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來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局勢,不死不休。
——只看那玉桂樹後的一尊尊巍峨身影,那水面之下的猩紅眼眸,還有那從廣寒玉宮踏空而來的銀甲兵衛,幾乎封鎖了余琛和諦聽所有的退路。
他們也並不著急,緩緩逼近,一步一步,帶著好似那無邊陰雲一般的可怕神威。
余琛看著那月桂樹後一道道走出來的魁梧身影,通過先前天機閣給的關於天界的情報和諦聽一路上的講述,認了出來——這無數玉桂樹背後的身影喚作吳剛,原是神庭神祇,但因為犯下大罪,被神帝張百忍懲罰砍伐月桂樹。
據說他原本以為,不就一顆桂樹,說得上什麽懲罰?可這一到廣寒宮,卻發現那萬丈玉桂樹之下還有無數桂樹之林。
他依舊不以為意,施展那神通仙法,幻化出萬萬道身影,舉起萬萬柄巨斧,萬將無數月桂樹完全伐去。
可怎料想,這玉桂樹不僅堅硬無比,更是每砍出一枚豁口,便如那時光倒流一般恢復如初。
天神吳剛砍了百年,千年,萬年,卻終究連一枚桂樹都沒有砍下,最終心力斷絕而亡。
可他的執念卻是不散,化作神孽不停地砍伐月桂之樹——便是眼前這般投影。
後太陰神君看不下去,做主收服了這股執念,往後天神吳剛的神孽為報神君之恩,便受其驅策,守護月宮。
而那這水面之下一雙雙猩紅的雙目的主人喚作玉兔,倒是廣寒宮土生土長的生靈,擁有太陰神君血脈,頗具神威。還有天穹之上那些銀色甲胄的兵衛,便是廣寒宮的廣寒聖衛,擁有月之神力的天兵天將。
除此以外,在那廣寒宮裡,一道渾身月白色長袍的身影緩緩走出來。
且看此人乃是一名女子,看模樣似三十來歲,穿一身月白色的宮裝,頭戴水晶冠冕,赤足走出,腰肢婀娜,身姿窈窕,那一張無比清冷的面孔更是世間絕美,好似那天上皎月一般。
她一步一步走出來,踏空而行,走出一步,虛空便灑落茫茫雲光,無盡的星輝從她身上垂落下來,神聖端莊,肅穆異常!
除此以外,這女子的背後,一枚好似水晶雕琢而出的神環沉浮在虛空之間,神環中央是一枚布滿無數符文的雪白月相,一股磅礴恐怖的氣息從其中垂落而下,還是要壓塌虛空那樣。
——太陰神君!
余琛也一瞬間認了出來,正是這天界第二重天的主宰!
“斬殺他們。”
清冷無比的聲音似空谷幽蘭,但卻透露著一股還是要將一切都凍結的冰冷和殺意。
而這簡單的四個字便如同喚醒某種恐怖事物的開關一樣,那天神吳剛的執念,水下的玉兔,還有好事福清雲層一般橫亙天穹的廣寒近衛,同時動了。
先是那天神執念的執念,一道道身影高高將手中的巨斧舉起來,熾烈的恐怖神光在夫人之上滾滾升騰,狠狠斬落!只看那一瞬間,一道道黃金的斧芒貫通天地同時朝著余琛!
還有那水面之下的無數玉兔,猩紅的雙目頓時爆發出無盡的殺意,化作一道道雪白的殘影突破了水面圍殺而來!它們的身軀並不太大,同凡間的兔子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可他們身上泛起皎潔的月光卻恐怖無比,將所過之處的一切都好似蒸發一般淨化了去。
以及那天穹之上的無數廣寒近衛,他們舉起手中的水晶長槍,雪白的面具下吟誦不停,冰冷的光輝便從那槍聲之上蓄積,洞穿而下,一時間就好似那無窮無盡的雪白,磅礴大雨一樣,朝余琛和諦聽傾斜而下!
三方攻勢,同時發動!
殺意熊熊,無窮無盡!
