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蒼老的聲音極為陌生,與此同時,一道飛火流瀑從天而落,攔住了陳淵的去路。這道瀑布完全由熾白色的火焰凝成,似是一副展開的畫卷自然垂落,飛流直下三千丈,寬有百丈,浩浩蕩蕩。
火瀑邊緣的空氣全都在高溫下扭曲變形,途中所過之處,白雲盡皆化為烏有,高空中凜冽的罡風,也無法吹動火瀑半分。
陳淵面色大變,心念一動,渡雲舟立刻轉變方向。
但渡雲舟中的風鸞妖力被激發,飛遁速度太快,極難控制,在空中繞出一道弧線,險之又險地從火瀑前方掠過。
就在這時,火瀑中的熾白色火焰猛地一漲,似是被巨石激起的水浪,無數火花濺開,凝成四面高大的火牆,將渡雲舟困在其中。
這四面火牆相距約有數十丈,陳淵連忙操控渡雲舟停下來,但也無法再遁出一丈。
熾白色火焰高漲,無邊熱浪湧來,陳淵臉上的木質面具無聲無息地化作飛灰,面色漲得通紅,似乎下一刻就要被燒成灰燼。
渡雲舟也在熾白色火焰的炙烤下,發出細微的異響,包裹住舟身的風鸞虛影發出一聲不甘的尖唳,破碎開來,表面也迅速變得乾燥起來,冒出淡淡的白色煙霧。
陳淵隻得將渡雲舟收入儲物袋中,施展巨靈身秘術,身形漲大至八尺高下,泛起青銅色澤,肉身強度大增,加上極品法衣的守禦之能,熾白火焰帶來的壓力大減。
但下一刻,那道蒼老的聲音再次傳入陳淵耳中:“小友勿慌,老夫並無惡意,只是想助小友避開柳凡的追殺!”
一個巨大的火焰手掌從天而降,足有十丈大小,熾白火焰組成的掌紋清晰可見,遮天蔽日,抓向陳淵。
陳淵死死盯著火焰大手,深吸一口氣,緊握雙拳,衝了上去!
這道蒼老的聲音陌生中帶著一絲熟悉之感,他不知道是哪位結丹修士出手,也不知道此人為何出手,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束手就擒!
就在陳淵準備拚死一搏之時,金落衡冰冷的聲音傳來:“祁道友,你為何對金某弟子出手!”
一片巨大的深黑色龜甲忽然浮現在陳淵頭頂,光芒大放,龜甲下方,一頭猙獰的玄龜虛影凝聚成型,將陳淵護在其中。
轟!
玄龜四肢粗壯的蹄爪在虛空中重重一跺,蕩開一層漆黑波紋,四面火牆轟然倒塌,飛火流瀑也從中斷裂開來,僅余幾道細小的火舌相連。
陳淵隻覺身周的無邊熱浪驟然消失,好似在炎熱的三伏天中突然跳入了一條冰河,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將他包裹。
這時,火焰大手與龜甲碰撞在一起,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龜甲猛然下沉數丈,玄龜虛影發出一聲淒厲吼叫,火焰大手的三根手指也隨之破碎開來,變得殘缺不堪。
但緊接著火焰大手就再度拍了下來,蒼老的聲音隨之響起:“呵呵,金道友稍安勿躁,老夫並無惡意,只是看不慣魔修以大欺小,護佑令徒一二……”
陳淵終於聽了出來,此人就是紫陽宗那名研究出妖丹秘術的祁長老!
高空之中,金落衡不顧身前的血靈宗魔修,轉頭看向數千丈外的一名白發老者,目中閃過一絲殺機,傳音道:“金某弟子,自有金某關照,不勞祁道友費心!”
他抬手一點,深黑色龜甲上的奇異紋路忽的亮起,玄龜虛影仰天長嘯,方圓千丈的虛空內,掀起滔天巨浪,將殘破的火焰手掌完全淹沒!
嗤嗤之聲不斷傳出,霧氣蒸騰,方圓千丈之內的所有修士身影,盡數變得模糊起來。
位於霧氣中央的陳淵,身影更是完全消失。
但霧氣無法阻擋結丹修士的神識,在距離陳淵二十余裡的千丈高空中,白須白發,臉頰卻光滑細膩的祁長老,盯著霧氣中化作青銅巨人的陳淵,目光熱切,抬手掐訣,就要再度出手。
他身前懸著一張錦繡山河圖,化作千岩萬壑、江河溪流,將對面一名結丹後期魔修的攻勢穩穩擋下。
修為到了這個地步,很難輕易分出勝負,雖然祁長老全面處於下風,但魔修一時之間也無法攻破他的防禦,他才有機會對陳淵出手。
只是他身為一名結丹後期修士,對一名小輩接連出手,而且動靜極大,引得周圍十幾名結丹修士側目。
當陳淵臉上的木質面具被毀去時,謝朝鴻就認出了他的身份,心底騰的升起一股怒火。
就是此子破壞了他在洞虛山秘境中的謀劃,致使他在宗門之內名聲受損,在下一任掌門之爭中,輸給了另一位結丹後期的師兄,無法得到宗門傾力培養,結嬰的希望大大降低。
謝朝鴻因此對陳淵恨之入骨,雖然礙於六宗聯手抗敵的大義,不敢公然找陳淵的麻煩,但私下卻一直在讓紫陽宗弟子尋找陳淵蹤跡。
三年之前,曾有兩名紫陽宗弟子在綠洲之外見到陳淵,將此事稟報給他,並稱陳淵奉諸葛啟之命,回宗修整。
謝朝鴻立刻追了上去,但一路追到凌雲派,都沒有發現陳淵的身影,只能作罷。
但即便謝朝鴻如此深恨陳淵,也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他動手,看到祁長老不惜動用神通對付陳淵,不由心中大驚,立刻向祁長老傳音道:“祁師兄且住!”
