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修為境界,根本無法看穿那九天之上經歷了怎樣的交鋒,只能根據現如今完成的絕天地通發出疑問。
“不!失敗了!”
姬兆陽身邊,一位身穿紫金長袍鶴發童顏的老者顫聲說道。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多權貴公卿們紛紛露出詫異之色。
說話之人是自大胤皇朝僅存的宿老名為顏況,曾與大胤太祖一同建立人道皇朝。
皇朝成立之後,大胤太祖本想敕封他為鎮國公,但顏況一心追求仙道謝絕了人皇敕封,憑借自身絕世天資一路登臨天仙之境。
顏況遊歷玄黃極少回歸帝都,卻是整個大胤皇朝的定海神針。
之前顏況在玄黃界發生異動在第一時間趕回大胤皇朝,但面對來自玄黃界內外的威脅,哪怕是天仙之境也遠遠不夠。
在場諸多強者之中,惟有他能夠憑借強大的天仙意志,窺探到幾分玄黃界之外的景象,以及那絕天地通和終末腐朽之間的爭端。
在絕天地通開啟的前一刻,終末腐朽便已經汙染傳播至玄黃界。
哪怕後續沒有千目神君的侵蝕,玄黃界走向終末也已經無可避免。
此刻的顏況愈發意識到,越是知曉其中的真相,越能感覺到這背後所隱含的絕望。
偌大的玄黃界,諸天人族的核心世界,卻好似一隻隻無形大手背後隨意撥弄的棋子,一念之下便是億萬生靈的終結。
姬兆陽目光中的驚喜戛然而止,他疑惑的望著天穹之上的九鼎,無法理解顏況滿臉的哀歎究竟來自何處。
百官公卿們也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話語間對顏況滿是懷疑。
在他們看來,人道九州鼎已鑄,在九州鼎與人道氣運共同鎮壓之下,哪怕是不朽金仙也休想在玄黃界作亂。
連不朽金仙都可以鎮壓,區區詭異汙染又豈會對玄黃界造成什麽影響。
沈淵從古老祭台之上緩步走下,望著星空之後天邊好似永恆定格的夕陽,神情露出沉思之色。
等候已久的姬兆陽見狀,連忙上前向沈淵躬身一禮,隨後急切問道:
“這詭異汙染對玄黃界影響深重,道子可有克制的手段?”
沈淵目光掠過在場滿懷期待的文武百官、權貴公卿,神色如常道:
“這詭異汙染非詛咒、亦非汙穢之物,尋常手段根本難以祛除,但唯獨人道氣運能夠對其進行一定程度克制。”
沈淵話語一出,立刻引起了顏況的反對:
“道子閣下此言差矣,人道氣運雖然能夠進行一定程度的克制,但卻根本無法根除汙染,時間一久汙染還是會不受控制地擴散,到時候整個玄黃界都將徹底淪陷。
為今之計,只有盡快打開絕天地通屏障,請求上界派下帝君鎮壓詭異汙染。”
顏況的話語立刻引起了權貴公卿們的騷動,更有甚者直接站出來沉聲道:
“我敬重顏老您德高望重,但這裡可不是您能倚老賣老的地方。”
“無上道子閣下挽狂瀾於既倒,又豈是您能質疑的?”
“打開絕天地通屏障?若是那怪物沒走,我們又當怎麽辦?難不成打開之後又立刻關閉?”
“無上道子閣下這麽說,一定有他的道理,還請顏老不要冒犯道子閣下。”
滿朝權貴們反駁的話語,頓時顏況臉色鐵青。
他明明是在為玄黃界考慮,竟受到如此質疑,幾乎讓他忍不住想要立刻說出真相。
但是考慮到可能帶來的後果,顏況卻只能面色沉凝一言不發。
沈淵眉頭微挑,深深地看了一眼顏況說道:
“閣下還請放心,對於詭異汙染我已經有了處理的方法。
那汙染雖然根源難除,但其本質依舊是一股超越凡俗的力量,越是強大之人受到的影響越是嚴重,反倒是普通人在正常情況下不會受到太過深重的侵蝕。
這意味著我們可以通過禁封玄黃界靈氣使整個玄黃界靈氣枯竭,從而達到削弱甚至根除詭異汙染的程度。”
沈淵此話一出,滿朝公卿突然驚聲道:
“禁封靈氣,讓玄黃界靈氣枯竭?豈不是我們也會受到影響?”
