。
這女娃會做出什麽事,可當真不好說啊。
正當鬼面擔憂之時,卻見靈香渾身靈氣四溢,一絲絲、一縷縷,柔和而又堅韌,纏繞著四下裡飄散開去。
丹藥方一下肚,靈香便急急撚指催化,霎時間便覺得體內靈氣急速遊走,心脈空前通透。她不知道這一股股的靈力究竟從何而來,只是雖感覺靈力充沛,可丹田之處卻依舊空虛。丹田便是炁池凝丹之處,如此也只能說明是自己此生道途已盡。
罷了罷了,縱使如此,那又如何?
靈香起身走向石階,掐起了一段複雜的手訣。
這手訣很是怪異,鬼面根本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不過這也是理所應當的,莫說是鬼面了,便是無極殿中的幾位長老在場,也猜不透靈香究竟意欲何為。
這是靈香自行參悟的功法,其第一式是蓮心劍訣,聚靈於指,以指為劍,斬邪除惡;第二式是蓮心劍陣,蓮瓣為刃,清香四溢,十步之內,皆是劍陣。
這兩招靈香曾施展過,但還有第三招,卻從未示於人前。
倒不是靈香不想施展第三式,按著她的性子,巴不得張貼告示大張旗鼓地告訴天下她有多厲害。只是她雖領悟出了第三式,卻修為淺薄,沒有足夠的靈力去施展,每每嘗試之時,也都是以失敗而告終。
不過眼下倒是給了她這麽個機會。
蓮心功法,本質上是一種五行之術,其第一式是以木為主金為輔,第二式則是以金為主水為輔,至於這第三式,便是水木相生之術。
一陣繁複的手訣過後,那溢出周身的靈力如同風中的披帛,霎時間飛揚起來,或是匯聚,或是纏繞,向著空中升騰而去。
盞茶功夫,靈絲散盡,只見得烏雲當中一陣電閃雷鳴,轟隆隆不絕於耳,而原本飛落的魔兵,似乎也少了許多。
雲中雷鳴不止,狂卷的烏雲也變得更加地洶湧了,翻滾著飛散開,遍布整個九闕山脈。
一道銀蛇劃過,仿佛劈開了成團的烏雲,霎時間大雨傾盆而下,毫無預兆地,將九闕山淋了個透。
本是火光衝天的九闕山,在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中,漸漸地熄滅了,就連煙塵也消失殆盡。
鬼面見狀驚歎不止:這小丫頭竟還有這等本事?
可鬼面不知道的是,這雨卻並非是尋常的雨水。
無極殿外本是橫七豎八躺著的弟子,在這一場暴雨中,逐漸地蘇醒過來,身上的那些個外傷,也在雨水的衝刷下漸漸愈合,便是被重力打出的內傷,也不似先前那般疼了。
“這是……”鬼面不禁驚呼出聲。
“我還沒有想好叫什麽,”雨中那個倩影挺身而立,卻絲毫不見狼狽,“但我覺得‘入淵’二字甚是恰當。”
銀龍入淵水,婉軟蟄鱗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