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元子主動相邀,沈淵縱使心中有千般不願,也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
身為天庭神道之主東華帝君若是在這個時候表現出退讓,才會讓在場的諸多神魔心生疑慮。
“多謝道友!”
強忍著神魂的激蕩,沈淵緩緩落座於第六塊蒲團之上。
身下的蒲團看似平平無奇,可當沈淵落座的那一刻,自身仿佛沉浸於無窮道韻之中。
真靈在此刻戰栗,神魂視線在無限升高,跨越層層維度,以高維生靈的姿態俯視諸天萬道、芸芸眾生。
身體之中殘缺的酆都大帝位格無窮道韻的滋潤之下逐漸穩固,那些尚未徹底掌握的天罡地煞神通,開始向沈淵闡述著一條條截然不同的道途。
甚至於就連自身所開辟的方寸界內,那補天浴日大神通也似在隱隱呼應著沈淵。
見到沈淵落座後便陷入刹那的凝滯之中,鎮元子眼含笑意緩緩開口道:
“帝君乃是後天神祇,誕生於先天魔神隕落之後,自然不曾見證大天尊布道諸天。
彼時先天魔神尚存於世,三位大天尊梳理三千大道將先天魔神打落塵埃,諸天之中第一場傳道便是道德大天尊開啟。
在那一場傳道之中,大天尊親手鎮殺先天魔神重定陰陽之道,為諸天分割陰陽界限。
諸界眾生參與傳道之人無數,但唯有坐在大天尊身前九個蒲團之上者,方能得大道真傳通悟陰陽,你可知這是為何?”
沈淵的意志勉強從無窮道韻之中掙脫出來,聽聞鎮元子的話語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可是這蒲團。”
“正是!”鎮元子撫掌而笑。
“這前方的九個蒲團,所代表的乃是大天尊所賜下道果大位。
盡管只是道果的一絲投影,不足真實道果的億萬萬分之一,但足以讓諸界無數生靈趨之若鶩。
所謂道不輕傳,唯有端坐道果大位,方能領會大天尊傳道真諦!”
一邊說著,鎮元子目光瞥視身後諸多先天神祇、不朽金仙,毫不客氣地冷笑道:
“但這道果大位,卻不是什麽人都能坐的。
有些蠢貨自持先天神祇根腳不凡,卻在成道之後數萬載依舊困頓於不朽之境。
而另一些蠢貨先天佔據一道本源,卻被後來者打落位格,已然失去坐上道果大位的資格。
他們得不到,便也不想讓其他人得到,所以才會如此敵視帝君。”
沈淵坐上道果大位,本就讓在場的諸多先天神祇心生不滿,眼下被鎮元子所揭穿,神情更是無比難看。
然而無人敢觸怒這位地仙之祖,只能將充滿怒火的視線投向沈淵。
縱使沉浸於道韻之中,沈淵依舊能夠感覺到那些視線中傳來的恐怖敵意。
要知道未能坐上道果大位的可不僅僅只有不朽金仙,其中甚至還有數位大羅強者。
這些幾乎化作實質的敵意,讓沈淵的真靈都在不斷戰栗。
不過沈淵此刻已經沒有了最開始的驚慌,強頂著歷史迷霧削弱之後的大羅強者的敵意,眼中閃過沉著冷靜之色。
九個道果大位,毫無疑問代表著這一場貫穿永恆時空傳道諸天的最大機緣。
沈淵盡管是機緣巧合短暫佔據了一席之位,但既然得到了這一份機緣,沈淵便很清楚也要承擔機緣背後的風險。
眼前的情況下,沈淵不管是為了隱藏身份又或者尋求機緣,都不可能讓出道果大位。
所以沈淵只有正面應對這些來自不朽金仙、大羅天尊的敵意。
沈淵嘗試以真靈緩緩調動道果大位之中的無窮道韻。
盡管沈淵身具數門天罡地煞神通,還有大道法相護持己身,其真靈強度甚至堪比合道道君。
可在這無窮道韻面前,卻如一粒浮遊撼青天。
若無身下蒲團的庇護,沈淵恐怕早就被同化於無窮道韻之中了。
不過沈淵並沒有氣餒,嘗試著以真靈激活殘缺的酆都大帝位格,而後撬動道果大位之中的無窮道韻。
殘缺的大羅位格終究也是大羅,終於有了一絲引動道果大位的能力,無窮道韻開始主動加持殘缺酆都大帝位格,漸漸顯現出屬於神道帝君的威勢,身上所感受到的壓迫頓時一輕。
沈淵身上氣息變化讓那些飽含敵意的目光驟然一滯,隨後他們便見到第六個道果大位之上的白衣帝君輕聲笑道:
“鎮元子道友所言極是。”
“不過一些即將消亡的蠢貨而已,本帝又豈會在意這些蠢貨的敵視?”