“若是時間不長還好,可若是靈氣枯竭持續太長,恐怕會動搖皇朝根基啊!”
“敢問無上道子,是否還有其他更輕松一點的辦法?
無論是需要某種珍貴的材料還是海量靈石,我們各大世家皆能夠提供,但靈氣枯竭還是太過冒險了。”
沈淵沒有在意滿朝公卿的想法,反而是瞥了一眼身旁陷入了沉默的顏況,眼中露出一分微不可查的欣賞之色。
公卿權貴們的議論依舊在繼續,甚至聲勢還在不斷擴大,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多,逐漸有形成浪潮之勢。
“肅靜!”
一聲敕令轟然落下,來自此方天地的意志鎮壓一切,猶如渺小生靈直面一方偉岸的世界,無邊恐懼湧上所有權貴心頭。
“這是命令,你們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余地!”
沈淵威嚴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權貴,所有人紛紛低下頭顱,不敢與之對視。
“靈氣枯竭的期限為一千載,屆時玄黃界內不光是靈氣陷入枯竭,就連天地規則也會在這個過程中衰退。
在開啟靈氣枯竭之前,你們可以挑選族中子嗣進入洞天福地之內躲避靈氣枯竭時代,待到靈氣重歸巔峰之後再選擇出世。
屆時詭異汙染將會被靈氣枯竭的浪潮衝刷,玄黃界將重新回歸巔峰時代。”
一千年?
聽到這個時間,權貴公卿們紛紛暗自松了一口氣。
對於擁有三萬載歷史的大胤皇朝,一千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只要修為能夠達到化神之境,活過一千年不過是輕而易舉,若是能晉升煉神壽元甚至能夠達到三千年。
再加上可以遁入洞天福地之中躲避靈氣枯竭時代,對於各大門閥世家而言,根本不會傷害到什麽實質性的利益。
唯一不好的一點便是,大胤皇朝立世三萬載之久重視皇朝疆域,卻對於洞天福地並不是那麽關注。
所以大胤皇朝掌控的洞天福地數量並不多,若是想要將所有世家權貴子弟全部帶進去肯定不夠。
這樣一來,只能舍棄一部分世家權貴子弟。
不過不少權貴們立刻從中看到了一絲機會,他們完全可以借助這個理由清洗族中勢力,並且打壓一波皇朝底層的小家族。
這些小家族無法進入洞天福地之內,族中必然死傷慘重,千年之後就算傳承不斷絕,也無法追上保存完好實力的各大世家。這樣一來,各州域之地的疆域權力將會更加集中。
頭顱低垂的權貴公卿們相互對視一眼,皆見到了對方眼中的意動。
“謹遵道子法旨!”
沈淵無視了權貴公卿們的小動作,繼續說道:
“禁封靈氣乃是波及整個玄黃界的大事,必然無法隱瞞那些洞天福地,與其被他們察覺生出亂子,還不如提前通知他們。
現階段詭異汙染人道氣運尚且能夠壓製,爾等可趁此機會向大洞天福地提前傳播絕天地通的訊息,不過不要暴露我的存在。”
此話一出,權貴公卿們紛紛稱讚道:
“不愧是無上道子閣下,考慮果然周全。”
“我們大胤皇朝以一己之力扛下了如此之多的災難,必定要好好敲上洞天福地一筆。”
話音落下,沈淵右手輕揮示意滿朝權貴們退下。
在這帝都皇城之前,隻余下了姬兆陽與駐足原地的顏況兩人。
姬兆陽有些疑惑地看著原地的顏況,未等他開口詢問,鶴發童顏的顏況向著沈淵一步邁出,沉聲質問道:
“道子閣下為何不告訴他們真相?”