“果然不愧是天界三十三重天之一,無論是這兔子,神孽還是近衛,至少也都有通天層次的破壞力了啊。”余琛開口感歎道。
——甚至其中還不乏天尊和道果境的存在。
“這還是冒牌貨的原因,倘若是真正的天兵天將,還要強上一個檔次。”諦聽開口。
但一人一神雖然如此說話,眼中卻沒有絲毫的慌亂之色。
諦聽開口道:“陛下……”
“你去對付那太陰神君,這些交給我來。”余琛領會了他的意思,開口說道。
諦聽聽罷,一點頭,踏空而上,同那月白色宮裝的女子遙遙對峙。
而余琛這邊,望著那無窮無盡殺來的三方大軍,深吸了一口氣。
他抬起手來,九龍神火罩落在掌心之中,輕輕一拍,吧頭燃燒著熊熊烈火的恐怖神龍瞬間蜿蜒而出,咆哮之間好似將整個廣寒宮的溫度都升到了無法容忍的高度!
八頭恐怖的神火之龍將余琛環繞,八枚龍首分別對著**八荒!
吼——
只聽又是無盡恐怖的龍吟,熊熊燃燒的三味真火從神火之龍口中噴湧而出,在這寂靜而冰冷的廣寒宮掀起滔天的火海,瞬間將那些可怕的攻勢盡數淹沒!
而熊熊烈火之中,那天神的執念化作的神孽,那一頭頭玉兔,還有一位位廣寒近衛悍不畏死一般繼續衝殺而來!
他們就好似機械一樣,沒有半點兒神志,只會聽從命令,前仆後繼——哪怕前方的同伴已經在火海中化作飛灰,也不會有絲毫退卻。
而在這般恐怖的攻勢之下,神火之龍卻已有些捉襟見肘,被無數敵人所糾纏,他們以絕對的數量優勢竟硬生生反過來壓製了茫茫的三味真火火海。
眼看就要將余琛完全淹沒和覆蓋!
余琛見狀,收了那九龍神火罩,眉頭一蹙,雙手抬起,在虛空中畫出一個近乎完美的圓形。
而隨著他的動作,那古老的生死之輪再一次浮現在他的面前,上方為生,生機勃勃,盎然一片;下方為死,枯萎凋零,腐敗寂靜。
那一刻余琛的雙眼再度被無盡的生死天道所佔據,失去了屬於人的情感,變得空洞冷漠,高高在上,毫無慈悲。
他伸出手來,逆向波動那生死之輪。
轟隆隆!
只聽恐怖的轟鳴聲在虛空當中響起,就好似什麽深藏在世界底層的可怕巨物被觸動了那樣。
而隨著緩慢遙遠的轟鳴聲,那一道道虛影,一隻隻玉兔,還有那一位位廣寒近衛……就突然好似被定格一般僵硬了,凝固在原地,就好似亙古不動的雕塑那樣。
生機,在他們的身上被剝離開來。
那一雙雙眼睛當中,暗淡和灰敗的顏色如漆黑的墨一般浸染。
然後便在那凝固的身軀表面散發出一層蒙蒙的灰光,在灰光的籠罩之下,一尊尊存在化作茫茫的飛灰,煙消雲散去了。
僅一瞬間,一眨眼的功夫。
先前還聲勢浩大的無窮大軍,便化作了滿天飛灰,隨風飄散。
生死天道,如此可怖。
余琛一開始只是想嘗試一下這般生死天道的威能,可當真正的施展出來以後,他自個兒都感覺一陣頭皮發麻——這種隨意操控生死的感覺,甚至連始作俑者的他都為之心悸。
他長吐出一口濁氣,抬頭望天。
——不管如何,那龐大的兵馬已灰飛煙滅,接下來便是看那太陰神君和諦聽的戰鬥了。
這太陰神君和先前的三清元始道尊一樣,都是被篡奪了神位的存在,所以其力量自然也遠遠不如真正的太陰神君。
在余琛看來,應當是道果之上,但卻絕沒有達到天人的境界,還差得很遠。
所以他完全放下了心來,畢竟諦聽可是貨真價實的一尊古神,曾經酆都大帝的坐下護法。
而天上戰鬥的局勢也並不出乎他所料。
且看那太陰神君揮手之間,無盡的月光匯聚而來,化作一枚枚恐怖的劍刃洞穿而去。其威能無窮可怕,足以一瞬間殺死道果境的存在,可落在諦聽的身上,卻連同他的皮毛和肌膚都無法撕裂。
而面對這般狀況,那太陰神君似乎也並不慌亂,只看其雙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語,似唱似誦!