“我知道你深恨此子毀去我等謀劃,但這是決戰之時,你對凌雲派小輩出手,豈不是破壞了六宗聯手大計!”
諸葛啟也注意到了祁長老的舉動,但他沒有直接出言製止,而是對一名相貌俊秀的年輕修士傳音道:“祁道友對我凌雲派小輩出手,可是出於冷兄授意?”
這名年輕修士正是紫陽宗在此戰中的主事之人冷暉,在紫陽宗中的地位還在謝朝鴻之上。
他正與一名結丹魔修激鬥不休,聞言安撫了諸葛啟一句,隨後便向祁長老傳音過去,讓他立刻停手。
其他四大宗門的長老與結丹魔修,也注意到了這邊的異狀。
但他們都是無暇分心,都是打起精神,應付自己的對手,只有幾名結丹後期修士,與對手一時分不出勝負,才有余暇關注此事。
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同階無敵的築基修士數量不少,但幾個回合就能滅殺同階對手的結丹修士,整個東華洲都是萬中無一。
與此同時,在萬丈高空之上,一眾元嬰修士也注意到了祁長老對陳淵出手。
陳淵施展出巨靈身秘術時,這些元嬰修士便看得一清二楚,但一名築基體修,根本不放在他們眼中。
對低階修士來說,體修極為罕見,但在東華洲上,仍有一些體修傳承,在場的元嬰修士均有所耳聞,或是親眼見過。
甚至有一名元嬰體修,在整座東華洲上都薄有聲名。
但兩名結丹後期修士因為這名築基體修發生爭鬥,卻讓他們不得不重視起來。
一名元嬰魔修看了度清道人與玄元子一眼,戲謔一笑。
另外幾名元嬰魔修面上也都露出譏諷之意,準備看紫陽宗與凌雲派的笑話。
玄元子面色淡漠,暗中向度清道人傳音:“度清道友,此事伱須給我一個交代。”
度清道人眉頭緊鎖,回道:“玄元道友放心,祁師侄不顧大局,待此戰結束後,老道必定重重懲處!”
隨後他立刻向祁長老傳音,厲聲喝止。
他是祁長老已故的師父相交甚篤,平日裡對祁長老也是多有關照,但此刻是決戰之時,祁長老違背禁令,對凌雲派小輩出手,讓度清道人很是惱怒。
所幸祁長老沒有動殺心,度清道人才給他留了幾分顏面,隻用傳音喝止。
祁長老收到數人傳音,終於清醒過來,目中的熱切慢慢褪去,面沉似水,不甘地看了一眼下方的陳淵,冷哼一聲,不再出手,專心對敵。此時彌漫開來的霧氣在沙漠上空的狂風吹拂下,已經逐漸消散,露出了陳淵狼狽的身影。
雖然他有龜甲護身,但兩名結丹後期修士交手產生的余波,還是讓他身上的極品法衣變得破碎不堪,七竅流血,看上去甚是駭人。
好在他施展巨靈身秘術後,肉身堪比五級妖獸,身上的傷勢只是看起來嚴重,只需休養幾天,便能恢復如初。
他抬起頭來,透過稀薄的霧氣,順著殘留的飛火流瀑,深深看了遠處的祁長老一眼,目中閃過一絲殺機。
他耳邊響起金落衡的聲音:“速速返回綠洲,祁遠山對你殺意甚堅,為師還需對敵,無法時刻護你周全!”
話音落下,玄龜虛影低吼一聲,緩緩消散,深黑色龜甲飛向高空。
陳淵深吸一口氣,對金落衡深深拜下,隨即一撫儲物袋,祭出渡雲舟。
就在這時,一道淡淡血影忽然從稀薄的霧氣中飛出,進入陳淵體內。
陳淵面色一變,神識立刻在體內掃過,發現在一處細小的經脈之中,多出了一個米粒大小的血色光點。
他心念一動,丹田之中的真元湧入這條經脈,衝刷而過,但血色光點卻是完好無損。
陳淵猛然抬起頭來,看向重新回到千丈高空上的柳凡,神情沉凝。
柳凡冷冷一笑,傳音道:“魏無定,那兩件法寶便寄放在你那裡,柳某日後會親手取回!”