“真相?”姬兆陽滿臉疑惑,而一旁的沈淵卻是負手而立並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見到這一幕,顏況眼中蘊含著化不去的陰霾,深深歎息道:
“我曾遊歷諸界,見到過不少堪稱禁忌的詛咒與汙穢,但卻無任何事物能夠與那詭異汙染相提並論。
哪怕是號稱最為汙穢的血海冥河,也遠遠不及那千目神君在最後關頭降下的終末腐朽汙染。
諸界之中或許有能夠消除詭異汙染的存在,但玄黃界之內絕對沒有。”
“若是在那汙染進入玄黃界之前,我們尚且能夠以人道氣運將其抵禦在外部。
甚至哪怕隻侵染一部分地區,我們也能夠封鎖那一部分區域,防止汙染的擴散。
但現在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在黃昏大日升起的那刻,汙染便已經悄然埋在了整個玄黃界之中,隻待汙染擴散玄黃界內無人能夠幸免!”
說到這裡,這位老牌天仙都忍不住露出絕望之色。
姬兆陽也是呼吸一滯。
“沈道子不是給出了解決汙染的辦法嗎?”
“靈氣枯竭或許能夠讓汙染衰退,但絕對無法真正根除掉汙染,無異於飲鴆止渴!”
相比於姬兆陽的樂觀,顏況卻並不這麽認為。
雖然沈淵能夠驅逐外敵,但也是借助了人皇位格所帶來的加持,其本身未必有多麽強大。
若真有堪比金仙的手段,又何須借助人皇權柄?
那詭異汙染怕是連金仙都可以侵蝕,更不要說連金仙之境都尚未觸及的沈淵了。
在兩人注視的目光中,沈淵輕搖著頭道:
“靈氣枯竭,確實能夠根除詭異汙染。
不過所需要的時間並不是一千年,也更不是三千年,而是整整一萬年!”
姬兆陽與顏況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一萬年靈氣枯竭?你想要毀了整個玄黃界嗎?”
“靈氣枯竭真要持續萬載,玄黃界的修行文明恐怕會徹底斷絕!”
“靈氣枯竭最多只能削弱汙染,哪怕枯竭一萬年也無法改變現狀,消除詭異汙染根本是無稽之談!”
面對質問,沈淵只是聲音平靜道:
“只是單純的靈氣枯竭確實無法根除汙染,但你可知詭異汙染擴散的媒介?”
顏況神情一怔,便聽到沈淵給予了回答:
“是玄黃界的生靈!”
“無論是普通民眾,還是修行者,都是詭異汙染所擴散的媒介。
哪怕是修為高深的你們,也已經被種下汙染,雖然這種程度的汙染幾乎微不可查,但在漫長時間的擴散之下遲早會將你徹底吞噬。
唯一根除汙染的辦法,只有滅絕玄黃界的所有生靈!”
“尤其是當打開絕天地通,將希望寄托在上界帝君出手相助時,對於上界的高位存在而言,最好的辦法便是屠滅玄黃界,將汙染在源頭掐滅。”
話語間,顏況與姬兆陽皆感覺到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們總算意識到,沈淵為何不選擇解開絕天地通屏障,請上界強者降臨了,因為這是一條徹頭徹尾的死路。
沈淵攤了攤雙手,語調歎息道:
“我無意做屠滅整個玄黃界的惡人,所以我選擇了另一種更為溫和的辦法。
斷絕靈氣任由漫長時間衝刷,讓玄黃界絕大多數的生靈在壽元大限之後死去。
在他們死後進入陰司輪回,真靈在轉生中不斷析出詭異汙染。
陰司輪回並不完整,無法真正析出詭異汙染,所以一次不夠就十次、百次。
在靈氣枯竭的時代,沒有修行者延續壽命,萬載時光足以讓玄黃界生靈經歷數百次輪回,直到詭異汙染徹底析出。”
“在這個過程中,絕大多數的修行者縱使有洞天福地庇護,但他們身處其中一樣會受到來自壽元的限制,以及隱藏在軀體內悄然蔓延的詭異汙染影響。
無論是壽元大限,還是詭異汙染,都能讓他們走向生命的終結。
在這種情況下,縱使合道道君也未必能夠渡過萬載靈氣枯竭期。
當然,為了防止修行者徹底絕望而導致其肆意破壞玄黃界,我也會定下秩序,每個突破天地界限現世的生靈都會遭遇天罰。
並且在每隔三千年開啟一次靈氣潮汐,維持幾百年的靈氣時代之後,便再次進入靈氣枯竭的循環。
如此持續萬載時光,哪怕有幸存者真能憑借自身壽元與道心堅定渡過萬載劫難,也必然是寥寥無幾,自身所留存的汙染對於玄黃界而言已是微不足道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