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淵心中一震,追問道:“陳家村被滅?”老者長歎一聲:“沒錯,當年陳家村受災極重,村民活不下去,全都做了亂民,把陳老爺的莊子洗劫一空,小老兒也被迫從賊,但後來找了個機會,悄悄逃出亂民隊伍,躲進了赤莽山脈。”
“小老兒在山中躲了幾個月,出來一打聽,才知道官府平定叛亂後,把亂民都殺了,但各地還是盜匪橫行,叛亂叢生。我便回到陳家村,在此一住就是十五年,雖然日子清貧艱苦了一些,但卻勝在安穩,不用擔心突然死於非命,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歸宿了……”
陳淵眉頭深鎖,問道:“那陳老財主的莊子呢,也被亂民攻破了嗎?”
老者搖頭道:“這倒沒有,在亂民起事三年前,陳老財主一家就賣田舍業,全家搬到了外地。當時雖然各地都遭了災,但樂平縣的年景還算不錯,陳老爺從陳老財主手裡買了一百畝上好的水澆田。小老兒有一次還聽他說,陳老財主老糊塗了,拋家舍業,遠走他鄉,沒想到陳老財主反而避過了那一場大亂,這就是命啊……”
陳淵心下一松,又問道:“老丈可知陳老財主一家搬去了哪裡?”
老者道:“這小老兒就不清楚了,陳老財主當時走得很急,剛過完七十大壽,就把田地莊子全賣了,聽村裡人說,好像是……是去了赤莽山脈北邊?公子見諒,時日太久,若不是今日公子問起,小老兒都要將此事忘了。”
他對陳淵一拱手,嘴上連聲道歉。
陳淵道:“老丈客氣了……陳老財主有一個女兒,老丈可還記得,她嫁到了哪戶人家?”
老者說道:“這事小老兒倒是知道,陳老財主的女兒是三十多年前招的贅,當時小老兒還只是陳老爺莊子裡的一個普通護院,還跟著陳老爺去吃了喜宴。”
陳淵聽到小妹招贅,那定然是與爹娘兄長一起搬到了外地,避開了那場大亂,不由松了口氣,但隨即又問道:“老丈可還記得那位入贅的姑爺?”
老者聞聽此言,上下打量了陳淵兩眼,心中生疑,不知他為何要問這種事。
但他轉而想起陳淵身上的種種特異之處,還是老實答道:“記得,說起那位姑爺,在十裡八鄉可是出了名的人物。他是外村的一個貨郎,姓張,生得挺俊,據說和陳老財主的女兒私定終身,還相約私奔,但卻被村裡的人撞見了,陳老財主大發雷霆,當著村人的面,把張貨郎打個半死,要把女兒逐出家門。”
“但陳老財主的女兒卻是非張貨郎不嫁,為此尋死覓活,陳老財主沒辦法,只能同意這門親事,但要求張貨郎拿十兩銀子上門提親,還得入贅。張貨郎也是硬氣,還真就答應了,回去之後,起早貪黑,幹了三年,攢夠十兩銀子,上門提親,做了陳家的贅婿。”
陳淵搖了搖頭:“這丫頭……兩人成親之後,日子過得怎麽樣?”
老者搖頭道:“這是陳家宅子裡的事,外人哪能知道,但張貨郎後來與陳老財主的女兒生了四個孩子,應該過得不錯。”
陳淵點點頭,對老者一拱手,“多謝老丈相告,在下可否再討一碗水喝?”
老者聞言,連忙轉身從水甕中舀出一瓢水,倒在土陶碗中,笑道:“雖然這碗破了一些,但水卻是小老兒從赤莽山脈裡挑來的山泉水,清冽甘甜,公子要是不嫌棄,可以多飲一些,到了外地,還喝不到哩。”
陳淵笑了笑,但卻沒有喝水的意思,而是一撫儲物袋,拿出一個玉瓶,從中倒出一顆丹藥,輕輕放入土陶碗中。
丹藥入水即化,原本清澈的山泉水,化作淡淡青色,一股氤氳之氣,嫋嫋升起,滿室生香。
老者見此異象,瞪大眼睛,張著嘴愣在原地,然後才回過神來,跪倒在地,對陳淵大禮拜下,結結巴巴道:“小老兒給……給仙人磕頭了!”
陳淵抬袖一拂,一股無形之力將老者托起,微笑道:“老丈不必多禮,在下還稱不上什麽仙人,不過是一個求道者罷了。承蒙老丈贈水之情,這碗水便還於老丈,飲下之後,百病不生,壽過百歲。”
老者大喜過望,又想跪下叩首,但卻被一股無形之力攔住,跪不下去,知道這是仙人所阻,隻得拱手一禮,恭聲道:“小老兒謝仙人賜水!”