“你說什麽?”
一尊浩瀚水域化作的先天神祇發出怒聲咆哮,周身幻化出的海域掀起萬丈狂瀾覆滅一界。
“東華少陽帝君?不過是得了幾分羲和遺澤,再加上那一門地煞第二神通而已,便敢自稱帝君?”
一顆血紅色大星之上,殺伐之音響徹天穹,一個充滿暴虐的聲音回蕩於無垠虛空之中,這是九曜之中最為凶戾的羅睺。
“不過是區區天庭的一尊偽大羅,又豈能容得你如此狂妄?”
無垠虛空群星匯聚顯化出一張王座,一尊遮掩於星光之中的高貴女神端坐於王座之上。
伴隨著質問之聲響起,周天星辰似跨越無窮時空墜落於此,這一尊女神赫然是一位大羅之境的強者。
沈淵對鎮元子的回應,徹底觸怒了這些先天神祇,在這無垠虛空的傳道之地中,似乎隨時都會爆發一場大羅之戰。
然而沈淵只是注視著數尊先天神祇漠然道:
“難道我與鎮元子道友說的還不夠清楚?”
“不過是一群即將被天道大勢所遺棄的蠢貨而已,真當諸天依舊是那初開蠻荒之地,能任由爾等先天神祇縱橫?”
水域化身的不朽金仙再也無法忍受沈淵的挑釁,顯化出其形若猿猴,金目雪牙的本相,大步向著道果大位而來。
“竟是無支祁!”
“這可是曾與共工爭奪水神大位的先天神祇,縱使在不朽境巔峰之中都是最頂尖的幾位。”
“無支祁雖然無法抗衡大羅,但在水之大道已經走在了最巔峰,面對一位神道成就的偽大羅或許能有一戰之力。”
不少人認出了這尊不朽巔峰的神祇身份,紛紛議論道。
“無支祁,這麽多歲月過去了,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沈淵絲毫不在意這位踏入道途巔峰不朽金仙所帶來的威脅,聲音依舊在虛空之中回蕩。
“共工身隕之後,你便認為自己可以佔據水神大位登臨大羅之境,然而數萬載過去了你卻依舊困頓於不朽之境。
難道你自始至終都不曾發現,水之大道的本源已經化作水神權柄,散落於諸天水族之中?
除非你能統禦諸天水族匯聚大道,否則自身再強也無望大羅之境。
所謂的淮渦水神,不過只是一個被謀算而不自知的蠢貨而已。”
暴怒的無支祁腳步頓住了,神情之中充滿了愕然。
他張了張嘴嘗試想要反駁,卻驚恐地發現沈淵所說的一切皆是真相。
他所追求的水之大道本源,早已被無形剝離,這也是他為何困頓不朽境數萬載,連道果大位都無法坐上的真正原因。
淮渦水神沒有再去糾結沈淵的挑釁之語,龐大的先天神祇之軀轉身踏入了歷史迷霧之中,欲去尋覓真相。
輕描淡寫斥退一位名震諸天的不朽金仙,讓所有人對於這位東華少陽帝君好似有了全新的認知。
“倒是牙尖嘴利,就是不知道繼承了羲和幾分神通。”
羅睺暴虐的聲音響起,卻是對沈淵斥退無支祁的言語毫不在意。
沈淵目光瞥過羅睺,冷聲道:
“無支祁是個蠢貨,但伱羅睺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自持執掌殺戮,欲掀起天庭與眾先天神祇大戰登臨大羅?
然而你卻不曾看清,所謂殺戮大道早已被肢解,勾陳上帝承世間兵戈殺伐,早已居於殺戮大道上位,縱使天庭與先天神祇大戰,其中大道真意也當歸於勾陳上帝。
你不過只是徒做嫁衣,又有何資格端坐道果大位?”
“你!!!”羅睺先是大怒,隨後凝神思索片刻,眼神中卻早已被恐懼所取代。
“勾陳!”
“勾陳!”
