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陰帥臉上的絕望瞬間化作狂喜之色。
巨大頭顱“砰砰砰”砸在破碎的大地之上,聲音中充滿了激動。
“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整個陰司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眼前這位看似年輕的修行者究竟是何等偉大的存在。
能夠得到這位的回應,陰曹地府動蕩導致的陰司動亂必然能夠得到完美解決。
沈淵對於牛頭陰帥激動的反應沒有任何表示,稍作停頓的腳步繼續向前,宮不語等人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走向了荒古禁地的方向。
幾人的身影消失在鬼蜮密林之中,縱使沈淵等人已然離去,但牛頭陰帥依舊保持著跪伏於地的姿態。
良久之後,牛頭陰帥那才緩緩抬起了頭。
而就在此時,巨大的鬼神之軀胸前輪轉令突然閃過一道黑色的光芒,被牛頭陰帥所壓製的鬼王終於爭搶到了一絲對於身體的掌控權。
一顆頭顱從鬼神之軀的頸脖位置生長而出,赫然是滿臉猙獰扭曲的鬼王頭顱。
他死死地盯著牛頭陰帥,聲音嘶啞猶如指甲刮過黑板尖銳刺耳,話語中充斥著怨毒的情緒:
“你違背大人與輪轉王之間的約定,不僅放跑了那些人類,更將北邙山與諸位閻羅的交易告訴了人類。
稍後我一定會向大人稟告此事,讓輪轉王懲處你。
縱使你貴為陰帥也無法擔下這天大的罪責,諸位閻羅革除伱的陰帥之位,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之中!”
“至於那個人類,我承認他有幾分手段,但你若是認為他能夠對付大人那可便是大錯特錯了。
縱使大人被荒古禁地所限制,可只要他踏入荒古禁地之中,大人殺死他完全是易如反掌!”
牛頭陰帥聞言收起了臉上露出的驚喜,瞥了一眼頸脖處的另一顆鬼王頭顱,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對於無知者的憐憫。
那張血盆大口緩緩張開,牛頭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感慨與追憶:
“看來你並不知道,你與北邙山之主所面對的究竟是何等存在。
那位早在萬年之前便已名震玄黃界,橫壓同輩無數天驕,但這只是他無數身份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
別說區區北邙山之主了,縱使那陰曹地府十殿閻羅也不曾被他放在眼中。”
“那位一旦出手,必然是以雷霆之勢掃清一切魍魎邪祟,留給你們北邙山的時間並不多了。”
鬼王的瞳孔驟然收縮,眼前這位牛頭陰神身份不俗,根本沒有必要欺騙他。
心中驚懼之間,那顆猙獰的頭顱竟然脫離了本應屬於他的鬼神之軀,衝向荒古禁地所在的方向。
他舍去了大部分的身軀,只為了這部分的殘魂逃脫。
牛頭陰帥面帶冷笑地看著遁逃的鬼王,短短一個呼吸時間便已經遁逃出了數裡之地,但牛頭陰帥臉上沒有絲毫擔憂之色,只是聲音冷厲道:
“拘魂!”
伴隨著鐵鏈碰撞發出的聲響籠罩虛空,一條沾染著鮮血的鎖鏈從虛空之中延伸而出,將那顆猙獰的頭顱死死纏繞。
不論鬼王如何壓榨自身的鬼氣,都無法撼動鎖鏈分毫,仿佛這一條鎖鏈便是天生克制他們鬼魂之物。
牛頭陰帥一把抓住了被鎖鏈束縛的頭顱,聲音冷漠道:
“雖然你這樣的小角色那位並不會在意,但還是提前處理了為好。
在那位親臨陰司之前,北邙山的消息絕對不能傳到諸位閻羅的耳中。”
話音落下,牛頭陰帥巨大的手掌發力,鬼王那顆猙獰可怖的頭顱被硬生生捏碎,化作海量的鬼氣被牛頭陰帥盡數吸收。
隨後牛頭陰帥看向了胸前的輪轉令,大手一揮令牌上面的字跡被強行抹掉,潰散成一團團陰氣。
做完這一切之後,牛頭陰帥看向了荒古禁地的方向手持鎖鏈恭敬一禮。
下一刻,那頂天立地的鬼神之軀轟然崩潰,重新化作鬼霧歸還整片鬼蜮。
隨著牛頭陰帥離去,原本擴張至百裡之地的鬼蜮開始急劇收縮,幾個呼吸時間便重新回到了原本二十余裡的鬼蜮范圍。
