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斂了氣息,但瞞不過陳淵的神識,是一名結丹中期修士。
陳淵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淡淡的冷意,攤主愣了一下,方才答道:“道友可是對這柄羽扇有意?此寶在低階法寶中堪稱精品,能喚出一隻六級的雪雕精魄助陣,只需三百塊上品靈石。”
陳淵沉默了一下,伸手拿出桌上的法寶,攤主並沒有阻止,沒人敢在鬼市放肆。
這是一柄淡藍色的羽扇,七根粗大的翎羽編在一起,藍中透白,一隻淡淡的雪雕虛影印在扇面上,卻讓人看得清清楚楚,神駿異常,一雙眼珠中閃著銳利的光,似乎隨時都會從扇面上飛出來。
攤主說得沒錯,這柄藍色羽扇靈光濃鬱,氣機清正,乃是低階法寶中不可多得的精品,和已經被陳淵賣掉的飛雲劍不相上下。
但這並不足以讓陳淵駐足,他停下的理由是另一個,這柄藍色羽扇是他從紀老鬼手中得來,又轉送給敬舒涵的。
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在鬼市的攤位上看到這件法寶。
陳淵掩藏在面具下的臉色陰沉似水,眼簾微垂,看著手中的羽扇,被繁複金絲紋飾遮掩住的眼神中,閃過冰冷的光。
“不知道友是從何處得來的這件法寶?”他的語氣平淡如初。
“請恕在下不能相告,道友若是不想要這柄羽扇,還請放下。”攤主的聲音冷了下來,黑紗下的眼神中,透出一絲警惕。
鬼市中都是來路不正,又不好出手的東西,否則沒人會給天機門繳納一大筆靈石,租下一個攤位。
他不會將法寶的來歷告訴任何人,誰知道陳淵是不是來尋仇的?
陳淵微微一笑:“道友誤會了,在下並無他意,只是想知道不能在哪些人面前顯露此寶。”
“道友只需告知在下,此寶是從哪家宗門修士手中得來的即可,這應該不會讓道友為難吧?”
攤主沉默了一會,黑紗下隱約透出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
“道友最好不要在天機門修士面前,用出這柄羽扇。”他壓低了聲音。
陳淵的心沉了下去,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遺憾地說道:“原來是同門師姐的法寶,在下買來,容易惹出事端,看來只能是有緣無分了。”
他邊說邊將羽扇輕輕放回桌案,看著攤主掩藏在黑紗之下的眼睛。
攤主眨了眨眼,目中透出茫然,但馬上就收斂了一切情緒,淡淡道:“道友慢走。”
陳淵悄然松了口氣,轉身離開了這處攤位。
他擔心這是攤主殺了敬舒涵,從她手裡搶來的。
但他提到“師姐”二字時,攤主沒有任何反應,看來這件法寶的上一任主人,並不是敬舒涵。
但是,這柄羽扇又是從敬舒涵手中流落出來的?
陳淵心念流轉,身形忽然一折,往鬼市深處走去。
越往深處去,鬼市就越繁華。
陳淵加快腳步,走了一刻鍾,在一處四層閣樓前停了下來。
這座閣樓的頂部就貼著鬼市的“天”,整座樓都是黑色的,與鬼市的天地顏色一樣,臨街一面被路旁明亮的燭火照亮,後面隱藏在濃重的黑暗中,匾額上寫著“聽風樓”三個大字。
這座聽風樓大門洞開,卻門可羅雀,內裡一片昏暗。
陳淵邁步而入,一樓一片空曠,四角點著晦暗的油燈,只有一個櫃台,其後站著一名修士,戴著一張惡鬼面具,沒有收斂氣機,只有築基中期的修為。
看到陳淵走進來,他沉聲道:“這位道友是來買消息的?”
“本座要買結丹修士的消息,你可能做主?”陳淵淡淡說了一句,再不掩飾自己的修為,結丹後期的威壓緩緩散開。
築基修士平淡的聲音中,立刻帶上了一絲敬意:“前輩請隨我來。”
他抬手虛引,轉身往樓梯走去,陳淵邁步跟上。
聽風樓,鬼市中專門販賣有關各大宗門家族的隱秘消息之地,在鬼市中名聲很是響亮,沒人知道其幕後之人是誰,也許是鎮海宗,也許是天機門,也許是正氣盟。
總之是三大宗門之一,因為從聽風樓中流傳出來的很多消息,是只有三大宗門才知道的隱秘。
也只有在鬼市,才能容納聽風樓的存在。
陳淵跟在這名築基修士身後,直上三樓,來到一間靜室。
一名同樣戴著惡鬼面具的修士坐在靜室中,氣機外顯,有結丹初期的修為。
築基修士安靜地站在這名結丹修士身邊,但陳淵神識卻聽到,他在暗中傳音,稟明有生意上門。
結丹修士點了點頭,築基修士轉身走出靜室,關上房門。
“請問道友要買哪位結丹修士的消息?”結丹修士伸手示意陳淵坐下,開門見山。
陳淵一撩後襟,坐在結丹修士對面,淡淡道:“天機門女修,敬舒涵。”
“此人修為如何?”