接連兩位先天神祇大失分寸,終於讓那尊大羅之境強者按耐不住了。
群星環繞的高貴女神冷聲質問道:
“難道天庭神道之主,就只會這點挑動人心的小手段不成?”
“小手段?”
沈淵頗有深意地望著那位女神,口中發出陣陣輕笑:
“若鬥姆元君認為這只是小手段,大可不聽便是。”
“不過無支祁就算無法登臨水神大位,只要能夠彎下腰,他依舊是淮渦水神,立於諸天水之大道頂端的神祇。
羅睺縱使為勾陳做嫁衣難以登臨大羅,卻依舊是九曜之主,諸天最為重要的星君之一。
但鬥姆元君恐怕不會有他們那麽幸運了。”
“你說什麽?”
短短幾句話瞬間激怒了這一位執掌群星的古老大羅,周天群星圖景取代了這一方無垠虛空,好似要將這一方虛空壓塌。
在那群星之中,一尊尊來自過去、未來的星神投影於此,顯化出群星之主的無上威嚴。
鬥姆元君一步踏出,群仙諸神易辟,唯有九個道果大位依舊穩定於虛空之中。
直面大羅威壓的沈淵好似清風拂面,意味深長道:
“無支祁、羅睺,皆是在無形之中失去了更進一步的機會,可相比於鬥姆元君,他們卻是幸運的。
作為最古老的群星之主,曾經的您執掌群星之道,九曜皆臣服於您的麾下,是最為接近大天尊的存在。
然而現如今九曜、二十八星宿、天罡地煞、河漢群星之中,究竟有多少還在您的掌控之中?”
隨著沈淵的話語,所有神祇抬頭看向了那周天星辰的繪卷,驚訝地發現在那看似璀璨的群星之中大片都已黯淡無光。
九曜星辰近半消失無蹤,二十八星宿更是近乎徹底黯淡,一顆星辰更是高懸於周天群星之上宛若帝王。
紫微帝星!
這一刻,所有人皆想到了那位中天北極紫微大帝。
誕生於群星之內,卻隱隱反客為主凌駕於鬥姆元君這位眾星之母之上。
“作為群星之主的您不敢掀翻棋盤,只能看著屬於自己的群星權柄不斷失落。
當您真正察覺到不對勁,想要挽回一切時,卻發現自己已經無能為,這究竟是何等的可悲!”
虛空之中一片死寂。
很多神祇認為,鬥姆元君作為最古老的群星之主地位甚至超過鎮元子,不去爭奪道果大位只是不需要借助大天尊的道。
然而沈淵的話語,卻將一切虛妄撕開,暴露出殘酷的真相。
鬥姆元君不去爭道果大位的真正原因,只是因為道途後退,無法被大天尊所認可。
眾人雖然無法見到鬥姆元君那神光之下的容顏,卻可以猜測到她的臉色必然是難看無比。
周天群星跟隨著鬥姆元君的情緒波動明滅不定,沈淵的情緒也隨之一同起伏。
沈淵很清楚,自己已經坐上了道果大位,在這些不朽金仙、大羅天尊面前,任何的退讓都有可能引來更進一步的威脅,進而暴露自身底細。
既然無法退讓,那就乾脆將局面徹底攪渾。
沈淵有來自後世的信息,知曉天庭執掌諸天,諸多先天神祇隕落的隱秘,無支祁、羅睺、鬥姆元君皆在此列。
先是洞穿其弱點,然後借助自己所知道的未來大勢與道果大位之勢以勢壓人!
此舉可能會讓這些不朽金仙、大羅天尊退讓,但同樣也會有徹底激怒他們的風險。
但對沈淵而言,這是唯一的解法。
更何況沈淵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挑選的目標皆是有一定把握。
無支祁性格急躁,一旦揭穿水神權柄必然會去探明真相。
羅睺失去成道之基無望大羅,不敢觸怒沈淵這位神道帝君。
鬥姆元君看似威嚴,但從中天北極紫微大帝崛起的過程就能看出,鬥姆元君優柔寡斷難成大事。
在失去先機的情況下,未必敢冒著觸怒大天尊的風險在這傳道之地動手。
終於,明滅不定的周天星辰徹底熄滅。
伴隨著周天群星隱匿,鬥姆元君與羅睺消失在了無垠虛空之中。
再次望向那位白衣帝君,無論是先天神祇、道門金仙、天庭眾神,眼中皆升起了幾分敬畏之意。
道果大位,已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