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南城中,一批批修士從城中的傳送大殿內魚貫而出,仿佛是一滴滴水融入湖泊,轉眼就不見了痕跡。
在蜂擁的人群中,一位面目普通的築基修士,並不在意熱鬧非凡的城池,快步朝著城門處行去。
此人便是方清源了,他處理好外海的首尾,便立馬乘坐傳送陣,又回到了齊南城。
大周書院的開辟戰爭,對齊南這等規模的仙城影響不大,齊南城從建立至今,已經不知經歷過多少次的開辟戰爭了。
快步來到城外,方清源祭出二階飛舟,快速朝著白山的方向飛去。
走走停停,半個月後,方清源感覺周邊開始變得荒涼起來,飛舟下方經過的人煙處也稀少很多,他便知道,白山快到了。
一路上,方清源發現白山依然還是原先那個白山,絕大部分修士絲毫不關心在白山深處的開辟戰事。
雖然近在咫尺,但除了靈木盟和丹盟這種地界就在戰場邊上的勢力,大多數白山修士似乎完全當這場戰事不存在一般,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這也是他們特有的精明處,成為龐大戰陣的一份子,生死全在某個大人物一念之間,這種境地,幾乎是每一個白山修士極力避免的。
盡管他們見利忘命,嗜血如命,卻在這件事上,有著驚人的共識。
寧願身為烏合之眾失敗,也不願做他人手中借以勝利的棋子。
一路前行,打退了幾波不長眼想要劫道的烏合之眾,方清源便根據得到消息,往白山深處行去。
離著白山的戰場還有幾千裡,這時方清源才隱約感受到大戰的余波,一艘艘獸船拖著一口口漆黑棺木,排成一排排,不停的往後方運輸。
即使開辟戰爭結束了,人依舊不得安全,打敗白山深處蠻荒密林中的妖獸只是第一步,最關鍵的治理,還需要消耗更多的人命。
這種消耗是漫長且痛苦地,唯有用數不盡的修士鮮血,才能把這片蠻荒澆灌成人類文明的沃土。
一處三階中品的山峰前,方清源的飛舟在山門前停下,不出幾息功夫,便有一群練氣和築基修士前來團團圍住方清源。
“前方是我們白山禦獸門的山門,這位修士請留步,不好繼續走了。”
為首的築基修士,擺出陣勢,警告方清源,這番態度稱不上惡劣,相反還很客氣。
興許也是看在方清源是位築基修士的份上,但堂堂白山禦獸門如此客氣,這讓方清源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
“可是黎火師弟?”
方清源開口出聲,喊出對方的名號,這位是當年一同聽從趙良德命令,帶隊做髒活的煉氣後期師兄,但現在也已經步入築基境界。
“你是?”
黎火有些驚疑不定,他看著偽裝的方清源,運足目力,也沒有發現方清源的真實面目。
“黎火師弟,我是方清源啊。”
方清源微微一笑,把外在的面目變換成原本的樣子,這時黎火見到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方師兄啊,這些年來一直不見你,我們還以為你在外頭舍不得回來了。”
黎火的語氣有些不好,開辟戰爭在即,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方清源這時卻消失不見,黎火心中自然有所埋怨。
不過這份怨氣只是維持一會,怎麽說大家都是同門,方清源的身份地位也擺在眼前,幾句話後,黎火的態度便熱情了些。
“快進來吧,門主要是知道你回來,還不知多開心呢。”
方清源跟在黎火身旁,趁著往裡頭飛行的路上,方清源問起了這些年大家的變化。
“謝木啊,他小子命不好,築基坎遲遲過不去,本想通過生死大戰,找找突破的機緣,哪曾想折了進去,死於妖獸之口,現在墳頭草也有好高了。
趙良德師兄啊,還是原本的樣子,一躺這麽些年,即使醒了,壽命也不知還能有多少,不過他那個族侄,趙相臣倒是好運道,眼下也是築基修士了,趙家如今很大一部分事務,都由他來把持著,和趙良德的夫人,侯若雲針鋒相對,期間把門主煩的不得了。
另外凌子青已經成為庶務峰首座,理事長老龍書鴻戰死,史伯璣和查紹陽、鄒魚,也是傷的傷,殘的殘,這次開辟戰爭,我們損失大了”
方清源聽著黎火說起宗門近些年的變化,心中浮起感觸,只是十二年而已,就已經物是人非啊。
“元靈山那邊如何了?”
