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習習,緩慢吹動明豔的葵花瓣,花萼碧玉,呈托圓盤,融金燦爛。
三青從未見過這麽光輝的花,就連地湧金蓮都比不上其絢爛明媚。
水生煙瞥了一眼山坡下成片的金色,說道:“那是轉日蓮,亦稱向陽花。”
“那我可不可以摘一朵?”三青問道。
風驚俗一臉驚奇的看她,“你何時這麽有禮貌了?”
三青無語翻了個白眼,沒理會風驚俗。
她這是給符珠省心,免得那水生煙不懷好意,等她摘了轉日蓮後發生什麽,栽到自己頭上。
水生煙不知三青心裡所想,溫溫柔柔的解釋,“那是幻景,摘不到的。”
“竟然是幻術?”風驚俗往山坡下瞅了瞅,“這也太真實了吧,我怎麽瞧著沒分別啊。”
水生煙莞爾輕笑,“楚清山上的幻景不止於此,看得多了,就以為是真實了。”
“便如腳下,焉知不是幻像呢?”
風驚俗一邊低頭看向腳下,一邊說道:“生煙姑娘說笑了,實踩實的地,怎麽會是幻像……”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強烈的失重感傳來,讓風驚俗渾身一顫,後背濕透。
四周一片漆黑,而他手裡的雪蝶心焰成了唯一的光亮。
水生煙站在陰影裡,清秀的面容多了絲嫵媚,她手中捧著一枝轉日蓮,蛾眉淡掃,卻是人面欣陪金玉面。
風驚俗訝異無比,同樣一張臉,怎麽好看這麽多。該不會是什麽精怪變的吧?
“生煙姑娘?”風驚俗試探的喚了一聲。
只見他眼中的“生煙姑娘”淡眉如秋水,唇角帶笑,輕輕掐去轉日蓮的花頭,丟在了地上。
她一轉身,就消失在無盡黑暗中。
風驚俗連忙追上去,卻踩到了那朵轉日蓮,詫異的瞪大了眼,這轉日蓮是實物!
可生煙姑娘不是說,那片轉日蓮是幻景嗎?
她為何騙人?
符珠姑娘和三青小友,她們又去哪裡了?
風驚俗此刻腦子亂得很,什麽頭緒都沒有。
他隻好不斷一邊往前走,一邊喊三青和符珠的名字。
而符珠和三青當然聽不見。
無邊金色花海裡,三青摘下一朵轉日蓮,圓眼鼓得老大,氣呼呼的,“水生煙那個騙子!這明明就是真花!”
月色如紗,蓋披在躺在轉日蓮上的小姑娘身上,三青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眼皮子沉沉,恍惚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
不管了,睡醒了再說。
靜謐處,傳來一聲淺笑,水生煙揚了揚眉,轉身離去。
她現在要去解決那個最難對付的少女了。
也是三人中,唯一的聰明人。
水生煙一步邁出,脖子上瞬間傳來一陣冰涼,她低眸看去,鋒利的寶劍,泛著清冷的寒光,正貼著自己的脖子。
她只要稍微一動,長劍就會割破自己的喉嚨。
“你到底是誰?把三青和風驚俗弄哪裡去了?”符珠冷聲質問道。
水生煙面色從容,她甚至有閑情笑了笑,說道,“我是水生煙呀。”
“符珠姑娘不認識我了嗎?”水生煙面露疑惑的問道。
她推了推劍,符珠也沒阻止,女子纖細的脖子上面,赫然印著一道紅痕。
“你不是水生煙。”
符珠看著她開口說道,語氣篤定。
水生煙蹙了蹙眉,似乎真在思考,過了會兒,她擰著的蛾眉舒展開,“我就是水生煙。”
符珠沒空和她爭辯這個,長劍倏然刺出,直逼水生煙心口,她嫣嫣一笑,雙手結印,召喚出一個暗淵。
海水洶湧,裡面的海獸爭先恐後鑽出。
符珠看著眼前一幕,心中的疑慮更深。
只不過她來不及多思考,一隻巨大的墨魚,噴了一口濃墨,直撲她的腦門。
這墨魚不知吃的什麽,腥臭無比,符珠小臉瞬間變得警惕起來,她可不想沾這汙穢,連忙運轉水霜術,一手掐訣,冰封住空中的墨汁。
鵝雪飄浮。
水生煙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冰涼的觸感,讓她回過神來,“你竟然是冰靈根?”
她修習的幻術,看得出來這雪是真非假。
符珠沒搭理她,一劍刺中墨魚的腦門,陰影蓋在她頭頂,少女神情絲毫未變,乾脆利落的抽出長劍,反刺背後咬來的巨頭鯨。
海水很快將腳下土地淹沒,方便那些海獸行動。
符珠旋身而起,站在水面,目光看向水生煙背後的暗淵。
那個暗淵並不像她曾經見過的法印,更像是一個通道口,將這些海獸傳了過來。
水生煙見她這麽快就明白過來,拍了拍手,“你很聰明,不過想堵暗淵通道,可沒那麽容易。”
海水倒灌的衝擊力和海獸的撞擊,不是她凝聚一點冰,就能堵住的。
符珠眉眼輕揚,語氣自信,“那你可敢與我打個賭?”
水生煙來了點興致,她挪移一步,露出背後的暗淵,“我與你賭。”
她勾唇淺笑,同樣自信。
凶殘的海獸安靜下來,全部沉入水底,水面風平浪靜,唯有天空還在不斷飄雪。
符珠腳下踩著一片浮冰,她收了劍,雙手結印,手勢極為複雜,看得水生煙眼花繚亂,旋即移開了眼。
煙波大海如樹,微薄靈力為蜉蝣。
蜉蝣不可撼樹。
水生煙自信的看著符珠的法印打在暗淵上,臉上盈盈笑意,忽地凝住。
“這怎麽可能!”她一向溫柔的聲音,變得尖銳。
符珠歪著頭看她,“事實不已經擺在你眼前了嗎?”
她的術法一直很厲害的。
冰霜靈力順著暗淵通道,一路回流,連同海獸,一並冰封。
水生煙清秀的面容變得有些扭曲,身上泛起的黑煙,漸漸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束發的結繩,陡然崩斷,三千青絲,如海草輕舞。
她取下腰間海螺,放至嘴邊,“沒了暗淵通道,我仍可殺你。”
符珠不解,她也沒得罪水生煙吧?
幹嘛無緣無故這麽大的仇怨呢?
空靈悠揚的海螺聲,猶如大海低語歌唱,沉寂的海獸,聞音變得躁動起異常,紛紛朝符珠襲來。
少女身形靈逸,斬殺了一頭海獸,黃衣不可避免的沾了點血,斑駁一片。
符珠正欲抽劍,一條軟綿的章魚觸手,死死吸住了她的劍身,上面鼓起的密密麻麻的小疙瘩,看得符珠打了個寒顫。
她順手丟了個小術法,將章魚凍得看不清原貌後,呼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