“結丹中期。”
“道友需要何等程度的消息?可需知道此人修煉功法、所用法寶、人情親疏、近來蹤跡?”
“只需確定此人現狀即可。” “五十塊上品靈石,定金二十五塊上品靈石,無論成敗,定金概不退還。”
兩人一問一答,語氣淡漠,很快便談妥了此事。
陳淵抬袖一拂,桌上憑空出現一小堆靈石。
他身上靈石幾乎用盡,但區區二十五塊上品靈石,還是拿得出來的。
他並不擔心結丹修士收錢不辦事,聽風樓信譽極好,除了極少數隱秘,都能打探出來。
結丹修士收下靈石,淡淡道:“請道友明日此時,來聽風樓中,在下會將此人消息親口相告。”
話音落下,房門徐徐敞開。
陳淵點了點頭,起身走出靜室。
那名築基修士就等在門外,引著陳淵下到一層,將他送出聽風樓外。
陳淵離開鬼市,回到租住的洞府中,打坐一夜,第二天準時來到聽風樓。
還是一名戴著惡鬼面具的修士,引他來到三樓的那間靜室,但是否還是昨天之人,卻是不得而知。
結丹修士直入主題:“敬舒涵的消息已經探聽清楚,還請道友過目。”
說罷,他抬袖一拂,桌上憑空出現一枚玉簡。
陳淵心中微微提起,抬手將玉簡攝入手中,神識探入其內。
片刻之後,他收回神識,掩藏在金絲紋飾之下的雙目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
敬舒涵安然無恙,竟然還留在天機門中,成為了真傳弟子,紀老鬼之死,對她似乎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陳淵沉吟片刻,收起玉簡,從芥子環中取出剩下的二十五塊靈石,放在桌上,起身走出靜室。
那名戴著惡鬼面具的結丹修士收起靈石,一言不發。
陳淵離開聽風樓後,神識凝聚在身周十丈,格外留意身後的動靜。
天機門號稱不插手鬼市之事,但這畢竟是在天機島上,他又在打探天機門修士的消息,不免擔心天機門會插手。
陳淵在鬼市中轉了幾圈,確定無人跟蹤,才離開了鬼市。
鬼市出入口眾多,無人知道具體有多少個,陳淵出來的地方,在天機島坊市東北角的一處僻靜之地。
他從地下通道中走出,陽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意融融。
陳淵快步離開此地,走出坊市,駕起遁光,往天機島南邊飛去。
坊市在天機島北部,南邊則是一座綿延上百裡的山脈,是天機門山門所在,甚是雄壯,但周遭雲霧繚繞,外人難以窺視。
陳淵來到山脈腳下,落下遁光,走入一座寫著“迎賓閣”的閣樓中。
一名年輕的煉氣修士迎了上來,不待他開口,陳淵就氣機外顯,淡淡道:“帶本座去見貴閣主事。”
煉氣女修不敢怠慢,引陳淵來到一名中年修士面前。
中年修士氣機不顯,但陳淵突破後期瓶頸之後,神識大漲,看出此人是一名結丹中期修士。
中年修士看著陳淵臉上的金絲面具,眉頭微皺,但陳淵結丹後期的修為顯露無疑,他不敢怠慢,拱手行禮:“在下迎賓閣主事毛義容,道友可是來本宗訪友的?”
陳淵微笑道:“不錯,煩請毛道友將此物交給貴宗的敬舒涵敬道友,就說故友來訪。”
說著,他從芥子環中取出一個貼著封靈符的木盒,遞給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聽到敬舒涵的名字,神情變得鄭重了不少,雙手接過木盒,正色道:“還請道友稍待,毛某這就遣人將此物送至敬師妹手中。”
陳淵拱手一禮:“有勞了。”
中年修士當即喚來一名築基修士,當著陳淵的面,將木盒交給此人,讓他送到敬舒涵手中,然後又喚來一名煉氣修士,請陳淵去庭院中暫歇。
在迎賓閣之後,有幾座數十丈高的丘陵小山,琪花瑤草,泉水潺潺,十幾座庭院錯落有致,清幽雅致,專供來天機門訪友的修士休憩等候。
天機門雖名為魔宗,但也是一派仙家氣象,與正道宗門相比,只是修煉功法有別而已。
陳淵在煉氣修士的帶領下,來到一座庭院,進入正堂,耐心等待。
他直接來見敬舒涵,冒了不小的風險,若是敬舒涵向天機門揭發,他頃刻間就死無葬身之地。
但他知道,敬舒涵不會這麽做。
他不知道敬舒涵是如何在襲擊紀老鬼後,還能安然留在天機門中,但若是讓天機門知道她曾欺師滅祖,定然難逃一死。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相信,敬舒涵對他的情意,並沒有消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