但隨著鬼蜮之中的鬼王、厲鬼被盡數屠戮,鬼蜮的擴張早已停止,甚至還在向著荒古禁地方向不斷收縮。
在靠近荒古禁地的密林之中,隨著牛頭陰帥與鬼王的氣息徹底消散,沈淵忍不住轉頭看向了牛頭陰帥消失的方向,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
哪怕沈淵並不畏懼牛頭陰帥的這一縷分魂,但是跟這種活了數萬年的老怪物打交道,終歸還是讓沈淵有些難以適應。
要不是之前的幾次經歷讓沈淵有了充足的經驗,沈淵也未必能夠將牛頭陰帥糊弄過去。
隨著牛頭陰帥離去,沈淵也終於放松了下來。
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麽陰司必然是要去的,不過在這之前沈淵必須要思考陰司之亂背後的一些事情,以及牛頭陰帥之前所提及的一些問題。
例如陰曹地府動蕩與上界斷開聯系、又例如陰曹地府想借陰司之力插手陽世,干涉現世陰陽平衡。
陰曹地府動蕩與上界斷開聯系,讓沈淵聯想到了自己之前所猜測的天庭發生劇變相吻合。
玄黃界縱使斷開與天庭的聯系,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畢竟玄黃界也只是諸界之一。
可陰曹地府是涉及諸界生死輪回之地,天庭想要統禦諸天必須要將地府牢牢握在手中。
如果不是天庭大變,上界絕對不可能與陰曹地府斷開聯系,放棄對陰曹地府的管控。
而牛頭口中所說的地府動蕩,或許也與天庭之中的變數有關。
地府與上界斷開聯系,數千年時間裡眾鬼神人心浮動,想要謀求更大的權力,與北邙山之主的交易便是其中的一環。
無論仙凡,權力更替必然伴隨著劇烈的動蕩。
不過這對沈淵而言,倒也算是一個好消息。
如果地府與上界沒有斷開聯系,必然會知道東華帝君隕落的消息,那沈淵這一張東華帝君的虎皮自然是無法繼續扯下去了。
而現在的情況,還能夠讓沈淵借助驅神神通與東華帝君的身份威懾一下,說不定能夠以此平息陰司動亂。
話雖如此,不過沈淵也並不會完全將希望寄托在自己的扯虎皮威懾眾鬼神上。
在前往陰司之前,沈淵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眼下的荒古禁地,似乎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契機。
一念至此,沈淵的腳步也緩緩停了下來。
他已經來到了荒古禁地的入口之處,周圍有濃鬱的鬼霧彌漫,將眼前山谷入口徹底遮掩。
沈淵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一片混亂不堪的營地。
散落的篝火燒毀了一座座帳篷,大量的物資混雜著殘肢與鮮血散落在地,一具具屍體上依舊殘留著不曾散去的恐懼。
這其中有普通人,也有身穿法衣的修行者。
跟著沈淵一同走入營地的薛明志看著地上的一具屍體,忍不住低聲驚呼道:
“這是劉家唯一一位練氣境修士劉昆,據說修行的乃是上古參同契之法,在整個帝都都有極大的名聲。”
“這一個是劉家家主劉玉基,當代湯山伯。
雖然湯山伯爵位傳承至今只是一個虛銜了,劉家的權勢在帝都只能算是中流世家,可死在這裡必然也會引起軒然大波!”
“這名練氣修士我不認識,或許是哪個世家暗中培養的修士。
肉身呈金鐵之色,應該是煉化極品法寶入體所導致的,這種法門能夠強行培養出練氣境修士,但代價是道途斷絕終生不得寸進。”
隨著薛明志一一分辨營地中修行者屍體的身份,一旁的章江早已陷入了一片呆滯。
若非之前是薛明志將他強行帶過來,恐怕他連走路的勇氣都沒有了。
鬼蜮、鬼王、牛頭陰帥.今天所發生的種種事情,對他而言太過震撼,遠遠超出了他對這個世界的理解。
他只能將目光看向沈淵,卻看到沈淵一臉平靜,對於這些死去的修行者大人物根本毫不在意。
沈淵確實對於所謂的帝都世家沒有多少興趣。
大夏真正值得沈淵重視的只有欽天監與大夏皇室,其他的所謂世家都只是凡俗世家,根本難以觸及到真正高層次的修行隱秘。
能夠在現如今這個階段有如此成就,也只是依仗自身力量搜刮世俗之中的靈物罷了,越是到靈氣潮汐後期越會顯現出世家底蘊淺薄之處。