而是隨著她的吟唱之聲,她背後的恐怖月相驟然騰空而起,頃刻之間迸發出無窮無盡的光輝,那是屬於月亮的光輝,是淨化的光輝,是要將一切都蒸發的可怕神威!
垂落而下之時,哪怕連同虛空都被蒸發!
而在這光輝彌漫之中,那天上的月相還在不斷膨脹,僅僅是轉眼之間便已將大半個天穹都完全覆蓋!
“本君奉陛下之命,取爾等的性命!”
太陰神君冰冷開口,而此時此刻,那天上的月相已經膨脹到一個無法形容的地步,就好似佔據了整個天穹!
然後隨著太陰神君纖細的玉指向前一點,那無窮恐怖的龐大月相便轟隆隆向諦聽撞來!
那一刻,時間和空間都被瞬間碾碎,卷起狂亂可怕的風暴煌煌殺來!
可諦聽畢竟是古神,也畢竟是天人境的可怕存在,這等對於尋常人來說幾乎是末日天災一般的可怕情景,於他而言卻和小孩子的把戲一般沒有任何區別。
“倘若是真正的太陰神君,吾恐怕也不是敵手,但你這般篡位之徒,簡直可笑。”諦聽搖頭,然後突然站起來,那好似天柱一般的恐怖雙足高高舉起,向前踏出!
那一刻在他背後的天穹之上,兩枚恐怖的麒麟之足轟然撞破虛空,碾壓而來! 轟隆隆——
那是余琛難以想象的恐怖碰撞,只是余波就已經橫掃了整個廣寒宮,天地破碎,宮闕坍塌,所有的一切好似都要在這一場風暴中灰飛煙滅!
若非余琛就站在諦聽身下,有他的神力作為加護,恐怕也早在這無窮的風暴中被撕的粉碎了去。
而那太陰神君的月相手段固然神妙,可境界的碾壓卻不講任何道理。
只看到兩枚恐怖的麒麟足,瞬間便踏碎了那無窮可怕的月相,將其化作漫天的光輝灑落天下!
甚至因為這一招的反噬和那麒麟足的余力,太陰神君受了創,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吐出來,神色萎靡下去。
諦聽看了一眼余琛。
後者點了點頭:“殺了吧。”
諦聽聽令,那恐怖的雙足再度抬起,刹那之間風起雲湧,在他背後,兩枚恐怖的麒麟足好似天穹坍塌一般,再度匯聚成形,就要狠狠踏落。
——古神諦聽沒有太多用來攻擊花裡胡哨的神通和招數,但他的四足變異是天地之間數一數二的恐怖殺器,那是他隨過古仙存在的可怕力量,對付如今奪取了太陰神君神位和力量的冒牌兒貨,並非難事。
甚至無論是余琛還是諦聽,都已經仿佛看到了那太陰神君被麒麟足狠狠碾碎的場面。
可哪怕面對這般足以讓她灰飛煙滅的招數,那太陰神經也面不改色,只是歎息了一聲:“陛下啊,您果然全知全能,本君尚且想以自身之力將爾等斬殺,卻不料應了陛下所說——本君做不到。”
她的雙目之中,倒映出那愈發臨近,好似蒼天破碎一般的麒麟之足,神色瞬間變得冰冷:“但本君敗了,卻不代表你們贏了,諦聽,倘若本君說得不錯——你應當是三界時期,地府酆都大帝的座下護法吧?”
聽聞她這般開口,無論是余琛還是饕餮都眉頭一皺。
大抵也聽出來這個意思了。
不就是說她奉那虛假的神庭帝主之命,截殺余琛和諦聽,而且那虛假的神庭帝主還給了她什麽底牌,可她先前自恃,未曾使用而已。
如今以她本身之力打不過諦聽,便準備用那般手段了。
只是余琛不知曉,她的底牌究竟是什麽。
但盡管如此,諦聽還是警惕了起來!
而就在那麒麟足即將將那太陰神君徹底碾碎的時候,只看對方手腕兒一翻,一枚好似鋼鐵澆築的書券出現在纖纖玉指中,被其緊緊握住。
其書券長寬二尺八,刻畫無盡的奇異紋路,通體呈青黑之色,散發著茫茫的幽光,還有一股令人膽寒的極陰之氣彌漫——說實話,這玩意兒一看就不像天界的東西。
除此以外,一股古老恐怖的氣息,從那鐵券之上條條垂落,壓塌虛空!
