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黑氣直衝雲霄,奔著王舍城而來。
“那是什麽?”婢女驚訝地的瞪大了眼睛,指著天邊一團漆黑的霧氣。
衛薑此時也發現了異樣,她連忙去看殊玄曇,那股黑氣有意識般的圍繞在他身旁,似乎想將他吞噬。
殊玄曇身上泛起金光,巨大的金鍾罩罩在身前,黑氣撞上去的一瞬,便被擊散漫開。
衛薑松了一口氣。
她甩開身後婢女的手,踉蹌地跑到殊玄曇身邊,“你沒事吧!”
衛薑身上的珠飾早就被風吹落,高挽的發髻也被吹散垂下,頭頂僅剩一支金鳳釵和一朵扶桑花。
褪去繁複的珠翠首飾,她整個人更具一種鉛華盡褪的素美。
“是鬼王。”風中傳來殊玄曇無可奈何的聲音。
“自王舍城建城前,便被鎮壓在伽鈴塔下,如今他衝出塔頂,恐會報復整座王城。”
“公主,下令讓所有人都離開吧。”
殊玄曇平緩的聲音,句句砸在衛薑心頭,沉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
“是因為我拿走了王舍古珠嗎?”
所以鬼王才衝破封印,逃出了伽鈴塔。
衛薑心頭無比悔恨,她看著沙石暴走,四處逃竄的王舍城子民,嬌美的面上掛著晶瑩的淚珠。
“有什麽辦法可以阻止鬼王嗎?”衛薑問道。
殊玄曇抬手,替她拭去淚水,聲音柔和,“公主將王舍古珠還我便好,剩下的,我會解決。”
鎮壓伽鈴塔下惡鬼,本來就是他的職責。他會傾盡全力,將鬼王再度鎮壓。
衛薑哭得泣不成聲,她沒想到這個時候,一向淡漠的殊玄曇反而會安慰她。
衛薑松開殊玄曇的手,言聲懇切,“我會把王舍古珠交到你手上的,你等我。”
“我信公主。”殊玄曇的聲音仍舊平緩。
伽鈴塔上的黑氣還在不斷外溢,很快凝成一個身形高大的黑影,漸漸有了人的形狀,他放聲狂笑,聲音蓋在整座王城上空。
“一千年了,伽鈴塔將再也困不住我!”他五指成爪,虛空一捏,塔頂陡然炸掉。
伽鈴塔碎掉了,下一個便是整日在他耳邊念佛經的殊玄曇,鬼王掠空而來,滿天的鬼氣宛如烏雲壓城。
即使只是一段記憶,符珠也能感受到鬼王的威壓,他比如今的衛薑還強。
強到符珠根本探知不了他的實力。如果她對上的是千年前的鬼王,毫無勝算。
殊玄曇應當是借助王舍古珠滅了鬼王的吧。她馬上就能見到傳說中的王舍古珠長什麽樣了。
殊玄曇擋在鬼王身前,周身泛起金白的光,其光如華,又似星月,驅散四周鬼氣。
他嘴唇翕合,念動著細碎的咒語,一個青蓮法陣結成,困住鬼王的步伐。
那道陰冷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蔑視,“你不會以為就你這小小的法陣就能困住我吧?”
殊玄曇神色未變,只是輕輕道:“我會用王舍古珠再次封印你,讓你永無作惡之機。”
“哈哈哈哈,王舍古珠?”鬼王嘲諷的大笑起來,忽地語調一轉,越發張揚,“這世上已經根本沒有王舍古珠了!”
殊玄曇微微蹙眉,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符珠也是一怔,沒有王舍古珠嗎?那殊玄曇是怎麽滅掉鬼王的,世人為何又前仆後繼的來王舍古城尋找它。
“日及,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
符珠扭頭,卻發現一直跟在身邊的扶桑花小人已經不見了。
“誰說世界上已經沒有王舍古珠了……”衛薑虛弱的聲音忽然響起,她慘白笑了笑,朝著殊玄曇走去。
日及便一直跟在她身邊,想伸手替她捂住滴血的胸膛,血卻越流越多,無濟於事。
“答應給你的王舍古珠……我還你了,殊玄曇,我沒騙你,大婚這日,我便會將王舍古珠還你。”衛薑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她攤開手,掌心躺著一顆帶血的舍利。
鬼王張揚的笑聲戛然而止,他陡然變得憤怒起來,“衛薑!你竟然不惜剜心也要拿出王舍古珠,你又背叛我!”
衛薑眼裡浮現出迷茫的神色,什麽叫又背叛他?她從未與這鬼王有什麽接觸。
心口處的血越流越多,衛薑眼前有些黑,她趁著自己還有意識,將舍利放到殊玄曇手上,歉意的說道:“對不起,要連累你幫我解決這個爛攤子了……”
衛薑身形驀然倒了下去,宛如枝頭掉落的扶桑花,既豔麗又悲傷。
殊玄曇如古井不驚的面上,忽地掉落一滴眼淚。
這是他此生,唯一的一滴淚。
溫熱、悲憐、懊悔、酸楚,各種情緒夾雜在一起。
青蓮陣中的鬼王也靜了一瞬,他似乎不敢相信,又是這個結局。
“為什麽?為什麽千年後,你仍要尋死?衛薑!”鬼王憤怒的嘶吼起來,鬼氣越發濃鬱,將整個王舍城籠罩。
符珠只能看見殊玄曇身上的金光,他放下衛薑,一手施法將王舍古珠打入青蓮陣上空,原本岌岌可危的法陣瞬間加固。
頭頂金光,遍照其身。
鬼王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隨後竟笑得越發癲狂,“殊玄曇,你竟然親手將王舍古珠送給我,千年前的事,不會再重演了。”
一隻巨大的手衝破青蓮法陣,朝王舍古珠抓去,殊玄曇眉頭皺緊,這鬼王到底想幹什麽,竟然主動去觸碰王舍古珠。
王舍古珠的光芒漸漸弱下去,鬼王身上的鬼氣也被古珠淨化掉大部分,露出他的真身來。
是一個黑衣清俊的男子,只是他死人白的臉上,攀爬著鬼紋,顯得有些可怕。
王舍古珠上攀附了鬼氣,光芒越來越暗,殊玄曇心下一沉。
這鬼王的實力竟然已經這麽強,連王舍古珠對他都沒用了。
“把衛薑的屍體給我!”黑衣男子一手握著王舍古珠,眸光死死定在衛薑的屍身上。
殊玄曇下意識擋在衛薑身前,“休想。”
殊玄曇修道不過二十余栽,哪裡是千年鬼王的對手,即使他被王舍古珠所傷,實力仍不可小覷。
鬼氣破開他的金鍾罩,順著攀爬上殊玄曇的身軀,掐上他的脖子。
“殊玄曇大人!”日及喊道。
符珠蹲到衛薑身旁,一個小術法洗去日及手上的血跡,柔聲道:“這裡是殊玄曇的記憶,他聽不見你喚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