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雨大神通引動天河之水倒灌,其雨水斷絕靈氣與生機,將數千裡沃土化作一片澤國。
這是超越了修行者極限的天威,是個體力量難以企及的高度。
但引動這天地之威,卻無可避免地會波及大澤水域治下的億萬民眾,在這真龍都無法抵禦的大神通之下沒有任何人能夠幸存。
然而雲夢龍君卻選擇了庇護萬民,放棄了擊敗強敵奪回大澤水域權柄的最後機會。
雲夢龍君的話語雖然輕松,可沈淵能夠想象到萬年之前的龍君究竟是做出了怎樣艱難的抉擇,才會放棄使用喚雨神通的機會。
於水族神祇之爭,雲夢龍君或許是一個無法翻身的失敗者,屬下盡數背叛,龍宮龍子被屠戮殆盡。
可對於大澤水域治下的萬民而言,他是真正值得供奉的龍君。
沈淵終於明白,為何雲夢龍宮崩塌萬載之後,依舊會有人祭祀這位龍君了。
畢竟神與神之間,並不一樣。
沈淵緩緩舉起了手中的茶杯,神色鄭重道:
“敬龍君!”
話音落下,沈淵以茶代酒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雲夢龍君坦然接受了沈淵這一禮。
如此一番傾訴之後,一人一龍之間隱隱多了幾分默契。
扁舟依舊飄蕩在洪水爆發之後的千裡澤國上,但隨著雲夢龍君道盡真相,那種種屍骸、雜物已然盡數消失,就連渾濁洶湧的洪水也變得靜寧清澈,宛若一片波瀾不驚湖面。
雲夢龍君的心如這洪水一般徹底沉靜了下來,四周有漸起的雲霧將遠處景物籠罩,兩人像是遊蕩在迷霧般的水上世界中。
隨著雲夢龍君講述萬年之前的真相,沈淵對於這一段過去的歷史愈發好奇。
眼下龍君就在眼前,沈淵也有心思想要討教一番,於是便主動挑起話題開口道:
“我有一事尚且不明,可否請龍君為我解惑?”
“道子想說的可是雲夢村和那座龍君廟?”雲夢龍君笑容平淡道。
沈淵點了點頭。
若非進入雲夢村的龍君廟,沈淵也無法觸及這龍君所遺留的萬年殘夢,所以對於雲夢村和龍君廟的種種隱秘還是頗為好奇。
龍君眼中露出了幾分追憶之色。
“此事應該從濟瀆吞噬大澤水域開始說起。”
“萬年之前濟瀆龍宮謀奪我大澤水域,我僥幸逃走之後藏匿於雲夢大澤當中,濟瀆龍宮派來接守水域十余尊水神被我盡數斬殺。
而那時靈氣枯竭期亂象初顯,濟瀆龍宮正是人心混亂之際,也無力調集大軍圍剿我,於是只能濟瀆強行吞噬大澤水域。
雲夢大澤開始出現大片乾旱,致使原本的水域枯竭化作陸地。
但濟瀆的吞噬並未持續多久,靈氣枯竭期便已經到來。”
“隨著各大龍君率水族隱遁洞天,靈氣枯竭期的到來引起了整個玄黃界的動蕩。
那些深知大限將至的妖魔出世,想要在臨死之前進行最後的瘋狂。
血祭屠城、抽魂煉丹都只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我也清楚縱使蟄伏雲夢大澤,也難以度過長達千年的靈氣枯竭期,索性遊歷大澤水域以自身留存的神通滅魔誅邪,庇護大澤水域之民。
百年之後妖邪皆隕落,而我也臨近油盡燈枯,於是準備尋找一處地方坐化,
而最後選定的坐化之地便是此處。” 話語微頓,雲夢龍君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而向著沈淵問道:
“道子可知,雲夢村因何而得名?”
沈淵眉頭輕挑:“難道不是因為雲夢村身處於雲夢大澤中?”
雲夢道君輕捋龍須道:
“道子的說法其實並無問題,但並非完全正確。雲夢村的村名其實是來自於曾經的雲夢龍宮。
雲夢龍宮被濟瀆龍君摧毀,而後大澤乾涸水域縮小,顯露出了深藏於大澤之中的龍宮遺址。
我在靈氣枯竭期庇護了數百年的村民們心生感激,於是在龍宮遺址處為我建立了龍君廟。
之後數千年裡我已然隕落,而龍君廟也是幾經變遷,甚至被靈氣潮汐中歸來的濟瀆龍宮之人強行拆除過。
但隨著再次進入靈氣枯竭期,後世之民又進行了重建,並圍繞著龍君廟漸漸演化成了後世的雲夢村。”
雲夢村是雲夢龍宮遺址!
精神一震,腦海中原本的種種思緒瞬間變得無比清晰。
超乎尋常的靈氣濃度,在夜間化作魚人的村民,還有能夠存在數千年屹立不倒的龍君廟,這些神異若是放在雲夢龍宮遺址上,似乎就能理解了。
畢竟這可是曾經與四瀆並列的雲夢龍宮遺址。
“所以雲夢村范圍內遠超外界的靈氣濃度,是因為雲夢龍宮的原因?”
沈淵連忙追問。
說到這裡, 雲夢龍君忍不住遺憾地搖了搖頭道:
“那是我曾經嘗試開辟福地的遺留,可惜功敗垂成,只是在龍宮遺址范圍內形成了特殊的靈氣場域,無法真正自我演化靈氣。
若是真能成功,那些蠢貨也不會倒向濟瀆龍宮了。”
“那夜間化作魚人的村民又是何故?”
這個問題提出,雲夢龍君卻並未再繼續回答,而是頗有深意的看了沈淵一眼。
“道子的問題,似乎有些多了。”
沈淵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收斂了一下情緒。
龍君見狀搖了搖頭說道:
“其實這個問題並非什麽隱秘,但牽扯到了一些因果,暫時無法告知道子。”
隨後,龍君突然話鋒一轉,臉上帶著幾分笑意說道:
“不過,我倒是有一個辦法,甚只看道子是否願意了。”
“什麽辦法?”
雲夢龍君袖袍輕揮,船上突然出現了一青一紫兩根釣竿。
伸手指著眼前遍布雲霧的湖面,雲夢龍君悠然道:
“眼前這一片湖水,乃是吾之心湖,其中埋藏著吾所擁有的一切。
神通、功法、隱秘、水族神敕,甚至於那一式殘缺天罡大神通的感悟,皆在心湖之中。
這片湖水沉寂萬年,縱使是我也無法操控。”
“你我二人垂釣心湖,看誰能夠釣起的事物更珍貴。
若是我輸了,道子可以盡管提出任何要求,同時能夠帶走心湖垂釣的事物。
可若是道子輸了,還請答應我一個條件,不知道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