“這個我關注的不多,我們和南疆禦獸門不屬於一個戰線,那邊過來的消息很少,不過我聽說,趙惡廉絲毫不體恤下屬,南疆禦獸門的傷亡很大,而且趙惡廉這廝,竟然還克扣戰利品,搶手下的斬獲,被人告到大周書院後,才收斂一些。”
聽到這裡,方清源想起趙惡廉的為人,不由信了八成,看來薑葵和張元的日子,不怎麽好過啊。
“到了,門主就在前方山內,幾年前門主斬了一頭金丹中期的妖獸,受了一些傷,現在還沒有養好。”
黎火把方清源帶到山門最高的山峰前,便退了下去,現在宗門人手短缺,他還需要巡視。
改換成原本面目的方清源,走在山中,時不時便有人上前朝他問候,雖然方清源只是做了不長時間的庶務峰首座,但積累的人緣也是不少。
挨個回應之後,方清源來到樂川所在,隔著房門,方清源一時不敢敲擊。
“清源?你回來了?”
這時,樂川的聲音從中響起,方清源推開房門,便看到樂川正在行功,金丹異象就在方圓丈余范圍顯現,絲毫也不外露。
看到方清源,樂川停下運功,大笑著示意方清源上前。
方清源來到近前,發現只是短短十余年,樂川看上去比原本蒼老,原本是意氣風發的溫潤中年文士,現在風范依舊,只是多了些許白發。
“外海生活如何?這些年過得還好吧?”
聽聞樂川不是上來就問趙惡廉的秘密,而是問自己過得如何,方清源心中浮起幾分暖意,他先是講了自己一些外海的見聞和生活,然後就把趙惡廉的秘密講了出來。
當然,方清源隱瞞了長生藤和魔蚯死水的事。
樂川安靜聽完,最後喃喃道:
“原來如此,我說趙惡廉這廝,怎麽能突然抖了起來,原來是倒買倒賣,勾結魔修弄成的啊。”
感慨完畢,樂川沒有說此事怎麽處理,而是問起方清源的意願來:
“你出去十幾年,在白山禦獸門最為緊要的時候不在,即使執行我的暗中密令,也不能服眾了,比起這開辟戰爭的腥風血雨,刀口舔血,外海的日子算是輕松,而且現在白山禦獸門的庶務首座,已經由凌子青擔任,他做得不錯,你即使想要回來,我也難做。”
聽到樂川這麽說,方清源趕緊表示自己的心思:
“庶務首座的位置,弟子也不想坐了,弟子這個年紀,還能往上走一走,庶務只能耽誤弟子的修行。”
方清源有著先天氣神通,壽元悠久,凌子青的歲數比他大幾十歲,完全是熬不過他的。
即使是樂川,也不敢說比方清源明面上的壽命長。
“唉,我們被趕到這白山腹地一角,最開始為師還想憑借禦獸門的恩澤,在這次開辟戰爭中做出一番事業,但過段日子我才發覺,我們只是被打進白山地界的一根釘子,不但白山宗門不待見我們,禦獸總山那裡支持的力度也越來越小,如今都快放棄我們了。”
樂川對著方清源大吐苦水,顯然平日裡也沒有人和他分擔這些事,而方清源之前做首座的時候,沒少與樂川商量事。
經過樂川一陣訴說,方清源這時也明白過來,當年讓樂川來此的元嬰修士,只是想往白山深處釘下一個釘子,要不是趁著開辟戰爭在即,白山禦獸門的名號,即使再過幾百年,也不一定能夠打起來。
這一次,白山禦獸門在戰事開始的時候,受了不少總山方面的支持,但是當白山禦獸門積攢的功績點數足夠時,這種支持便慢慢減少,最後更是消失不見。
功績點可是好東西,各參戰的宗門,家族,散修,全指望拿它,換取開宗立派的資格,成立正式修真家族的資格,一座山門,一處領地,通天令等等。
按照現在白山禦獸門積攢的功績點,足夠換取一個開宗立派的資格,而樂川就是第一位門主。
這種經由大周書院分封認可的宗門,收到三代掌門制度的保護,即使白山宗門再是看不慣,也只能忍下來。
而這也正是禦獸門總山的那位元嬰修士的真正目的,打進白山地界,立下一根釘子。
釘子立下,誰在乎釘子本身的感受呢,所以樂川才會這麽為難。
再加上樂川前幾年斬了一頭金丹妖獸,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勢,後續的開辟戰爭中出力不多,導致現在論功行賞,白山禦獸門得到的地盤也不怎麽大,這對一心想做出一番功績的樂川而言,確實是個打擊。
可以預料的是,接下來的日子,白山禦獸門只能蜷縮在這一片地界上,安穩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在整個白山勢力中,連前二十的勢力都算不上。
所以最後樂川想了又想,對著方清源言道:
“清源,你願不願意脫離白山禦獸門的身份,在這片地界上開辟一個新的宗門?”
(本章完)