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遁出數十裡後,他忽然身形一折,往西南方向飛去。
元嬰修士遁速極快,日行數萬裡也只是尋常。
鎮海宗山門距離陳淵開辟洞府的荒島,只有不足十萬裡,雲天老祖不到兩天便可趕到。
陳淵此時已經逃了一天有余,遁出上萬裡,雲天老祖應該已經追了上來,甚至距離他已然不遠。
他不敢再一味往西北方向逃遁,以免被雲天老祖追上。
現在藍色光點剛剛發生異動,下一次再衝破朱厭真火的封阻,至少也要兩三個時辰,他突然改變方向,應該能拉開不少距離。
陳淵心中計定,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壓下體內傳來的陣陣劇痛。
蔚藍色的大海之上,血色遁光飛掠而過,好似一道赤紅色的流星,劃過天際,朝遠處飛去。
……
雲天老祖看著身前的白發老者,眼神冰冷,淡淡道:“那陳淵往哪裡逃了?”
白發老者的氣機起伏不定,有著結丹後期的修為,他的右臂齊肩而斷,面無血色,眼神中滿是驚懼之意。
面對雲天老祖發問,他恭敬答道:“啟稟太上長老,那陳淵往西邊逃了,他施展了血遁術,遁速奇快無比,幾乎趕得上元嬰修士了!”
雲天老祖皺眉道:“一派胡言!他只有結丹中期的修為,即便施展血遁術,遁速也不可能比得上元嬰修士,你這般誇大其辭,是不是在為自己推托?”
白發老者混身一顫,急忙辯解道:“太上長老明鑒,屬下所言,句句屬實。”
“那陳淵的血遁術不同於常人,血光極為濃鬱,比專研血道的魔修還要精純,其遁速就算比不上元嬰修士,也差之不遠了!”
雲天老祖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所言是否屬實,我自會查證,你先退下吧,切勿被正氣盟發現你的身份。”
白發老者長松一口氣:“是,屬下謹遵太上長老諭令!”
雲天老祖身形一晃,衝天而起,很快便消失在白發老者眼中。
他往西邊飛去,身下的雲層、島嶼、大海飛速往後掠去,眨眼之間,便已遁出數十裡。
這是他親自追緝陳淵的第六天。
自從留在陳淵體內的暗手爆發,雲天老祖便立刻離開鎮海宗,趕往黃靈海域。
同時用掌門給予他的海音螺,通知所有在正氣盟、天機門治下海域中的鎮海宗長老、暗子,命他們布下天羅地網,截殺陳淵。
陳淵想逃往九仙洲,但九仙洲距離黃靈海域十幾萬裡,對一個結丹中期修士來說,路途極為遙遠,還有他留下的暗手,可以感應到陳淵的位置,休想逃脫。
雲天老祖胸有成竹,僅用了兩天時間,就追至陳淵身後三千裡。
但一個時辰之前,他再一次引動留下的暗手,感應到了陳淵的位置,卻發現自己距離陳淵,還是相隔三千裡!
整整四天,他和陳淵之間的距離,再沒有縮短過。
他無時無刻不在催動秘術,但能感應到陳淵的間隔,卻越來越長。
他不得不相信,也許白發老者的話是對的,陳淵施展血遁術後,遁速真的可以比肩元嬰初期修士。
雲天老祖臉色陰沉,遠眺前方,仿佛能看到正在亡命奔逃的陳淵,喃喃道:“我看你能逃到幾時!”
……
覆海戈重重劈下,將身前的一名七八歲的童子斬成兩段,一粒金丹從殘軀中飛出,倉皇而逃。
“斬!”陳淵並指一點,飛雲劍激射而出,把金丹斬成兩半,崩散成一團精純的靈氣,消散在天地之中。
噗!
陳淵噴出一口鮮血,青白的臉上毫無血色,身材乾瘦,周身裹著一層薄薄的血色遁光,流轉不定。
他抬手一招,收起覆海戈、飛雲劍,把童子手腕上的芥子環攝入手中,遁速驟增,往前方飛去。
這是第七波截殺他的鎮海宗修士。
鎮海宗不愧是玉清海第一大宗門,底蘊深厚,即便是在天機門與正氣盟治下的海域中,也有數十名結丹修士可以驅使。
不過其中大多數都是結丹初期和中期的修士,那名童子是陳淵一路行來,遇到的第三名結丹後期修士,費了一番功夫,才將其擊殺。
而為此付出的代價,就是他體內又有幾條經脈斷裂開來。
一路逃遁,距離九仙洲越來越近,陳淵的傷勢也越來越重。
此時他體內經脈已經有一半斷裂開來,雖然主要是余脈支脈,但也使得真元流轉速度大大降低,每一次與人鬥法,都需要消耗更多真元。
好在主脈都極為堅韌,沒有斷裂之危,否則陳淵真元無法運轉,早就被雲天老祖追上了。
但主脈也只是不會斷裂,每一次真元流轉,主脈上密密麻麻的裂口都會變得更深、更寬。
陳淵無時無刻都在經受凌遲一般的劇痛,但他的一顆心卻冷硬若石,將越來越深的痛苦全都壓了下去,對雲天老祖越來越深的恨意也壓了下去。
他此刻只有一個念頭,逃!