他雙手端起土陶碗,放到嘴邊,一仰頭,將碗中水盡數飲下。
青水入肚之後,老者隻覺一股清涼之意湧入四肢百骸,以往感覺疼痛瘙癢、難受僵硬之處,全都變得極為舒適,一時間忘卻外界之事,閉上雙目,陶醉其中。
等他再睜開眼時,卻發現仙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急忙衝進院子裡,跪在地上,朝天空連連叩首,高聲道:“仙人大恩,小老兒永世不忘!”
……
高空之中,一道白色遁光正在雲層間穿行。
老者飲水之時,陳淵便起身離開,駕起遁光,往樂平縣城飛去。
他化入水中的丹藥,是早年間留下的一顆聚靈丹。
這是凡人所能承受的最高階丹藥,用其中所蘊靈氣滋養肉身,效用非凡。
只要老者不遇到意外,可平安活過百歲,就是中毒受傷,只要不是要害受傷,或者身中奇毒,都可痊愈。
陳家村距離樂平縣城極近,雖然他遁速不快,但不到半刻鍾,就已來到縣城左近。
此時正值午後,大日高懸,為了避免引人注目,陳淵在縣城數裡外的一處無人荒坡降下遁光,舉步往城門走去。
他並未施展輕身術,但僅憑肉身之力,腳下只是輕輕一點,就邁出四五丈,途中避開行人,很快就來到城門處。陳淵排隊入城時,抬眼望去,樂平縣城牆上煙熏火燎、刀槍劈砍的痕跡清晰可見,還有幾處垛牆坍塌,應是十五年前那場大亂留下的。
入城之人並不多,很快就輪到了陳淵。
他衣著華貴,氣度不凡,守城兵卒不敢刁難,甚至沒有盤問,便讓他入城。
陳淵入城之後,背負雙手,緩步走在樂平縣街道上,心中思緒翻滾。
他此次來樂平縣,是想看望一下家人,特別是小妹,並給他們留下一些丹藥,改善體質。
但未曾想陳家村遭逢大亂,變得荒無人煙。
好在爹娘小妹避開了這場大亂,而且小妹已經成親,又是嫁給了心愛之人,聽老者所言,過得也算幸福,讓他放心不少。
但陳淵還有一事不解,他們為什麽要突然離開樂平縣?
要想得到答案,只能詢問趙山。
趙山品性忠厚,又受過自己大恩,在自己離開後,定會遵守諾言,照拂陳家,應當知道此事原委。
思及此處,陳淵加快腳步,一路往興業坊走去。
他經過幾條街道,遙遙看到百兵堂堂口所在,但走近之後,卻發現已經面目全非,牌匾上的字也換成了“神兵堂”。
陳淵眉頭微皺,邁步走了進去。
一個十幾歲的小廝上來接待,見陳淵氣度不凡,不敢怠慢,點頭哈腰:“客官,您是來買兵刃的,還是其他鐵器?”
陳淵道:“我以前來樂平縣時,這裡還叫百兵堂,何時改了名字?”
小廝一怔,陪笑道:“客官說笑了,從小的記事起,這裡就叫神兵堂了,從來沒聽說過什麽百兵堂……”
陳淵心中一沉,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客官不買點……”
小廝說到一半,然後愣了一下,對身前的陳淵視而不見,轉而去招呼另外一名客人:“這位客官,您是來買兵刃的,還是其他鐵器?”
與此同時,陳淵散開神識,籠罩小半個興業坊,找到主事之人所在後,直接往堂後走了過去,沿途所遇之人,對他都是視而不見。
這是基礎法術匿形術,可遮掩修士身形,但只要身具法力,修煉了天眼術,便可破去,隻對凡人有用。
陳淵一路來到堂後,穿過兩條小巷,來到興業坊最大的庭院中。
四十載過去,興業坊內的宅院布局,也與之前截然不同。
陳淵直入後院,來到一間書房中,方才解除匿形術。
房中坐著一名六旬老者,身穿錦衣,須發烏黑,身材高大,威嚴極重,其體內真氣在陳淵面前一覽無余,是一名煉髓武者。
他看到房中突然出現一人,面色大變,霍然起身,擺出戒備態勢,喝道:“你是何人?”
陳淵抬袖一拂,錦衣老者隻覺身上突然多了一塊大石,被壓倒在地,全身貼住地面,動彈不得,想要張口呼救,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陳淵淡淡道:“我有幾個問題,問完就走,你不必驚慌。”
他說完之後,抬袖一撫,錦衣老者隻覺壓在身上的巨石突然消失,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驚疑不定地看了陳淵一眼,卻不敢造次,深施一禮:“前……前輩請說,小人一定知無不言。”
陳淵淡淡道:“這神兵堂是何時成立的?原來的百兵堂,及其身後的伏虎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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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