說完之後,他不再理會陳淵,凝神應對飛劍犀利的王顯。
陳淵盯著柳凡看了一會兒,又看了謝朝鴻、祁長老一眼,輕輕點了點頭,然後駕馭渡雲舟,來到林皓身前。
先後有兩名結丹修士對陳淵出手,方圓千丈之內,再無其他修士。
林皓怔怔地看著陳淵,他今日才知道,自己原來一點也不了解陳淵。
這位陳師弟不僅是同階無敵體修,還招惹了兩名結丹修士,其中一人還是結丹後期修士,還能活到現在,真是一個奇跡。
陳淵一撫儲物袋,拿出幾個木盒,以及幾張法符,然後並指一點,法符自行飛起,貼在木盒之上。
隨後他心念一動,在法符上留下自己的神識烙印,才抬手一揮,幾個木盒飛至林皓身前。
林皓低頭看向木盒,不解道:“這是何物?”
陳淵神識散開,在身周布下一道屏障,以防那些結丹修士神識窺探,沉聲道:“煩請林師兄將這些木盒交給師父,並代小弟轉告一句,弟子不能在師父身前盡孝,只能以此物孝敬師父,還請師父恕罪。”
林皓面色一變:“師弟這是何意?”
陳淵不答,繼續說道:“小弟設下這些法符,非是不放心大師兄,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小弟不敢有半點輕忽,還請大師兄見諒。”
“這枚玉簡中記載著一些結丹心得,便贈予大師兄,”
“這兩件法器送給孫師兄與沈師姐,還請大師兄代為轉交。”
說罷,他一撫儲物袋,又拿出一枚玉簡、兩件極品靈器,送至林皓身前。
林皓面色一變,正要開口說些什麽,陳淵又道:“戰場凶險,大師兄珍重!”
他對林皓深深一禮,收回神識,激發風鸞妖力,渡雲舟遁速驟增,激射而出。
林皓望著陳淵遠去的背影,歎了口氣,收起木盒、玉簡與兩件極品靈器,重新投入到廝殺之中。
陳淵駕馭著渡雲舟全速往綠洲遁去,但卻無人阻攔。
他所處的地方是戰場邊緣,修士本就不多,看到陳淵幾拳滅殺築基後期魔修,知道這是個瘟神,不敢招惹。
齊國的結丹真人有懲處怯戰修士之權,但他們將剛才發生之事看在眼裡,巴不得陳淵趕快離開戰場,以免再生出事端。
柳凡與祁長老倒是不想放陳淵離開,但柳凡被王顯纏住,祁長老得度清道人警告,只能眼睜睜看著陳淵遠遁而去。
金落衡看向陳淵的目光頗為複雜,他今日才知道,自己的弟子是一個體修。
萬丈高空之上,一眾元嬰修士也將這名攪動起一陣風雨的低階修士記了下來。
陳淵的神識屏障能瞞住結丹修士,但卻瞞不住這些元嬰大能,那些木盒中的東西,同樣被他們看在眼裡。
白衍稷看了林皓一眼,然後牢牢盯著陳淵,目光熱切:“這小子竟然能拿出這種東西,身上定然隱藏著不小的秘密!”
玄元子看了白衍稷一眼,淡淡道:“白道友莫非覬覦築基小輩身上的機緣?”
白衍稷一怔,隨即笑道:“呵呵,玄元道友說笑了,白某不過是一時好奇罷了……”
紫陽宗太上長老看向玄元子,沉聲道:“此子施展的體修秘術,與祁師侄得來的體修功法中,所記載的一門秘術極為相似,難怪祁師侄要對他出手,此事還需玄元道友給我紫陽宗一個交待!”
玄元子淡淡道:“袁道友說笑了,修仙界中功法秘術何其多也,偶有相似之處,不足為奇。”
“何況此乃築基小輩之事,你我何等身份,何須參與其中?”
紫陽宗太上長老是一名中年修士,面色威嚴,聞聽此言,冷聲道:“聽此子之言,似是要遠遁而走……”
他還未說完,度清道人便開口道:“玄元道友言之有理,小輩之事,自有小輩去解決,待此戰結束之後,交由冷師侄與諸葛師侄處置便是,玄元道友以為如何?”
袁姓修士閉口不言,玄元子捋須一笑:“善!”
當玄元子三人言語交鋒時,一眾元嬰魔修也低頭看向陳淵,雙目放光。
他們同樣看到了木盒之中的東西,但在齊國的元嬰修士面前,卻是不好施展手段,只能目送陳淵離去。
只有晏璋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在陳淵身上留下手段,卻看不上盒中之物,只是輕笑一聲:“有趣……”
感謝神日老子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