飛出數百裡後,陳淵身周本就稀薄的血色遁光終於散去,遁速驟降。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抬手一拍胸口,噴出一大口精血,化作一團血霧,融入遁光之中。
剛剛降低片刻的遁速,立刻恢復了原本的速度,往前飛遁而去。
而噴出這一口精血後,陳淵青白的臉上,失去了所有光澤,好似僵屍一般,渾身皮包骨頭,枯瘦如柴。
他心念一動,手中憑空出現一個玉瓶,往嘴中一傾,一滴百年靈乳落入腹中,真元盡複,遁速又快了幾分。
陳淵忽然一用力,把玉瓶捏得粉碎。張開手,潔白的玉粉隨風飄散,在呼嘯的狂風中,化作一條長長的流蘇,往海中落去,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晶瑩的光澤。
三天前,他用去了第一滴百年靈乳,這是第二滴,也是最後一滴。
全速飛遁,還要施展血遁術,又要與鎮海宗修士鬥法,陳淵真元消耗極快,能夠支撐三天,已經是他真元精純渾厚的結果了。
換成尋常的結丹中期修士,恐怕第一天下來,真元就要消耗殆盡。
這也是他第三次施展血遁術,第一次用去了兩成精血,第二次用去了三成精血,這一次,還是用去了三成精血。
這是他的極限,再多消耗一分精血,他的實力就會大大下降。
這多虧了他是體修,又煉化了朱厭真血,精血極為精純,體內僅余兩成精血,也不受太大影響,只是貌相極為可怖。
精血消耗三成,大多數修士都能輕松承受,只是以後恢復起來極慢。
但在此基礎上,每多消耗一成精血,損傷就會加重一倍。
尋常修士只要消耗六成精血,就要陷入垂死邊緣。
就連專修血道的魔修,也不敢如此消耗精血。
陳淵消耗如此多精血,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也收獲了巨大的回報。他的遁速遠超結丹修士,幾乎堪比元嬰初期修士,六天以來,一直沒有被雲天老祖追上。
陳淵不知道雲天老祖距離自己有多遠,但他知道,雲天老祖此刻必然在他身後不遠處緊緊追趕,只要他稍有松懈,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這六天以來,只要藍色光點出現異動,他就會變幻方向,且沒有任何規律,讓雲天老祖無法預判。
此時他距離九仙洲只剩一萬余裡,藍色光點不斷自行崩散,發生異動的間隔越來越長,又有朱厭真火持續消磨,僅剩十余條經脈中的藍色光點,還在負隅頑抗。
陳淵終於看到了希望,猙獰可怖的面孔上,一雙眼睛卻明亮異常,遠眺前方,似乎看到了遙遠的九仙洲。
遁出六千余裡後,陳淵神識中,忽然出現一道遁光,從前方飛來,
他身形一折,往一旁飛去,但這道遁光卻直奔陳淵而來,遁速驟增,絲毫不亞於他的血遁術,停在陳淵身前千丈。
遁光斂去,露出一名年輕修士,相貌英挺,氣機勃發,有結丹後期的修為,周身環繞著一縷清氣。
他看著陳淵,目光傲然,道:“你就是陳……”
陳淵目中寒光一閃,激發朱厭真血,一頭黑發變成雪白之色,雙手浮現朱厭真火,身形不停,直接衝了上去。
雲天老祖就在身後,一息時間也不可浪費!
陳淵瞬息跨越千丈,年輕修士的後半句話不得不咽了下去,他臉上一沉,並指一點,一座六層琉璃塔憑空出現在陳淵頭頂,轟然落下,一股封鎮之力席卷而來。
陳淵目中閃過一絲異色,這竟是一座鎮海塔,不過遠遠無法與雲天老祖的鎮海塔相比,只是一件中階法寶。
封鎮之力也要比雲天老祖的鎮海塔弱上許多,但依舊讓陳淵的身形有些遲滯。
封鎮之力涉及空間一道,結丹修士極難抵擋。
陳淵目光一厲,抬手一抓,青瓏盾憑空出現在手中,直接朝鎮海塔擲了過去,口中喝道:“爆!”
