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間,呼嘯如萬馬奔騰的寒風戛然止住,一抹清淨的光,從虛空照下。
三青下意識退出清光照耀的三寸之地,她抬手擋了擋光芒,從夾縫中看見,雪青長裙的少女,青絲飛舞,衣袂飄飄,遺世獨立。
烏生臉色略微有些慘白,不動聲色往後面退了兩步。
樓錦梟虛著眼睛,伸手觸碰了一下清光,滾燙的灼熱感,讓他猛地縮回手。
“這是什麽法術?”樓錦梟眼裡浮起迷茫之色,喃喃問道。
少女沒有應聲,長劍倏然刺出。
樓錦梟翻了個身,但身上的冰鏈實在礙事,隻將將避開這一擊。少女數劍出得極快,凌厲劍氣經久不散,構成個繁複的劍籠。
符珠越空而起,劈頭蓋臉砍下一劍,樓錦梟向後仰去,滑出幾步後,又被滾燙的清光灼燒到,隻好穩住身形,不再繼續後退。
樓錦梟看著迎面而來的,宛若水洗的冰霜寒劍,眉眼生出一縷煩悶,手一招,祭出自己的法器流火雲心鐧。
嗞!
火花四濺。
樓錦梟的流火雲心鐧長四尺,鐧體斷面,呈現出方形,均勻分布著四個凹槽,重逾千斤,在他手上卻好似無物,揮舞如龍走江,氣勢磅礴。
他用鐧撐地,提上一口氣,轉防為攻。
符珠橫劍擋在身前,察覺不對,劍刃朝外,一迎一卸,樓錦梟的鐧刺了個空。
“一巧破千斤,你倒是聰明。”樓錦梟道。
他有些意外,眼前少女年紀這般小,對戰經驗卻如此豐富,不像是個初出茅廬的丫頭。
若不是因為她是冰靈根,他還是很樂意放她一馬的。
樓錦梟劈開冰鏈,只需要避著清光,動作的迅捷靈敏度,有了質的提升。
無邊細雪中,留下黑色虛影。
符珠並指抹過劍身,施加了個法咒在上面,雙手握住劍柄,揮劍。
澄明劍意,驅邪散祟。
樓錦梟鳳眼瞪大,“洗鉛華?!”他不可置信問道,“你是初元劍宗的人?”
符珠蹙了蹙眉,初元劍宗是什麽時候的老黃歷了,看來這魔族的消息很不靈通啊。
樓錦梟問完話後,趕忙交叉雙鐧,擋在胸前,還是承受了大部分鉛華劍意,吐出一口鮮血,浸在雪地裡。
一把長劍,架在他脖頸上。
少女清清淨淨的聲音,不含任何情緒地逼問道,“你來鳳泉鄉做什麽?你將村中百姓怎麽樣了?”
樓錦梟絲毫沒有階下囚的覺悟,肘著地面,向後傾仰,“我若不說呢?”
“一劍殺了我?”他似乎在考慮此事的可行性,隨後低低笑道,“可惜啊,你殺了我也找不到那些可憐的村民。”
鋒利的劍刃,隱隱刺入皮膚,滲出絲絲血跡,樓錦梟仍舊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他伸出一隻手掌,慢慢屈下兩指,“已經過去兩天了。”
樓錦梟自顧自說著,“聽說凡人很脆弱,只要冷著、餓著、渴著,不用我動手,他們自己就會死了,你覺得呢?”他認真在問符珠的意見。
樓錦梟抬起眼睛,觀察少女的表情。
符珠隻將劍,貼得更緊,稍微一用力,就能割破他的脖子。
“嘖嘖,你怎麽一點都不動容。”樓錦梟覺得沒勁,還以為能看見少女生氣呢。
符珠面無表情抽回劍,挑斷樓錦梟的手筋腳筋,樓錦梟愣是悶哼著,沒發出半點慘叫。
堂堂魔君,栽在個元嬰境的小丫頭手上,說出去已經夠丟人了,要是連這點痛都忍不住,也不必在魔界混了。
“符珠,這狗妖怎麽辦?”三青捧著劍,眼裡躍躍欲試,不懷好意。
樓錦梟聽見這個稱呼,臉色比吃了狗屎還難看。
“先困這裡。”符珠沒有一劍結果樓錦梟,也是擔憂,她找不到村民,先留條後路。
三青很不情願的“哦”了聲,往旁邊吐了攤口水,“便宜你這死狗妖了。”
樓錦梟拳頭捏得嘎嘣響。
下一瞬,五指便不可屈伸活動了,樓錦梟眼前浮起透明冰色,耳邊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三青看著這人形冰雕,用力拍了拍,“符珠,冰塊不會化嗎?”
少女認真回答道,“若是以你的太陽真火烤的話,需要半盞茶的功夫才會融化。”
但三青的太陽真火不是凡火,遇水仍燃,吞噬萬物,世所罕見。
三青笑眯眯的收回手,放心了。
厚重冰層內的樓錦梟,隻迷迷糊糊聽見什麽“化”、什麽“火”的,若他能聽完整符珠的話,就會知道,他口中的小妖,是真真正正雄踞一方的大妖。
只不過如今在幼年期,還不明顯。
寒風不止,雪飄不停。
透明的冰雕,很快被掩藏在積雪之下,拱起個小包。
符珠遞給三青一把油紙傘,自己和烏生共撐熟悉的竹節蘭傘,紅裙綠翼的小精靈,端坐在傘骨間。
“好寂靜啊!”三青回過身來,倒退著往後走。
日及附和道,“是捏,一點雞鳴狗吠聲都沒有。”
三青舉著小巧精致的油紙傘,“符珠,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雪青色衣裙,隨著少女走動泛起漣漪如花,傘下傳來清和的聲音,“先去錢三寶家看看。”
誠如祝清意所言,錢三寶的家,是整個鳳泉鄉裡最氣派的宅子,遠遠就看見兩座巨大的石獅子,守在門口。
桐木大門刷著紅漆,金色浮漚圓釘,縱橫各六道,間隔分布。正中央,雙鳳獸首,露目銜環,威嚴氣象十足。
“這就是錢三寶的家?”三青丟開傘,抱著門前的一根圓柱,探出個頭。
符珠發現,門縫是由內打開,虛合著的。
呼嘯冬風吹過,大門發出沉重的鈍感音,獸首銜住的圓環,撞上浮漚釘,發出清脆聲響。
“門,開了?”
三青望著忽然半開的房門,好奇的往裡瞅了瞅,一面影壁擋在前面,只能從鏤空處,勉強看見後邊的景象。
“進去吧。”
得了符珠的允準,三青一下子鑽進宅子裡面,她在影壁後面,從鏤空處鑽出頭來,又縮回去,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東西。
影壁後邊立了兩口大缸,三青往裡面看了看,金魚翻著白眼,直直挺肚。
好在是冬天,沒有散出什麽異味。
再往前走了幾步,一株光禿禿的樹下,躺著一條被開膛破肚的黑狗屍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