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魚似笑非笑的聲音,好似夢魘那般回蕩在老仆人耳旁,夾雜著一旁的黎傾的焦急怒吼!
於是,就好似一場大夢,悄然碎裂。
夢中一切,都如那過眼雲煙,鏡花水月,刹那之間,消散一空。
老仆人茫然抬起頭來,一時間竟難以反應過來。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在幹什麽?
我不是已經在離宮聖地德高望重,安享晚年了嗎?
怎麽會再次出現在這無數歲月以前的一片天海之間?
那虞幼魚,秦瀧和周秀……不是早就死了嗎?
連他們背後的禦劍山都凋零在無盡的歲月中了啊?
難不成……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嗎?
他環顧周遭,看見的是黎傾那無比焦急和憤怒的目光。
低下頭去,卻見他自個兒的身軀,已好似那沙鑄的泥塑,隨風飄散了大半,難成人形了!
——兵解!
感受著正在緩緩消散的生機和元神,老頭兒整個人猛然醒悟過來!
他抬起頭,眼中一切迷惘盡數消散,看向虞幼魚。
此時此刻,這閻魔聖女正雙手合十,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在她身後,是那無比偉岸的極樂菩薩的投影,寶相莊嚴之間,又充滿了無盡邪意。
那時間,老頭兒如何還能不清楚?
——他這是著了對方的道了啊!
太陰閻魔極樂菩薩!
這就是閻魔聖地的兩大核心經典之一的可怕威能啊!
先前他所經歷的一切,無論是虞幼魚被他的筆墨殺死,還是他和黎傾得勝而歸,亦或者禦劍山的凋零,靈劍山的崛起……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那極樂之夢罷了!
如今,夢醒。
老仆人眼裡,流露出一股難以掩飾的驚駭與恐懼之色。
看向他自個兒兵解的身軀,無比絕望!
盡管方才黎傾出聲打斷了他,讓他恢復了清明,但兵解之事,無法逆轉。
就好像凡人已經把寒光閃閃的冰刃插進了喉嚨,一切都回天乏術了。
他死死盯著虞幼魚,甚至不明白自個兒到底是什麽時候中了對方的招數,厲聲質問,“你……你這妖女……究竟是何時展開這極樂之道……”
虞幼魚眼皮微抬,反問道:“你又是何時開始覺得,妾身未曾展開極樂之道?”
那一刻,老頭兒雙眼瞪圓,無比悔恨!
早聽聞閻魔聖女,無比可怕,殺人無形,甚至無數敵人壓根兒不曉得怎麽回事兒,就已兵解羽化,魂飛魄散。
一開始他還不信。
認為那幻術不過是小道而已。
所謂閻魔聖女,言過其實罷了。
可當真正面對的時候,他方才明白對方究竟是多麽恐怖的存在。
那極樂之道的神通又是……多麽可怕!
那一刻,感受到生機和元神的流逝與消散,老仆人看向黎傾,無比費力地抬起一隻手來,顫抖著,開口求救。
“少主……救老仆……救救老仆……”
可這會兒黎傾自顧不暇,被天上的秦瀧瘋狂壓著打得頭都抬不起來,怎麽有空閑來救他?
於是,僅片刻之間。
老仆人求救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弱,最後化作無盡的天地微塵,消散於天地之間!
——一位元神中品的通天煉炁士,就這般煙消雲散,再無聲息!
黎傾見狀,瞠目欲裂!
一聲怒吼,雙眼血紅!
這老仆人從他初入修行之道便一路追隨,多次救其性命於危難之間,如師如父,感情早已不是簡單的主仆關系。
如今這般親眼死在他的面前,如何能忍!
可秦瀧才不會管他的憤怒與悲傷,從天上投劍而下,一道道貫通劍意,好似無盡風雨,浩浩蕩蕩灑落而下!
元神被破,身負重傷的黎傾,哪怕拚了命抵擋,也節節敗退!
那手中血劍綻放的血光所化作的屏障,被一道道恐怖的洞穿劍意轟出無數空洞!
撕裂的劍光從天而降,在黎傾的身軀上洞穿出一個個觸目驚心的血洞!
幾乎是一邊倒的碾壓!
掙錢這時,解決完老仆人的虞幼魚,轉眼看了過來,目光正好和黎傾對上,四目相對。
那一刻,黎傾渾身一顫,隻感覺一股死亡的威脅,好似翻湧的海潮一般席卷而來!
——這一刻,他對於虞幼魚的恐懼,已經遠遠超出了秦瀧。
不管怎說,秦瀧的攻擊直來直往,哪怕再厲害,再強大,也是看得見摸得著的。
可虞幼魚不一樣,就像他的老仆人那樣——伱身為當局者,甚至都不曉得何時中了對方的極樂之道,兵解羽化去了!
所以,再虞幼魚看過來的一刻。
黎傾對於死亡的預感,達到頂峰!
他目光一狠,牙關一咬!
好似做下了什麽決定一般!