太陰神君也沒做什麽,便是將那鐵券往前一推,下一刻那恐怖的麒麟足也狠狠踏來。
可就在接觸到那幽幽的青黑色光芒時,連同神明都能踏碎的恐怖麒麟足卻瞬間融化——就好似凝固的冰雪遇見了燒紅的烙鐵一樣,煙消雲散了去。
然後只看那太陰神君將鐵券高高舉起,厲聲喝斥:“大膽諦聽!還不跪下!”
那一刻,青黑鐵券光芒大放!
一股無窮無盡的恐怖氣息,一瞬間鋪天蓋地湧來,堂堂古神諦聽竟幾乎毫無反抗之力的跪倒在地!
這並非力量的壓迫,也不是什麽神通妙法,而是來自靈魂深處、那早已烙印在血脈最本源之處的高下之分。
——當初酆都大帝收復諦聽,二者之間以為主仆,自然簽訂了其無上血契。
從此往後,諦聽便效忠於酆都大帝,不得有任何反抗。
——這並不以他的意志為準,而是在主仆關系確定同時便以烙印在他靈魂深處的枷鎖。
就像如今這般。
“酆都……鐵券?”
那一刻,一向平靜的諦聽再也無法淡定了。
他的身軀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動彈不得,但那雙眼睛卻死死的盯著太陽神君手中的鐵券。
酆都鐵券,也稱酆都敕令,顧名思義,乃是酆都大帝的敕令,代表著酆都大帝的威嚴與尊貴。
——和當初在沃焦山上,那本真教的第二教子拿出來的竹簡是差不多的玩意兒。
盡管它並沒有任何的力量,但卻是能在位格上代表曾經的酆都大帝的信物。所以身為酆都大帝座下護法的諦聽完全無法反抗。
但除了對眼前情況的茫然以外,無論是余琛還是諦聽,更多的是感到荒唐和難以置信。
——這裡他娘的可是天界第二重天,是根紅苗正的神庭境遇。
而眼前的太陰神君哪怕是被篡奪了位置,那也是屬於天界的神明,掌控天界的神力。
她到底是從哪兒掏出來一枚酆敕令的?
答案不言自明,這酆都敕令應當是那個虛假的神庭帝主交給她的。
可……
那虛假的帝主又是怎麽搞到酆都敕令的?
畢竟余琛可是無比清楚,真正的酆都大帝大庭氏,可是在無數萬萬年前就已經真正的生死道消了,而繼任者的余琛也從來沒刻寫過任何敕令。
面對一人一神驚駭的神色,那太陰神君居高臨下的俯瞰著他們,胸有成竹。
——諦聽已被酆都敕令所壓製,不成威脅,接下來便只有這個手段古怪但道行不高的人類了。
盡管先前那一瞬間將所有的天兵天將盡數化作飛灰的手段連太陰神君都無法看透,但這也架不住余琛實際上只有初入合道的道行。
在絕對的力量碾壓之下,一切手段都是空談。
於是,太陰神君一手握酆都敕令鎮壓饕餮,一手抬起,聚來無窮茫茫的恐怖月光,灑落而下!
眼看就要將余琛淹沒,蒸發淨化!
可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只聽一聲冰冷的喝斥:“——爾敢!!”
太陰神君渾身一僵,一股寒毛直豎的危機感瞬間籠罩了她的整個身軀!
下意識地,她放棄了殺死余琛,而是化作一道月光遁開!
但仍然是晚了一步,小半邊身子被拉恐怖的巨力波及,瞬間碾碎了去!
好不容易逃過一劫,但只剩下半邊身子的太陰神君瞬移到萬裡開外,難以置信的望向那再度抬足踏下的諦聽!
神色驚疑不定!
似乎想不通明明身為那酆都座下護法的諦聽,為何能無視酆都敕令的命令。
然後,在她無法理解的目光中,被迫下跪的諦聽站了起來,一聲怒吼,神威翻湧,鋪天蓋地!
“這是怎般回事……”太陰神君眉頭緊皺,喃喃開口。
“怎般回事?”
余琛的聲音回應了她,向前走了幾步,反問道:“不如讓我來問你,你猜……我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