沈淵此刻的注意力,已經放在了周圍正在收縮的鬼蜮上。
“雖然鬼王已被牛頭所殺,但這鬼蜮終究還是北邙山之主的力量延伸,存在著一定的危險。
接觸北邙山之主前,必須要將這些鬼霧清除乾淨。”
一念至此,沈淵強大的神念展開,將那逐漸收縮的鬼蜮盡數籠罩自己的神念范圍內。
而在沈淵神念的籠罩下,沈淵能夠“看”到荒古禁地所在的那一片山谷好似一個吞噬一切的巨大空洞,任何神念與鬼霧都會被荒古禁地所驅逐。
沈淵對於荒古禁地有如此異象並不意外,若是這等禁地連神念鬼蜮都能窺探才是怪事。
伴隨著神念將鬼蜮包裹,沈淵右手抬起袖袍輕揮,體內九息服氣大神通運轉在此刻運轉。
刹那間,方圓數十裡之內的天地元炁開始被沈淵所引動,無處不在的天地元炁猶如一隻無形的大手攪動鬼蜮,大量的天地元炁推動著鬼霧加速收縮。
鬼霧雖然被稱作霧,但其本質是鬼蜮之力的實質化載體,可以被天地元炁所干涉。
若是有鬼王坐鎮鬼蜮的情況下,天地元炁自然無法撼動如此海量的鬼霧。
然而鬼王已死,整片鬼蜮之中甚至連一隻厲鬼都找不到,無主鬼蜮自然被沈淵所掌控的天地元炁輕易干涉。
鬼霧猶如浪潮向著沈淵所在的營地席卷而來,他法衣寬大的袖袍好似無底深淵,海量的鬼霧都被盡數收入袖袍之內。
這些鬼霧自然是被沈淵收入袖中空間當中,防止其在北邙山境內蔓延成鬼蜮。
隨著大量的鬼霧被收納,四周鬼霧漸漸淡薄,終於顯現出了四周經過鬼霧侵蝕之後的荒蕪大地。
原本青山綠水早已消失不見,大地乾涸草木枯萎,入目皆是一片破敗之象。
鬼霧已經收縮到了堪堪籠罩方圓數百米之地,此時的沈淵終於見到了那傳說之中的荒古禁地真實樣貌。
目光望去,天然的山體猶如一座巨大的墳塋將山谷遮掩,在入口之處僅有一條狹長的小道可以通行。
山谷外面,一座座飽經風霜的巨大石碑圍繞著整座荒古禁地。
看向最近的一座石碑,沈淵能夠見到上面模糊的道文赫然寫著“平等”二字。
道文之上靈光閃爍,看似殘破的石碑仿佛化作了一張王座,在其上一位頭戴琉珠冠冕身穿龍袍的君王正俯視著蒼生,在其腳下有億萬鬼魂掙扎哀嚎。
“十殿閻羅之一平等王!”
沈淵心神一驚,連忙收回了窺探的視線。
雖然十殿閻羅的目的是北邙山之主手上與地府權柄相關的事物,但這十殿閻羅大陣上確實承載著十殿閻羅的部分權柄,那個名義上的理由並非完全虛假。
盡管只是極其微小的一部分,但十殿閻羅對於鬼物的壓製卻是毋庸置疑的,縱使是鬼仙也難以掙脫十殿閻羅大陣鎮壓。
之前鬼王能夠從其中走出,除了北邙山之主的精心設計之外,恐怕最為關鍵的還是他身上那一枚代表著十殿閻羅之一輪轉王的令牌。
心中驚奇的念頭閃過,就在這不到短短一分鍾時間裡,最後的鬼霧也被天地元炁強行驅趕,納入了沈淵的袖中空間之中。
伴隨著最後一縷鬼物消散,北邙山鬼蜮徹底消失。
下一刻,沈淵腳下的這座大山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顫,一聲仿佛來自遠古大地的憤怒咆哮籠罩群山。
在那荒古禁地之中,似有恐怖的存在從沉睡中蘇醒。
“是誰?是誰殺死了我麾下鬼王,破壞了我的北邙山鬼蜮!”
在那群山圍繞的山谷之中,一隻猩紅的眼眸跨越了空間間隔,看向了看向了荒古禁地之外。
整個北邙山地界之中,數不清的墳塋之中屍骸顫抖,仿佛要起身向著那荒古禁地之中的主宰者頂禮膜拜。
沈淵心中早有預料,神情毫無畏懼迎上了那一顆充滿怒火的猩紅眼眸。
北邙山之主縱使再憤怒,也無法突破十殿閻羅大陣的鎮壓,眼前看似轟動的異象不過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若是真因為這異象而有所退縮,反而會被北邙山之主看穿底細。
沈淵眼中星光匯聚,閃爍著群星的目光與猩紅眼眸的視線碰撞,無形的壓力悄然在沈淵心底浮現。
但僅僅是下一刻,那憤怒的聲音瞬間化作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是你!你為什麽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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