且看雙手握住那血劍,奮力向天一斬!煌煌鮮血化作無盡劍光,衝天而起!
這宛如回光返照一般的一劍,一瞬間蕩開了如雨般恐怖的貫通劍光!
然後,借著這個空檔與間隙,黎傾猛然暴退!
退出千丈開外!
秦瀧和周秀眉頭一皺,心說這家夥不會打算溜之大吉吧?
但很明顯,並非如此。
且看他退到千丈之以後,立刻停了下來。
充滿怨恨與憤怒地看了眾人一眼後,手腕兒一翻,取出一枚銀白色的小劍來。
此劍長一尺,寬半寸,通體好似白玉鑄就,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顯露出一股玄奧的氣息。
黎傾將其握在手裡,深吸一口氣,直接捏碎!
那一刻,一股恐怖的白光在他手中爆發,衝天而起!
煌煌貫通了整個天海之間!
無盡恐怖蒼茫的劍意,將黎傾整個身軀都完全籠罩,隔絕了無盡殺機!
那一刻,秦瀧和虞幼魚臉色同時一變!
顯然,他們認得出來這玩意兒。
“借劍玉符……”
虞幼魚喃喃自語,“想不到靈劍山那些老家夥這這黎傾看重程度,遠超妾身想象啊……”
“借劍玉符是什麽東西?”余琛眉頭一皺。
“和那護道人一樣,都是離宮的那些老家夥用來護佑後輩的手段。”
虞幼魚解釋道,“那些修為通天的老怪物,一劍開天,一劍辟地,一劍斷星空,一劍通日月……但哪怕是他們這般恐怖的煉炁劍修,倘若隔上千萬裡之距,也鞭長莫及,遠水救不了近火。
所以便有了這借劍玉符的誕生,它的劍符上刻畫了某一位絕世劍修的氣息和劍意,一旦持有人遇見危險,捏碎以後,便能通過那一縷冥冥中的聯系,向遠在千萬裡之外的絕世劍修求出一劍,是為——借劍!”
說著說著,虞幼魚望向遠方天穹,歎了口氣,“就是不曉得他這借劍玉符裡,刻的又是誰的劍意?”
余琛聽罷,點頭。
說話之間,僅過了幾乎呼吸。
那璀璨到讓天地失色的恐怖劍光就消散殆盡,只剩下星星點點的殘存的螢光,好似沙礫一般飄散而下。
余琛眉頭一皺,“這就完了?”
可還沒等人回答他呢。
遠方天際,一抹浩蕩的銀白色澤便煌煌亮起!
如今,正值黃昏時分,大日西斜。
而那一抹銀白,自東方海平面上亮起,比之薄暮的夕陽還要璀璨耀眼萬倍,由遠及近,衝天而降?
那銀白光輝中,一股無法想象的恐怖鋒銳,毫不掩飾!
銀光所過,天海一切盡被斬碎成無數!
撕裂天穹,浩蕩殺來!
“嘶……”
余琛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他望著他恐怖的銀白劍光,直感覺眼睛生疼。
就好似僅是看一眼,渾身上下就被切碎成了無數碎片那樣!
虞幼魚和秦瀧,更是臉色難得得很!
“分不出是靈劍山哪個老頭兒的劍……”
秦瀧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
“但此一劍威能,哪怕穿梭了無盡虛空,也至少有……元神圓滿,甚至有一絲第六境的……味道……”
分不清這驚天一劍,到底強大到了哪個層次。
但說實話,無論是元神圓滿,還是第六境……都沒啥區別。
都不是他們能夠應付的。
那一刻,被一同蹂躪,又親眼看著相伴已久的老仆人兵解羽化的黎傾,死死盯著眾人,眼眸中充滿了無盡殺意!
“你們不是要殺我嗎?”
“來啊!”
“我項上人頭在此,來取!”
話音落下,往眾人方向一指!
轟隆隆!
伴隨著恐怖聲勢,好似浩瀚煙海一般的恐怖劍光洪流,便朝他們所在方向斬來!
秦瀧,虞幼魚,余琛三人對手一眼。
“走吧……”秦瀧歎了口氣,“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這萬裡之外被借來的一劍,太恐怖了,也太強大了。
可正因這是萬裡之外的一劍,所以他們倘若選擇遁逃,還是不成問題。
只不過黎傾,今兒怕是殺不了了。
“都是離宮的門徒,你看看人家!”虞幼魚看了秦瀧一眼,歎道。
秦瀧苦笑,禦劍山一脈的風格,眾所周知。
他看向虞幼魚,“虞姑娘身為聖女,聖地應當也賜下了些手段吧?”
虞幼魚沉默,一攤手,“兩年前深陷無歸禁區時,用完了——要不然憑那時的妾身,可沒法逃出生天。”
秦瀧沉默。
“罷了,便是他今日命不該絕。”周秀歎了口氣,“諸位,保命要緊,走吧!”
秦霜和虞幼魚都是點頭。
唯有余琛,反而一步上前。
看那架勢,可不像要跑路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