青瓏盾被煉魔刀刺穿,受損嚴重,已經不堪一用。
但它受損再重,也是一件不折不扣的低階法寶。
陳淵話音落下,青瓏盾已經飛到鎮海塔下方,轟然爆開,碎片崩飛,一股強大的波動散開,抵消了鎮海塔的封鎮之力。
陳淵噴出一口鮮血,自爆法寶,神識必然受損。
但他神識強悍,青瓏盾又只是一件低階法寶,還能支撐得住。
借助這股法寶自爆之力,他身形更快幾分,衝到年輕修士身前,一拳揮出!
年輕修士不慌不忙,身周清氣一轉,飄然後退,避開陳淵這一拳,冷笑一聲:“呵呵,自爆法寶,看來你已經黔驢技窮,還是束手就擒吧!”
說著,他又祭出一柄金色飛劍,斬向陳淵,竟與鎮海塔一樣,也是一件中階法寶。
劍光閃耀,如光如電,頗有幾分劍修風采,讓陳淵想起了死在他手中的齊浪。
這一劍來勢凶猛,但陳淵不閃不避,左手一伸,抓了上去。
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衝過去,絕不能耽擱時間。
飛劍速度極快,但陳淵只需伸手便可,速度更快,一把將金色飛劍抓在手中。
劍身上金光一閃,在冰幻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幾乎將冰幻斬成兩半。
劍氣透過冰幻,貫穿了陳淵的左手,留下一個巨大的傷口,但卻沒有幾滴鮮血流出。
陳淵體內精血只剩兩成,已經無血可流了。
年輕修士冷冷一笑,但下一刻,他的面容驟然扭曲起來,慘叫一聲:“啊!你……你做了什麽?我要殺了你!”
就在陳淵抓住飛劍時,朱厭真火便升騰起來,順著年輕修士與飛劍的神識聯系,湧入他的神魂空間,焚燒他的神魂!
陳淵不惜真元消耗,朱厭真火熾烈無比,年輕修士神魂被燒去一小半,表情痛苦無比。
陳淵冷笑一聲,青白的面孔更加可怖,把金色飛劍上的神識烙印抹去,收入芥子環中,遁速不減,從年輕修士身邊衝了過去。
年輕修士神情猙獰,想要催動真元,但神魂遭焚,神識紊亂,根本無法施展神通,或者禦使鎮海塔對敵。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陳淵遠遁而去,一股暴虐之意從心底升起,喝道:“陳淵,我必殺你!”
陳淵遙遙聽到年輕修士的怒喝,毫不在意,只是朝前遁去,很快便將其擺脫。
接下來他再未遇到鎮海宗修士的截殺,飛出四千余裡後,遙遙看到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陸地。
陳淵心中大喜,他終於來到了九仙洲!
就在這時,藍色光點再次出現異動,凝成一道藍色靈光,衝出體外,崩散開來。
陳淵內視己身,他體內只剩三條經脈,還存在藍色光點。
朱厭真火聚集到這三條經脈之內,熾烈升騰,隻用了一刻鍾時間,便將剩余的藍色光點全部抹去。
陳淵心中一松,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他終於不用擔心被雲天老祖追上了。
但他遁速不減,飛到陸地之上,繼續往內陸遁去,血色遁光劃破長空,很快便消失不見。
一刻鍾後,一道遁光從天而降,現出雲天老祖的身影。
他懸在空中,俯瞰著腳下的大地,臉色陰沉至極。
他已經不再催動秘術,因為他留在陳淵體內的暗手,已經被完全抹去了。
雲天老祖目光忽然一頓,距離他二十裡之外,是一個靠海的漁村。
此時正值日落時分,一個個身穿短褐麻衣的漁夫拎著漁獲,回到村子裡。
還有十幾戶人家的院子裡,升起了嫋嫋炊煙,村落中歡聲笑語不斷。
雲天老祖忽然覺得這個漁村有些刺眼,大袖一拂,夕陽下寧靜的大海頓時變得憤怒起來,一道數十丈高的滔天巨浪從海中升起,席卷向岸邊,直撲漁村而來。
村落中響起驚呼之聲,每個人都拚命往村外逃去。
一個二十多歲的漁夫,渾身黝黑,身材乾瘦,左手抱著一個兩歲大的女童,右手緊緊牽著一個年輕的女人,拚命往村外跑去。
但滅世般的巨浪很快便追上了他們的腳步,將年輕的漁夫和女人、女童一起淹沒,以及整座漁村。
過了一會兒,渾濁的海水卷著屍體、葦草、木頭、鐵鍋等諸多東西悄然退去,留下了一片狼藉。
年輕漁夫的屍體被卡在了兩塊石頭之間,圓睜著雙眼,臉上凝固著驚恐的表情。
他雙手張開,瘦弱的雙臂好似鐵箍,把女人和女童緊緊摟在懷中。
雲天老祖陰沉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一些,轉身離去,很快便消失在天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